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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八王府的屏风 ...


  •   现如今,皇城司早已投靠了皇后一派,诸多生杀大权,早已被她一人掌控,皇城司也不过是一项武器。

      对于皇后其人,胭脂还有几分印象,记得不论何时看见她,都是雍容华贵的,皇后出自名门贵族,入宫之后平步青云,一直静心守贤,打理后宫。十多年前,据说曾为求自保,心狠手辣灭了本家人,灭族时她被兄长咒道:今生后世断子绝孙。

      她却冷笑一声:“拭目以待。”

      谁想一语成箴,她真的膝下无子。

      皇后看似静,实则好斗,一向与董贵妃斗的死去活来,作为两股势力二人各有实权,一向平起平坐,不合早已不是秘密,两派人马都在静候佳音,想搏一搏,搏至帝王病死的那一朝,再攻入大明殿,将世子拉下马,只要这一搏成功,自然是半世荣华。

      这些年宫中始终腥风血雨,但凡事都有变故。

      今年开春,冬至之时,国师突传天山飞鸽,告之宫中,皇帝已经痊愈,将于次年直达大明殿。

      这一时之间,两派为求自保,都用尽手段想将陆德与太傅府归为己用,但这一搏有风险,且很有风险。

      如今燕南风与苏如仕都赶到府上,陆千芊不止要为莫名的指婚而烦心,也在为如何权衡介入陆公府的两派势力而愁心,看来宫外亦不大太平。

      安顿好苏如仕,胭脂即刻赶往了东苑,她到了主子门前,叩门唤了数声,陆千芊才缓缓而出,眼眸微润,眼睑微红。

      这么不想嫁人吗?竟然哭了。

      胭脂不敢再看她,直接跪下,“小姐,奴婢有事要说,是关于正堂内圣上赐的半壁松屏。”

      她缓了缓,声音已恢复往日的冷淡:“我知道,已经碎了。”

      “屏风是奴婢撞碎的。”

      “那你抬起头来罢。”胭脂应声抬头,左侧脸颊立刻挨了火辣辣的一下,耳中嗡鸣。

      陆千芊并不看她,从她身侧直接走过,声音冰冷却是沙哑的:“鉴于你主动向我说明,所以我改变主意不会下重罚,这一巴掌及禁食一天算是给你的简单惩罚,但是以后不会再这么简单,现在随我去收拾。”胭脂口中千谢万恩,紧紧跟上。

      一路直至正院的后堂,二十几个下人拥堵在门前石山之间,正挡住来路,陆千芊问:“围在这里干什么?”

      下人们纷纷请好,个个满面惶惶。

      陆千芊又问:“还不进去收拾?”

      一小厮面露难色,抬手指着里面:“回小姐,里面那个人…不让……”

      二人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堂内对窗全开,两侧天光照在堂内堆砌的碎玉废珠上熠熠发彩光,而残玉百珠之后却立着另一展巨大的松屏,一时间光晕四射,众人都只得从眼缝里望着。

      堂中那人背着正门,正拾起手边一块较大的翡翠把玩,他似觉得这一摊事有意思,嘴中幽幽道:“当年圣上下西海,在孤岛上发现一块上好的翡翠原石,三十个随行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七个月之久才将原石完好的带回京城,圣上一喜之下招天下名匠将翡翠破开,磨做一百颗松,成色最好最大的一棵松形翡翠嵌入屏风送给八王爷,余下的九十九棵全部赐于陆太傅,将陆太傅与八王爷相提并论,可见圣上器重之心,就这样碎在此处,可惜了些。”他转身,嘴角上扬,牵起陆千芊的手,将翡翠放在她手心,“所以我擅自带了这一展独松屏风送你。”

      陆千芊扭开头,望也不望眼前人,“来人……”

      燕南风笑道:“不用客气,来了已有些时辰了,不用礼待,我已喝过茶水。”他从怀中掏出一纸公文,“皇后娘娘念你如亲侄,让我代笔写了一封所谓家书,无非都是家长里短,不看也罢,”陆千芊刚要接过,他却已抛到一旁,“不如扔了。”

      陆千芊伸出去的手握作拳收回,还是笑着,却不望着他,“既然燕大人快人快语,不如与我聊一聊指婚一事。”

      “既已成定数有何可聊?”

      陆千芊突然垂声,“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有何可悔?”

      “大人抬举了,”陆千芊又道:“听闻娘娘还赐我府上一位管事?为何不见?”

      “就在你眼前。” 他拍了拍衣袖。

      “你?”陆千芊一张脸粉绿粉绿,“燕大人,我府上的人何其精贵,比不得皇城司的各位大人皮糙肉厚,恐怕不适合你来管教,我看你不必插手也插不了手,我一人尚且打理的过来。”

      燕南风含笑:“我没想插手,但奈何不得不插手,都是皇后的意思,这一副独松屏风算是给你的歉礼,你别忙着拒绝,府上的屏风被撞碎一事,我也有些责任。”

      苏千芊卒然望向胭脂,随即摆袖冷声道:“碎便碎了吧,既然燕大人费心补救,千芊自然不再说什么,其他的事来日方长。”她恼怒,朝胭脂瞪了一眼,“你一人留下打理,打理好了来见我。”

      下人散去,频频回首,此刻门厅空荡,唯留燕南风在屋中绕了半圈,坐下了,“你家小姐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很臭。”

      胭脂本不想理他,还在为他方才多嘴给自己惹麻烦而生气,却又忍不住问:“这展独松的屏风不是送给八王爷了吗?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我买下了,只当是小心意送给你家小姐。”

      说谎的骗子。

      她忍了忍,“挺好的,真是妙哉。”

      他单手撑着头,歪着头看她:“嗯,你喜欢就好。”

      莫名其妙,送小姐的,关她什么事。

      见她不接话,燕南风兀自走出去,跳坐上院中一棵矮桃,斜倚在上面闭目养神。

      胭脂见此,悄悄放下簸箕扫帚,走向屏风,抬手摸了摸。

      这或许是仿品,或许是赝品,又或许就是真品,她无心猜,只要还是那个样式就行,再见一次都是幸运的。

      她将脸颊贴在上面,透过半透的屏风的金丝面,好像看到另一番景象,还听得到另一种声音,看得见好久未见的人。

      如今,她已二十有余,不再畏惧鬼神了,但那些死掉的人,没有一个能找到她,他们再也没相见了。

      背后伸来一只手在她肩头一拍,她猛一个转身,发觉燕南风不知何时又走回来了,她一把蒙住双眼,满地打滚,“哎呀!进沙了!哎呀哎呀!”

      燕南风抱臂望着她,似笑非笑的,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脸靠上去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吹落她一颗泪珠,淌也没淌掉在衣襟上。

      “干嘛多愁善感的,这样真的好吗。”

      他离她那么近,眼眸中藏着水中的夜,黑洞洞的折射出她黄豆大的脸,但是那是她自己的脸,一张不同于宋胭脂的脸,那是面具下的秘密。

      他沉吟半响又半响,唇缝间吐出一句:“你的脸,这么仔细一看……”她倒吸一口凉气,把脸捂紧,他的后半句才出来,“还真的不大好看。”

      恰逢苏如仕突然带着几个随从路过,眼前画面是二人互依在后堂梁柱上,燕南风一手撑柱一手捏着胭脂的手腕,一个笑意暧昧,一个神情紧张。

      他停步在门外,“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胭脂从指缝中偷看一眼,大呼衰,扭头躲到柱子后去了。

      燕南风转身作揖:“苏大人。”

      那头一愣,冷着脸作揖:“燕大人。”

      “真巧,没料到苏大人也在这里。”

      苏如仕淡淡道:“是宫中的意思。”他看了看堂中独松屏风,道:“燕大人真的很有本事,连昔日八王府的御赐屏风都能得到手。”

      “小小物件,不足为奇。”

      “若我未记错,当年屏风早被大火烧毁,如今为何能被燕大人带来,莫非王府当夜起火时,你在场吗?”

      燕南风坐到一旁椅上,淡淡回:“苏大人为何确定屏风早被烧毁了,莫非当时苏大人在场?”

      苏如仕涉世虽不浅,但却不如燕南风,到底沉不住气,“你不要含血喷人。”

      燕南风光洁的手指在一旁窄案上轻轻敲击,分明清脆却扰人心智,“你和你兄长很像,不但样貌相似,连说话的神态亦如出一辙。”

      苏如仕脸色又变,“你们对他又做了什么。”

      “不过是代为送去了大理寺。”

      “他到底做错何事?”

      “他谋害董贵妃,不当入大理寺吗?你一心效力董贵妃,这正是效忠的时候,何以言辞里要维护他?”

      苏如仕怒道:“我与兄弟一心向娘娘,怎会谋害她,分明是有人在其中作梗!”

      燕南风毫无所谓的笑了笑,起身绕到梁柱后,对胭脂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去玩吧。”待胭脂兔子般窜远了,他才转身回道:“你是聪明人,好好想一想。”

      “这场仗还未完,无人知道孰输孰赢。”良久后苏如仕抬起头,面上毅毅,“你我注定不会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苏大人,未来有很多未可知的因素,未必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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