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非鱼》asatuki

12、第 12 章

　　大学里的课程安排和高中完全不一样，不是每天都排满，没课的时候很多。同宿舍的人没有太多的感情，更别说同专业的其他人，有事没事我就往何斌那里跑。在他那里我霸占他的沙发、电视、电脑、冰箱，当成自己家一样。
　　他的房子是三室两厅的，除了书房还有一个空着的卧室。何斌说是原打算找个人一起合租的，但是种种原因到现在一直没有找到满意的合租者。我就顺理成章占了这间房，把宿舍里的东西慢慢移了过来。
　　何斌倒也没说什么，还给我配了大门的钥匙。
　　大一暑假回去和家里打了招呼，索性连学校的宿舍也退了。反正兄妹相称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人往别的地方想。
　　何斌出去了四年，的确是有些变化的，不过我真的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
　　加拿大企业的福利很不错，朝九晚五带双休，偶尔加班。我吃、住着何斌的，花着家里的，小日子过得倒十分滋润。

　　突来的大雨，大风。
　　我躲在檐下，抱着双臂，不停跺脚，身上有点湿，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早知道就乖乖回家，不去找什么小店了。”又一个喷嚏，“要命，才九月底，下个雨怎么这么冷啊。”
　　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又塞了回去。我记得今天何斌是要加班的，现在他一定是在工作，还是不要给他电话了。左右看了看，巷子这么小，也不像是有出租车进来的样子。
　　又冷又饿，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应该要找个地方。
　　有光从身后的门里透出来，好像还有人说话的声音。抬头看了看招牌，好像是个酒吧。
　　怎么办，周围的小店好像都已经打烊了。我知道的最近的商店是在外边的大马路上，离这里有几百米的样子，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也会全身湿透的。
　　向来对酒吧就没什么好感，也从来就没有去过，可是现在……
　　我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不管了！硬着头皮，我转身，推开了门。
　　往里面走了三四步，绕过一个木质隔断才看见酒吧的内部构造。第一眼看见的是个吧台，顶上倒置着各式各样的玻璃杯，反射着灯光；吧台前是零零散散的几张高脚方桌，每个桌子上都有个矮矮的蜡烛闪着摇曳的光，每张桌子配两三张矮靠背高脚凳。
　　迅速看清环境，有几张方桌上已经坐了人，整个酒吧只有吧台那里的光最亮。
　　我挪到吧台边，自己坐张高脚凳，把挎包拿下放在旁边的凳子上。
　　“喝点什么？”一个头发染成亚麻色的瘦个男生从吧台里探出身子问我。
　　“唔……”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知道该点什么。看着吧台后面架子上的一瓶瓶酒，点个可乐什么的似乎很困难。
　　“几岁了？”伴随着一个很严厉的声音，一条干毛巾降落在我的头上，“未成年人是不可以来这里的。”
　　我很用力扯下毛巾，顶着那个人的视线瞪了回去。“我21岁了！”
　　那人挑了挑眉，拉了张凳子在我的旁边坐下。“第一次来？”也不等我的回答就转向吧台里的人，“给他来个温的。”
　　也好，省了点东西的麻烦。也不理会他在旁边看着，我拿起毛巾很用力地擦起了头发，之后从包里拿出眼镜戴上。
　　一杯东西放在我面前，伸出手摸了摸杯子，好像不是热的。转头看了他一眼，用疑惑的眼神盯着那半透明的液体。
　　能喝吗？
　　“这是果酒。”他看出了我的疑惑，“这里只有酒。放心，这个度数很低的，味道和果汁差不多。”
　　我是个连啤酒都没有喝过的人。端起杯子，咪了很小的一口，果然是甜的。
　　“第一次来？以前没有见过。”他端起自己的酒杯啜了一口。
　　“嗯。”果酒好像还挺好喝的，我又喝了一口。
　　“看上去不像是二十出头的人啊。”
　　“你是说我发育不良？”我转头与他对视。
　　他明显一愣，紧接着用奇怪的眼神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你不相信我可以给你看我的学生证的。”被他看得要起鸡皮疙瘩了，背后凉飕飕的。
　　“你是女孩子？”他挑高了眉，声音有点大，连吧台里的那个都盯着我直看。
　　又是这个问题。“是啊。”我好无奈。
　　他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吧台里的那个也是，感觉到背后也有几道眼光。
　　怎么了？我不会是说错什么话了吧？
　　“你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个酒吧？”
　　“我从来没有泡过吧，也不关注这方面的信息。”小心翼翼开了口。我连门外招牌上的名字都没有看清楚就进来了。
　　对方摆出一幅“我猜也是这样子”的表情，干笑了两下，对吧台里那个愣着的人说：“拿点小吃出来吧，来的是稀客。”
　　转过来又打量我，笑呵呵：“不开口说话还看不出来，我还以为来了个新人呢。这个酒吧可是只招待同志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大半，当初自己挣扎苦恼的时候关于这方面的资料还是看了一点的。
　　“我也是误打误撞进来的。”不好意思挠挠头，左右环视一下，果然都是男的，“装修不错，挺有气氛的。”
　　“你不难受？一般的人进来后听了这里的介绍都会走的。”他的表情有点怪。
　　“你是这里的老板？”
　　“有点投资，算是个小股东吧。”
　　“那你也是……”
　　“嗯，这里的老板、员工和客人都是。”
　　点心被送了上来，看外形有点像薯条，放在小小的碟子里，堆老高。正好有点饿了，我喝了口果酒，抓了个点心吃了起来。味道还不错。
　　“你真的不难受？”他还在追问刚才的那个问题。
　　“嗯？”回头看了看他，吞下嘴里的东西，“这有什么好难受的，我能理解。”
　　见他一直看着我，我也不好意思再吃点心了，喝了口果酒。
　　“现在国际上有很多国家不是已经承认，那个，同性恋了吗，也允许同性婚姻。国内也有很多人选择‘出柜’来表明自己的同性恋身份，像这样的同志酒吧肯定不只是你们一家吧。我觉得你在问我难不难受的时候其实就是对自己的轻视。”看他愣在那里，只能再补充一句，“我的专业是心理。”
　　“你知道‘出柜’这种词？”
　　“看过关于，那个，那方面的资料。不看不知道，原来同性恋里面出了那么多的名人。”有点兴奋。
　　“只能说那些东西写得很理性，阐述事实，不带个人色彩。我现在对于你个人的想法比较感兴趣。”
　　和一个陌生人交流自己的想法？好想有点意思。正好可以试试自己的专业能力。
　　我想了想，喝光了杯子里的果酒。
　　“喜欢一个人，只是因为他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不在乎性别。”我也曾经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在心底对自己说了一句。
　　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他伸出了右手：“你好，我叫顾振华，振兴中华的振华。”
　　振华？又是一个振华。
　　出于礼貌，我也伸出右手和他相握：“我叫赵玺。”想起手上有点心上的油，我又立刻抽了回来，“对不起。”
　　“哪个玺？”
　　“玉玺的玺。”
　　“国宝。好名字，不太像是女孩子的，和你的人一样。交个朋友吧。”说完又让吧台里的给我送了杯果酒。
　　调酒的男生看我的眼神也不一样了，肯定把我们刚才的对话一字不漏全体听了。
　　“这是我的名片。”顾振华递来一张东西。
　　我伸手接过来，磨砂的手感，浅浅的底色在灯光下看不清是什么颜色，上面只印了名字和一个手机号码。
　　怕湿掉，我把名片夹在一本书里。
　　接下来，我说了一些我知道的同性恋名人。
　　我喝光了第二杯果酒。
　　再接下来，顾振华和我聊了一些这个酒吧的趣闻。
　　我喝光了第三杯果酒。
　　再接下来……
　　再接下来……
　　再接下来我就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