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末日，绚烂似你》石头本儿

9、地下迷城

　　袭悦敛下一丝惶惑，看着轱辘爷答道：“我姓袭”。

　　轱辘爷闻言拧了下眉头，袭，这个姓氏…

　　他还未想出答案，袭悦就接口道：“我的祖父名叫袭垣，父亲是袭霍”。

　　轱辘爷恍然，大笑几声，道：“你竟然是’建筑之父’的孙女！”

　　袭垣、袭霍，是新大陆整个建筑工程的设计者。

　　当年岩承袖决定大迁徙之时，就任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建筑师——袭垣，主持新大陆的城市设计。他与独子袭霍二人完成了鸦、羽所有的设计。

　　但当年两城是按照一个国度主持设计，所以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主体，没想到后来会分裂成两个对立的势力。

　　城市建筑的关系有时就像精密的人体结构，每个部分不仅独立工作，更相互依赖，牵一发就动全身。

　　袭垣、袭霍设计的建筑就是如此。

　　楼宇与楼宇之间，地面建筑与地下防空，如果随意更改，就会破坏四围一片的自给和安全，将自己暴露出来，所以人类迁居几十年来，从未有人对寄居的建筑进行过大范围改造。

　　而两人当年主持建造的图纸，至今也没人能找到，所以根本没有人能够完全掌握别人的房屋、街道中藏着什么样的玄机。

　　袭悦点头，问道：“有地图吗？”

　　轱辘爷起身从书桌中拿出一张鸦城的地图和笔，递给袭悦。

　　她将地图铺在三人面前的茶几上，因为桌子太矮，她便单膝半跪在地上，手支着桌子。

　　袭悦显然极少穿裙子，洋装下摆不长，这个姿势，两条白皙的腿都露出大半，几乎就要看到大腿.根，她却不自知。而且穿着洋装，动作却这么随意粗鲁，看上去颇有些违和。

　　轱辘爷看了她一眼，顺手摸了一根烟，嘴角含笑不语。

　　J瞥到她的腿，又抬眼看她浑然不觉的脸，才低垂敛眸道：“换个姿势蹲着”。

　　袭悦闻言一愣，低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抬头看一眼J，他神色淡然的低头，并不看她。望向轱辘爷，他正吸一口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看她还是不懂，才微扬下巴，示意她的腿露在外边，并顺手从旁边拿起一件外套递给她。

　　袭悦不以为意，接过衣服，在腰间打了个结，就又半跪下来。

　　但她并没有着急讲解，而是神色严肃地问：“轱辘爷答应帮我了吗？”

　　轱辘爷颇有些无奈：“你既然是跟着J来的，我自然没办法拒绝”。

　　“好”，袭悦答得干脆：“既然你是J介绍的，我信你，那么请问你想要的报酬是什么？”

　　J没想到她居然会坦诚地说对自己信任，看她平时一股在男人堆里沾染的流里流气，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有几分用人不疑的胆识和魄力。

　　想到这，唇上就带了几许清浅的笑意。

　　轱辘爷看一眼J，答道：“至于报酬，你不用担心，J既然找上我，他就自然会给，而你，给不了。”

　　袭悦并不生气，J答应她时，条件虽然看起来简单，实则深沉复杂，她现在猜不到，也就只能静观其变。

　　J、轱辘爷，他们之间显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不仅仅是利益相交。他们之间言语客气，却明显彼此熟悉，袭悦目前没条件深究，也没必要，她只需要朝着目标见招拆招，即可。

　　于是她面向轱辘爷伸出右拳，“君子协定？”

　　轱辘爷伸拳与之相抵，表示约定。

　　袭悦低头，指着地图说，“其实我来之前，已经大概猜到龙鸿九…”她打住，改口道“是九爷的住处”。

　　她拿出笔，在地图上画了三个圈，“应该就是这三地其中之一”。

　　虽然已经知道她是“建筑之父”的孙女，轱辘爷还是有些诧异。

　　鸦羽两城虽然称为“城”，实则都堪比一个中型国家的大小，两地地形复杂、面积庞大，人口密集，每个区域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

　　尤其鸦城不比羽城的集权划一，每个区域势力自治，却又权力交织，想要探知所有的机密，更是难上加难，如果他不是跟龙鸿九有关系，还真不一定能知道他的大本营。

　　他指着地图上其中一个圈出来的地点，“就是这儿”。

　　袭悦点点头，继续道，“这是三个地点中，地下空间最为庞大、设计却最为简单的一个，想必龙...九爷当初扎营在这，只是仓促之举，并没有仔细地做过地形勘测。”

　　她指着相邻不远处的另一个区域，“我本来以为以他的头脑，会选择这个地方，毕竟这里是城市的中心，后方储备资源丰富，地形稳固，能够扼住所有中心区域的交通要塞，也就相当于控制和平衡了各方势力”。

　　轱辘爷与J默然对视，不语，就听袭悦继续讲道：“不过他的位置，对我们来说比较有利。他盘踞的位置特点在于，地面建筑不起眼，却拥有一片极广的地下空间，我想这里也是他囤积武器和核心兵力的地方”。

　　她抬头看一眼J，道：“也是你说这个地方只见人进，而不见人出的原因，因为他控制着进出的秘密通道。如果是战.时，这是一个易守难攻，适合偷袭战的地点，但这个地方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缺点，那就是，出于兵力流动考虑，地形设计简单，也就是说，冷冻人只能藏在地下唯一一片狭小的储藏室内，而这个地方，原本就是地面与地下的中转地带，只要我们能顺利到达这里，就能够避开他的兵力，将冷冻人带出去”。

　　轱辘爷露出一个赞许的笑。

　　“有点儿意思，那么第二个难题，要如何把东西弄到羽城？”

　　袭悦将地图翻过来，背面是一片空白，她问道：“你们听说过皮萨尔别墅花园迷宫吗？”

　　轱辘爷不明所以地摇摇头，J不回答，直盯着她的笔尖看。

　　这人真无趣，袭悦撇了撇嘴，道，“其实羽鸦两城是一起设计的，地下有相当大面积的空间，所有人都以为地下空间是防空洞设计，每一个都是独立的，但其实并非如此。”

　　J蹙眉：“你的意思是，其实有一条相连的通道？”

　　袭悦点头。

　　“是，但不止如此，当年我祖父考虑到生化危机造成的贻害，认为随着地表条件恶化，有一天可能无法再适于人类居住，那么人类就必须迁居到地下”。

　　轱辘爷讽刺地笑笑，“你祖父设计时没有想到，人类已经迁居到太空居住了吧？”

　　袭悦理解他语气里的不屑和苍凉，但没有接口。

　　她在纸上画了一个巨大的螺旋形，又在中心位置了一条直径，并在这条线上1/3、2/3的位置各画了两个点，道：“如果说这两点是羽、鸦两城，那么其实地下城的面积，不只是两点中间的区域，整个地下，可以简单理解为螺旋形设计，从这…到这…其实从地下，是可以走通的”。

　　J看着她笔下的螺旋，那两个点其实都在这个圆圈的靠中间位置，两点的外围，都还有巨大的空间辐射。也就是说，除了两城地面盘踞的位置，地下，其实更为广阔，也更为复杂。

　　如果袭垣当年考虑人类可能迁居地下的设计，那么地下必然需要比地面更为宽广的空间，才能满足物资的储运和人类的生活。

　　只是地下，并不真的是图纸上的螺旋形设计，所有的连接不可能是顺畅无阻的，不然这些年活跃在地下的势力，早就已经将之据为己有，又怎么可能几十年都没有人发现，而仅仅认为地下都是独立的防空洞呢？

　　果然，轱辘爷说出了他的疑问：“怎么可能就是打圈圈这么简单”。

　　袭悦笑了一声，这一笑倒是爽朗漂亮，眉眼闪亮，“不是打圈圈，而是跟皮萨尔别墅花园相似，是一座螺旋形迷宫。人在地下，因为没有参照物，方向感会变差，而地下有超过10万个独立的空间，一部分是容积八立方米到一千立方米的防空洞设计，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桶形或锥形的中转区域。

　　大部分人认为，现在地下城开发的面积已经很大，没人会冒着地面坍塌的危险去打通地下所有的空间，所以，虽然也有一些空间被打通了，但其实也只是非常小的一部分，其他的，别人不敢动。此外，还有很多地方，是特殊材料制成，他们就算穷其一生，也打不通，发现不了。

　　事实上，这个迷宫是自生式设计，只要走得对，其实是可以走通的，也就是说…”

　　她指着其中图中的一点，说：“想从鸦城到羽城，不必穿过地面上的边.防.线，而可以从地下穿过迷宫，到达目的地”。

　　厉害！J不语，嘴角却是扬上一抹佩服，这个设计实在精妙。

　　轱辘爷也一时不语，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随后问道：“袭小姐就这么信任我们？我们毕竟是鸦城的人，如果你带着我们从秘密通道到羽城，不怕我们在沿途做记号，把兵引到羽城吗？”

　　袭悦轻挑一下眉毛，“轱辘爷看我是女人，就觉得我是傻.逼吗？”

　　轱辘爷听这么漂亮的人，很溜地爆粗口，轻笑一声：“不敢，我可是听说过你的赫赫战功，怎么敢小觑你！”

　　J也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个女人，真是受不了别人的激将和挑衅。

　　袭悦斜视发出笑声的J一眼，轱辘爷那句话，内容是夸她，可语气却掩饰不住的调笑。

　　她神色严肃，指着地图说：“如果把羽、鸦两城看作迷宫的出口和入口，那么有多个入口，却只有一个出口，如果你们的兵力来了，只要我们把住出口，你们就根本攻不进来；而如果把羽城看做入口，鸦城看作出口，那么其实是有多个入口，也有多个出口的”。

　　“为什么这么设计？不公平！”轱辘爷忍不住诧异。

　　“公平？呵～”袭悦轻蔑地笑了一下，仿佛扳回了刚才那局，她继续道：“而且就算你们跟着我在沿途做上记号，把兵引过来，也是死路一条。因为迷宫所有的路线都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你这么走得过来，原样却走不回去，你的兵过来了，攻不进来，又撤不回去，最后，只是困兽。”

　　“这个迷宫一共有多少条路线？”一直沉默的J问道。

　　“32条”，袭悦如实答道。

　　“32条…”J回味式的重复到，“32条不可逆的路线，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有人知道这10万个空间的连接方法，如果你告诉岩麟，那么他要剿灭鸦城，岂不是轻而易举？”

　　袭悦没想到他的第一个问题，第一个考虑，居然是战.争。

　　她放下手里的笔，站起来，俯视着他的眼睛，格外庄重地说：“我的祖父和父亲建造这座城市，是为了拯救人类，而不是为了谁的一己之私，将之作为一个必胜的武.器。

　　当初之所以设计得这么精密，就是怕人类混居地下之后，为了争夺资源发生战争。因此所有设计图纸全部被销毁，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将军本来就是知道这一切的，但他何曾命令我带兵踏足你们的领土，你又何来的小人之心呢？”

　　J盯着她，缓慢地站了起来，换成他俯视她。

　　他的语气疏淡但透着冷酷，道：“我们的领土？呵，你自己说的，鸦羽两城原本是一体设计，是为了拯救人类，我想，你的这个人类的概念，不是只有羽城的人.民吧？而你，却心心念念地都是羽城的利益，那么谁又能保证，你将来不会成为羽城剿灭鸦城人类的刽子手呢？”

　　J的表情阴郁而充满戾气，暴怒仿佛一触即发。

　　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显得黑沉迫人，紧锁的眉头凝重暴戾，连一向挂着讽笑的嘴角，此刻都抿得如同一把锐利的刀。

　　袭悦跟他相处了几天，他都是一副玩世不恭又散淡的模样，现在，却是第一次在他的脸上闪过了阴重的杀气。

　　一簇恐惧飞快地划过她的心头，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但很快的镇定过来，不卑不亢地答道：“我所有的家人，当年都是有机会去空间站的，但他们却选择留下来，完成所有的工程设计，最终却不得善终，死在了两城的争锋混战之中，我又如何不恨你们？

　　但是…袭家存在的意义，不会因为私人恩怨而动摇，而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地下路线图”。

　　轱辘爷也站起来，拍了拍J，仿佛是将他从邪怒的地狱中唤回理智，J神色松了松，但仍然冷声问道：“那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袭悦看着他毫无温度地眼睛，口气不悦地答道：“你知道我是在干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何非要得到冷冻人吗？！

　　为何，还要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