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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皇城使 ...


  •   燕南风不动声色细细瞧着她这副模样,分明不怎么高兴,却强笑着,笑的很别扭。

      他又道:“既然你们是熟人,那我也不和你客气,现在这时候我要歇息了,带我回吧。”

      “回?”

      “回你房中。”他一把拉住她。

      “没这规定。”胭脂退了两步,一本正经道:“府里的女子若是私自敞开门让男子留宿,除了方才那位红翎姑娘,其他人都是要吃鞭子的,公子若是强求,小的就活不过明日了。”

      他无所谓道,“几鞭子罢了,我一并替你挡下就是了。”

      “这也不必,小的不想连累公子。”他用力来拽她,她只好拽住屏风,不肯撒手,却想燕南风见状又倏忽松开手,她的身子一倾倒在屏风上,巨大的屏风碎落在地,玉石迸裂,珍珠横飞,砸在四面的墙上。

      胭脂面临这骇人景象,短促一叫就软在燕南风脚边晕了过去。

      深夜里已经熟睡的下人纷纷被正堂中传来的巨大声响惊醒,接二连三挑灯赶来,燕南风拾起桌上竹筷脱手掷去,正截断了灯芯,他将胭脂抱起来,匆忙从侧窗逃之夭夭了。

      不多时,正堂中传出赶来查探的人群此起彼伏的惊叫,手足无措的下人四处叫喊,瞬时间陆公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燕南风轻松躲避过人\流,穿过府中竹林,竹林环绕着一汪废弃的池塘,水上卧着旧白桥,他在桥中间停住,将胭脂平举起来。

      “再不醒过来,我就把你丢在池塘里喂鱼了。”见胭脂继续装睡,只好倾下两只手作势要丢她。

      胭脂猛然睁开眼拽着他的衣袖,“把我丢下去吧,我宁愿立刻死去也不想受小姐的活罪。”话虽如此,手攥他的衣袖却是紧紧的,大有拖他一起下去的意思。

      “明日她问起来,你大方承认便是了。”

      “公子有所不知,那屏风是圣!上!亲!赐!的!砸坏了圣物,我完了。”

      他垂头望着她两颗垂泪,心中明白她根本不畏惧,始终是在佯装,他想不客气的一言戳穿,又觉得看人虚伪的一面,很是有意思,便作罢了。

      “圣上算个什么,脱下龙袍不过糟老头一个,你不会有事的。”

      竹林中晚风幽幽,吹起他发簪后落下些许散发,小仙似的。她说:“公子你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你要是保住胭脂这条小命,小的立刻马上给你当牛做马。”

      他嘲讽似的短促一笑,“走吧。”

      那夜飘起鹅毛大雪,因湖面结冰游船不能走,陆千芊与苏如仕只好夜宿在冰面游船上,一直等到天亮湖面破冰,因此他们并不知府中已因一副御赐屏风闹得人心惶惶,更不知胭脂绕过羊肠小道,把一个男人带回了东苑,而这个男人此刻已昏睡在她床上。

      她床下常年点着迷香,但凡靠近床的人只需片刻便会头疼欲裂,舌根发麻,再待片刻便会深眠至迷香燃尽,而她自己则在颈间系了一颗解香的木珠,因此可在屋内自由行动。

      她上前拍了拍燕南风的脸,确定他不会醒来便开始搜他的身子,他身上实在无它物,只有一块无字无图的玉佩,胭脂仔细端详,发觉玉佩上系着一颗玉珠,刻着一个司字,是皇城司的锦牌。

      他是皇城使?皇城使曾是宫中主管各大宫门进出,确保宫中安危的皇宫机构,但如今已成为权势的刀刃,权力大到执行法理,小到铲除异己。

      看他器宇非常,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可他来此地是何用意?

      她在思索中抬头,却见身\下那人肃然睁眼,正盯着她,她一怵,却被他扼住双手,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便被他翻身压到身下,胭脂的身子一沉,陷入松软的床褥,双手不住发抖,他在强烈的意识中挣扎醒来,下一秒却还是栽在她身上再度睡了过去。

      胭脂就像手脚都拷上锁链,连移动一厘都不行,他的身躯又热又沉,吐息又一次次划过她的头皮,她浑身发麻,不自主的打起哆嗦,手抽不出来,也挪不动他,心里只剩下干着急。

      翌日清晨天微亮,小松已来敲胭脂的门,昨日御赐的半壁松屏被撞碎在地,她便已经来找过胭脂,但彼时屋中是空的,她以为她去料理了此事,谁知清晨去正堂,依旧是满屋狼藉,这不是胭脂的行事作风。

      “姐姐?”门一推便开,里面并没有插上门栓,小松下意识往昏暗的寝居室走,却立刻停步,床上黑压压的叠着两个人,下面是胭脂,上面是个男人!哪里来的男人?!

      她猛然退到门外,心中七上八下的,心里胡思乱想着,再小心移步进去的时候却看见床上只剩下胭脂,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胭脂摇醒,脸憋的像颗小灯笼,还不忘四处张望,“姐姐你刚才睡着的时候……身上有有有那个!”

      胭脂睡眼惺忪的望着她:“有什么?”

      屋子里一切规矩,窗扉紧闭,被褥也平整的盖在胭脂身上。

      难道是眼花?或者是这巨大深宅中不可见人的勾当?

      胭脂正直直望着她,她声音小了下去:“有虫。”

      “哦。”胭脂慢悠悠爬起身,细长的手指插进长发,轻按着头皮,“你门也不敲,又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小松这才想起正事,将半壁松屏的事讲了一遍,胭脂听后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打算出门,小松跟在背后却还在探头探脑,总想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却听胭脂头也不回的冷冷道:“小松,你是个乖孩子,凡事不要捕风捉影。”

      她施施然带着小松走了,门扉轻合,自然没瞧见房梁上垂下一丝长发。

      正堂中围着一圈人,一些是干着急,另一些看热闹,还有一些趁人不留意拾了几颗珍珠和碎翡翠,正悄悄往衣袖下塞。

      “都给我放下。”一声喝止,人群里噼里啪啦珍珠碎宝如雨滴大量坠落。

      胭脂冷着脸立在门外,那张人皮面具永远都是惨白的,无论是大暑天还是大玄冬,随时随地抬起头都能吓得人为之一怔,府中众人敬畏她,一半因为陆千芊重用她,一半只因她惨白僵硬的五官。

      她环视四周,“你们好大的胆子,半壁松屏是圣上亲赐的,哪怕是一根线也是宫里的东西,戾气那么重的物件握在手中,你们倒是不怕死。”

      红翎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她半依着墙,笑着瞧了一眼胭脂,便对着天光玩弄自己的手指,“姐姐,东西已经碎了,按照以往的规矩也是要丢的,都是上好的石料,何必浪费,何不让我们这些下人拾来把玩,只要姐姐你不提,少了一点边角能查出来吗?” 她昨夜取了物件返回过,早一步知道碎屏风的事,她现在挑事,莫非亲眼看见了胭脂与燕南风在一起。

      胭脂心中不安,姿态却淡然,只轻笑了一声, “好,那你们捡吧。”有人试探着拾起一颗珍珠,见胭脂没有呵斥,其它人见状也纷纷去拾,一时间正堂中趴满了人,甚至有几处在暗暗争抢碎翡翠。

      待都拾的差不多了,胭脂才上前一步道:“小姐们平日里待你们不薄,原以为你们很惜命,没想到敢于为小财死,慢慢拾吧,回头我会督促小姐一屋一屋一人一人的去搜,泛搜到石料的,都是打破圣物的元凶。”又是呼啦一声,大小玉珠从人群里散落满地,人人都怔怔望着她不敢再动。

      门外有小厮赶来通报:“胭脂,小姐已经到了府门外,叫你去接车马。”

      胭脂只匆匆留了一句:“你们把屏风收拾去后堂,再把西苑的百蝶屏搬来这儿。”说着用袖中长簪重新盘了一个圆髻,匆匆赶去陆公府正门,留下身后一阵唏嘘声。

      届时,陆千芊与苏如仕的车马已在门外等候片刻,胭脂喚了一声便揭开车帘,陆千芊端坐着,衣袖垂两边,见她仪态不整又有些不高兴,却还是忍着脾气朝她颔首,而苏如仕身穿赤褐底色的大衣坐在她身侧,阳光一入车内,他衣袖上的大片金叶便刺的眼盲,他始终是望着她的,眼眸深处云雾迷绕,总附它意。

      胭脂请过了好,刚要扶住陆千芊,便见她兀自抽手离去,用背影对她嘱咐:“你先安顿了苏大人,稍后来东苑见我。”

      胭脂一头雾水望着她远去,却是苏如仕将手放在她肩上,“别看了,走吧。”她跟着走了两步,惶惶不安的频频回首,又听他问:“圣上御赐府上的半壁松屏碎了?”

      “大人你怎么知道的?”

      “有人一早等在岸边,和你家二小姐禀报了此事。”

      胭脂显然没料到这一出,这事她原不打算瞒着,更加瞒不住,这个去提前通报的人只怕是想找她麻烦。

      她心不在焉的走着,脚步竟快过苏如仕,不自知的朝前去了,苏如仕见状抬手放在她蓬松头上,低声安慰:“你不要担心,你家二小姐也未必都因此事而烦心,她所烦之事是为一个男人。”

      “男人?”

      苏如仕一扫前几日的阴霾,笑道:“你可知道,皇后娘娘一月前说服陆太傅,并给你家二小姐指了一门婚,恰又让这男人协助打理陆公府,你家小姐怕是不知喜还是愁了。”

      她点点头:“我们家小姐貌美如花,养尊处优,不知道皇后娘娘给小姐指婚,定是哪家的皇亲国戚,苏大人有所耳闻吗?”

      “是宫中的皇城使。”

      胭脂一愣,扭头偷偷望了一眼东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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