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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瓮中捉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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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不透风的天牢潮湿得连道路两边的篝火都没有燃起来的兴趣,焉哒哒的,只有碰到不知死活的扑火飞蛾才雀跃一下。
沿着篝火走进去的天牢尽头是两间玄铁打造的牢房,牢房中有两人,或坐或立,那站立之人扒着成人手臂粗细的玄铁栅栏跺了跺脚,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服搓搓手不断哈气制造,微弱的热量。
“楚壮士,能否向你借个火?”
对面牢房中坐在墙角阴暗处的人动了动,腿一伸,将面前的火盆踢过道中间。
顾宴侧身将手臂伸出去,费劲九牛二虎之力靠近炭盆却还差那么一点,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他只能感受到火盆的余温。
湿冷的寒风从天牢中唯一的窗口中吹进来,窗口正对顾宴,他抱紧衣服转身避开刺骨寒风,待他转身时,放在过道中间的炭盆被闻声而来的狱卒一脚踢回对面的牢房,狱卒身后还跟着一个锦衣华服之人。
入狱一月有余,顾宴第一次见到除了熟悉得能报出他十八代祖宗的狱卒之外,第一次见到外人,而且是个老熟人,右丞相左斯文。
“王爷。”左斯文对顾宴行礼,顾宴颌首。永元帝虽然将他打入大牢却未剥夺他的封号。
左斯文和顾宴打了招呼之后转身面对顾宴对面的牢房,他捋捋气的翘起来的山羊胡,一张老脸气的通红,脸上全是怒其不争,“寂儿,为自己辩解一声真的这般难?”
一觉醒来自己的儿子竟然成了卖国通敌的叛逆,而且面对刑部审讯竟然部位自己辩驳,若不是有人认出楚寂是他儿子,估计第二天他就能在菜市口看见楚寂高悬在旗杆上的人头。
楚寂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左斯文四处周旋的结果,和凌阳王搅合在一起暂且不提,光一个卖国通敌就能让左家满门抄斩。
见楚寂毫无动静,左斯文火冒三丈,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伪装进天牢探视一下自己十年未见,一见面就给他惹下滔天大祸的儿子虎目一瞪,一脚将脚边的火盆踢进牢房里。
牢房里的人一动不动,任由一盆灰洒在他身上。
一人在里一人在外,一人气的七窍生烟而另一人却漠不关心,甚至连头皮都没有抬一下。
另一头顾宴窝在背风的角落看戏看的津津有味,大叹左相勇猛不减当年。尽管火盆被挡在铁栏杆外,但大部分带着细碎红炭的飞灰却进了牢房,洒在隔着牢门三尺的楚寂身上。
顾宴当政之时最让他感兴趣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弃武从文的左相左斯文,另一个则是弃文从武的右相右孔武。每当文官武将意见相左之时他们总是成为炮灰,那群老白菜梆子的移动靶,左相右相是南厦两朵奇葩。
“逆子!”左斯文虎躯一震,抽出腰带运足气劲,腰带带着罡风朝楚寂抽去。
三鞭下去,顾宴在这边听声都听得牙疼那边楚寂却纹丝不动。“左相,令郎是为救我而身陷牢狱,我深感抱歉。令郎遇到如此棘手之事惊魂未定还未缓过神来,左相放宽心。我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陛下定会还令郎一个清白。”
左斯文沉着脸手收回腰带,对着低头的楚寂怒目而视。
惊魂未定?放屁,都一个月了,以为是一天吗?嘴在身上就是用来说话的,这一个月来楚寂被提出天牢审问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他何曾说过只言片语,逆子!
现在左斯文唯一觉得庆幸的就是永元帝对他还信任,他就靠这点信任周旋于各处,千方百计保住楚寂的性命。
左斯文在楚寂那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他便将视线转向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顾宴身上。
“王爷。”左斯文转过身,深深对顾宴作揖,哀声道:“王爷,下官.....”
顾宴站起来走上前叹息道:“我知左相舔犊情深,但无殊也无能为力啊。”无殊是顾宴的表字。
左斯文抬头望着顾宴,欲言又止。
“一个月前我在洛阳台遇见令郎,那是我深陷泥石流全得令郎想救。我属下寻到我只是令郎昏迷不醒,因事急从权我便将令郎带回邺城,之后的事想必左相依然了解。”
“除此之外王爷可还遇见了什么?”
听到这里,顾宴漫不经心道:“刺客。”
左斯文一惊,虎目转了几转抹去额头虚汗。
凌阳王在洛阳台遇天灾险些命丧洛阳台这事他知晓,那段时日暴雨连连再加上洛阳台的特点,发生泥流之事他未做多想。随顾宴进邺城的亲信在第二天就被永元帝绞杀一个不留,左斯文想从楚寂这里入手得知他为何会和顾宴搅在一起,以便找出证据证明他的清白,奈何他不配合,顾宴是打开这个缺口唯一之人。顾宴一声刺客让他虚汗直流。
“多谢王爷。”左斯文深鞠一躬之后将腰带系好,飞步离开天牢。
顾宴为何带着几千人人马从边关火速赶往邺城的消息封得太死,左斯文无从打听也不敢打听,那是永元帝的禁忌。
想着顾宴的话,左斯文健步如飞,恨不得生出八条腿来。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顾宴揉揉发胀的太阳心。
入狱以来,永元帝不曾给他任何酷刑,除了吃了能咬到几颗沙子差点让他崩牙,会给他菜里加蟑螂餐之外还算不差。反观楚寂,刑上了,但也有良好的医治,手脚被虽被铁链束缚,但这大冬天还有炭火烤,比他这个落魄王爷过的好多了。
“楚公子,是不是和左相有什么心结?”蹲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顾宴无聊至极只能扯一点话题已解乏闷。入狱一个月以来,楚寂说话不超过三句。本来一个前途似锦的大好青年被他的事这么一扯不仅前途无亮,连项上人头都是早不保夕。
“哗啦啦。”铁链动了动。
顾宴心中一喜,他乘热打铁道:“我看得出左相对你心怀愧疚,父子哪有隔夜仇,左相也是为你好,他也是想让你早日出狱,我相信你定没有卖国通敌。”
顾宴故意顿一顿,想看看楚寂的翻阅,对面的邻居却无甚反应。
“也是。”顾宴自顾自道:“你和左相隔阂太深,想必你也拉不下脸来和他说,你若信我,便和我说一说,我替你转告左相可好?如此你便能早日重见天日了,到那时天高任鸟飞,君便是自由身了。”
顾宴噼里啪啦胡天海地说了一大堆,对门老邻居还是半点反应皆无。对这样的情形顾宴习以为常。
透过窄窄的透风口,顾宴看着在空中盘旋的孤雁抿嘴。
“楚公子,你看空中翱翔的大雁如此自在,左相有心助你,你只需开口,以左相之能定能让你平安....”
余下的话还在顾宴舌尖打转,就听对面传来清冷之音,“我与左相毫无瓜葛,你想多了。”
话虽这么说,但顾宴觉得他和左相瓜葛更深了,这就如出于叛逆期的少年一般,正如当年被他保护得密不透风的永元帝一般。
顾宴意味深长道:“我懂。”与左相划清界限保住一家平安,不是愚人。
楚寂背光,加之大牢昏暗叫人看不清他的容貌,更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难道非得让我编出一个感天泣地和抛弃妻子的故事你才信?”
顾宴兴味盎然道:“难道不是?”
对门沉默许久之后,掷地有声道:“他不配。”
顾宴:“...心口不一啊。”否则怎会沉默如此之久。
这次对面再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天牢经过短暂的寂静之后迎来更大的喧嚣,当明晃晃的龙袍出现在顾宴眼前的时候,他只是呆了呆,便立刻起身行礼。
“罪臣顾宴见过陛下。”
永元帝冷冷的扫过来,面无表情道:“皇兄,天牢的日子过得如何?”
顾宴抬头看向永元帝,一月不见,他原本带着明显婴儿肥的包子脸明显瘦了许多,也清俊许多。如今的永元帝君临天下俯瞰众生,早已不是还追找他撒娇的小堂弟了。
“承蒙陛下关照,过得还算可以。”
永元帝命人将牢门打开,“皇兄,你想出去吗?”
说话间永元帝已经走到顾宴跟前,习惯性的牵起他冰冷的衣袖,一如当年那个粉妆玉琢的娃娃因为害怕而牢牢地牵住他的衣角
顾宴不落痕迹的错身行礼:“陛下,臣下乃罪臣配不上‘皇兄’的称呼,况且臣下并非陛下同胞兄弟,皇兄二字臣下更是受不起。”
永元帝缩手,声音略冷:“皇兄总与我这般生分,十年都叫了难道还差着两声不成?”
顾宴正欲说话,就见一人火急火燎地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