4、U型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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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阶梯是通往地下的，倪妮每日便是走过这黑暗楼梯，去基地的。可今日，这里安静的不一般，倪妮一进门，看见一男的背对着她。她发觉气氛压抑，便转身出了去。
倪妮浮想联翩，猜测陈佳他们可能是犯了事，或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但是她想，这也不是她能猜出的。
虽然大半年来，每个夜晚都是如此陪伴过来，各自的弹着唱着，也有各自的进步，但毕竟背负的、经历的却是不一样的。
陈佳、陈伟、大家是指望着早日出道的，自己是没有指望的；大家的夜晚是自己可见的，可大家的白日却是自己无法想象的；大家是忙碌着，担忧着，自己却是无忧无虑、走一日算一日的。
原来，自己竟是一直与他们隔岸相依的。
这边，陈佳他们与倪妮使过眼神，便只能低头继续感受室内的低气压。雷鬼是下午与他们一起从公司过来的，到了现在已是听了一场演唱会了。
其实他并无太多不满，他们刚被他挑选出来时，问题更多，现在是好太多了，但他仍不可不说，最后竟是每一人都被他挑了错。
每个人被他讲的丧失斗志，他又丢出最后的炸弹。
“你们也知道，你们师兄林森得服兵役有一段时间了，正英哥决定趁着林森得回归之前，将你们推出去。当然不是所有人，你们两组只能有一组先出道。”
他们心知肚明，等林森得回归，公司哪有时间，若不是现在出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两组的问题都有许多，一个月后，正英哥休假回来，你们就得接受考核了。”雷鬼扔下这深水炸弹，炸的人稀里糊涂，便再不肯多说一句，径直离开了。
雷鬼出了基地，冷得瑟缩了一下，便看到对面倪妮趴在膝上睡着了。他看着这侧脸，觉察到一些东西从年轮的细缝里钻了出来，令他有些惊讶。
原来竟是这样吗？
他想起，多年前，他也是为数不多少年成名的作曲家。少年成名，总是带着几分狂意的。拿到“最佳专辑制作人”奖时，他站在台上说，“我从不后悔做过的事，无论结果如何，都由自己负责。”
他感受着夏日夜晚的寒意，神色露出了几分复杂。
这日夜晚，确实是有些扰人的，倪妮在凌晨做起梦来，她感觉被盖了一层黑布。黑盖头里的暗适应了，辨出了自己与平繁的身影。她依着平繁的话在屏幕上点歌，点了满屏，于是一首接一首的唱。她唱的厌了，想出去，拼命的推门，却不能撼动半分。
倪妮好久才清醒过来，便听见她妈在楼下喊：“要迟到了，还不下来！”狼吞虎咽的吃着早饭，她妈又问：“最近又是要考试了吧，考得好点。”
倪妮惊讶她居然关心起自己的事来，便听见她又说道：“昨晚又梦到你爸，怪吓人的，到时候把成绩单烧给他，让他放心。”倪妮低头看着手表，嗯了一声，说去上学了。
晚上又是基地，但今天倪妮心情却是不同的。自从那晚雷鬼来了之后，她便逼迫自己，终于下了个决定。
她找到陈佳，问：“这周六有没有时间？”
陈佳瞪向倪妮，说：“你是故意的吧，周六公司有个无聊的会要开啊！啊！”
“不过，周日有时间。”
倪妮想，这周一切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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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陈佳走进了三中，她找到音乐实验区。这时候实验区，也还有零星的几个学生，都是穿着宽大的校服，脚后的裤子拖到地上，小手里拿着乐谱，排练着什么。只有倪妮两首空空，看着窗外。
陈佳在国外见惯了高挑丰满的女生，总觉得倪妮像是小女孩。但此时，倪妮站在其中，身材修长，穿着校服，也自有一番形态。仔细一看，五官也有些变化，脸虽还是原先大小，但鼻子、眼睛、嘴巴都微微放大了，不再挤在一起。陈佳感叹，现在不只是性格，连身高长相都与同龄人不一样了。
陈佳将倪妮看的入迷，也暗地觉得有些丢人，就大声说，“小不点，我来了。”倪妮果然一眼瞪过来，脸也红了。
两人找到钢琴练习室，安静了许多，倪妮直入主题，摸出一个u型金属环，说：“你坐下。”
U型环在陈佳耳边一弹，发出“锃”的一声，一种极细的震动，带着稳定的音调，钻入耳中，绵长了一段，渐渐弱了下去。整个过程虽不长，但后效却持久，好像那“锃”那留在耳膜里，不住的晃动，停不下来。
陈佳说：“这是a音？”
倪妮说：“有了标准，你的音准会好些。”
“就是这事啊。你就别瞎操心了，音准的事我会自己解决的。”
“你自己打算怎么解决。”倪妮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便知道她的骄傲病又犯了。她将手放在钢琴上，把所有的音都依次按了一遍。“你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把每一个音都记住。”
陈佳又看见她只伸出一个指头，一个键一个键的按着。若是旁人，从这间断的音乐中是听不出什么的，但陈佳却有些惊吓的意识到了什么。
“停，这是我以前弹过的自创曲吧！”这个自创曲，因为雷鬼说可能会收入到专辑里，她只当众演奏过一次，倪妮竟弹得分毫不差。
倪妮说：“因为你弹奏的每一个音我都准确的辨别出来，无意识便把整首曲子记住了。现在你该相信了。”
“你应该是看过我的乐谱了。”陈佳仍是不死心。
“我根本就不会五线谱。”
“是，是，是，不会五线谱，会简谱也行。”
倪妮不理她，只说正事：“你的相对音感还不错，一段的开头的音抓准了，后面都不会错。但问题是，你一兴奋，就抓不住了。”
“如果你能记住所有的音，将刻在骨子里一样，就没问题了。”倪妮又说了许多，包括U型环的使用注意、如何测试检验音准等，反正方方面面，知道的都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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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佳随着倪妮往外走，实验区的孩子聚在那里合唱，应是参加什么比赛的曲目。她认真考虑起倪妮的想法，确实是真心为自己好的。她摸着口袋里的U型环，猜想是谁教她这样的方法。
而且她从没见过倪妮有这样的气势，这一回，居然把她给说服了。倪妮并不只是普通的爱音乐的少女，她还有着什么，是自己一直未察觉的。她发觉自录音室的首次见面之后，再没有听过倪妮的演唱，那日自己情绪不稳，看见雷鬼带着笑意的表情，便知道结果，她的音准真是那么好吗？
她总是抱着吉他，弹唱着，但演奏的声音、歌唱的声音自己怎么会没有印象呢？她回想了一番，只能听到震耳欲聋的音响声，那个角落里的女孩，嘴巴一张一合，却是听不见的。而且自己的曲子她怎么能听一遍就记住，她要我把每个音都背下来，难道她自己已经做到了？一切都是充满疑惑的。
陈佳望着倪妮，想叫她现在演唱一首，但肯定是不自然的，她说道，“才发现你读的是贵族学校，设备这么好，我高中都是自己买的乐器。”
倪妮说：“我今天也是第一次来音乐实验室。”
“怎么会是第一次，应该经常霸占了吉他室吧，刚才应该找间吉他室的，看你用手指敲钢琴，真急人。”
“我们学校没有吉他室，你也说是贵族学校，教的都是西洋乐器。”
“噢，难怪你老是来基地，当成练琴房了。”
倪妮看快要出校门，便笑着，说出最后的话来，“我以后都不会去基地了，你别想多，因为高二了，学业紧张些。”倪妮想，不要怪我骗人，我也不想当谎话精的。
陈佳这时也顾不上其他的了，说，“你说真的啊？”她还想说，那不是再也没机会听到你唱歌了，但她也意识到，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我都想好了，你真当我是小不点，什么都不懂吧。”
“不过这一个月也顾不上你了，两个组最近拼的很。”
“所以，你们一定要出道，我也想在电视上看看你们。”
两人分别，也都意识到，从今以后，若无意外，两人应该是各走各的路了。只是陈佳还抱着一丝期盼，希望倪妮以后，能再次走到自己的圈子里来。
在倪妮看来，能与大家度过这一年，已是再幸福不过了，不能再奢求更多。只是一旦真的有了感情，情形便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她想着自己比起以往，已是改变了太多。不再总想起西西弗斯的故事，不再逼迫自己守在无聊的生活里，不再放弃能得到快乐的事。
但她还留有一丝顾虑，不让自己大胆的行为惹出事来，翻出陈年旧账。
快乐与顾虑，她一直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平衡。趁着现在，享受过了，还没沉迷，逃出危险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U型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