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梦里》说梦话

3、二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又非我，我也非你

　　小芸的幼儿园在平静且愉快中结束，穿上漂亮的公主裙拍了毕业照，然后拿着奖状在赞美声中和一大家子的亲人一起去吃了一顿大餐；后来家人还带她去了一趟外地旅行，那是她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看外面的世界，平淡的生活，却也安稳；只是旅行中的小插曲是：小芸偷偷的跑去玩水，掉到水里，幸好被人看到及时救上来，吐了好多水出来，人也吓懵了，哭的不知所以；发誓以后一定听爸妈的话，不玩水了；平缓之后跟妈妈说她居然是看到水里的鱼，想下去捞，然后就不知怎么滑进去的，喝了好多水，怎么也站不起来；这次以后小芸就特别怕水；旅行回来之后，小芸的爸爸开始变的忙碌，小芸似懂非懂的得到一些信息，那就是爸爸辞职了，不再在原来的单位上班，要为他们的家庭创造更美好的未来，父母满怀希望的眼神中让小芸只觉得没有什么不同，以后只会是越来越好的；小学开学了，小芸穿着新衣服去新的学校，结识新的朋友，然后只上了一天，第二天就不愿意起床了，妈妈催促了几次，小芸依然躲在被窝里不动，妈妈过来掀开被子，小芸的脸红的跟秋天的大红苹果一样，妈妈从她扭捏的样子中发现端倪，笑着说：“我的女儿果然长大了，知道害羞了，是不是第一天上学太紧张了，没事的；”

　　小芸妈妈不好说自己，只能往自家老公身上推，说道：“当年你爸爸八、九岁的时候还尿床呢；”小芸一听爸爸那么大了还尿床，心情顿时轻松不少；立刻让妈妈帮助换衣服起床上学；后来，小芸跟妈妈解释说：“妈妈，我做了一个梦，我明明到处找厕所，后来终于找到厕所了，才尿出来的；不知道怎么醒来发现是尿在床上了”小芸妈妈笑着说：“我小时候也做过这样的梦呢：”小芸立刻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那你跟我这么大的时候也尿过床吗？”

　　李燕四岁以前不会说话，刚开始李燕外婆以为是自己离开人群的原因，后来有意识的带李燕跟一些小朋友一起玩，李燕也不肯开口说过话，只站在一旁冷冷看着；当李燕第一声妈妈叫出来之后，外婆的心如同大石落地一样，可是李燕依然不爱跟别的小朋友玩；慢慢长大之后，她常常对着村口背着书包一蹦一跳的人儿专注的看着，露出艳羡的眼神；甚至偷偷跑去两公里以外的学校去，趴在窗口偷偷的那么看着别人上课，直到被尿憋的急了，到处找地方尿尿；但是，她依然开心的在自家门口，拿着小树枝在地上一笔一笔的写上，大，小，人，中，告诉外婆：“婆婆，你看我认识字了；”她没有跟外婆说过：“我要去上学。”

　　外婆不想让李燕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又开始计算着开销，终于在八岁的时候将她送到小学读一年级；李燕对大家是个特别的存在，小孩子似懂非懂，自己都有爸爸妈妈，李燕却没有；从大人那里听到李燕来路不明，又是奇怪的不合群的孩子，大家自动的分组，几个几个玩的好的，一起上学放学，只有李燕独来独往；李燕除了在外婆面前笑，在别人面前就很少笑，或者说话，这样就更没有朋友了；住在乡下的孩子童年大都是在水里泡着长大的，更何况李燕做梦梦过自己掉到河里去，嘴巴鼻子里灌进冰凉的水，眼睛看的都是昏黄暗暗的水，耳朵里乌隆隆的水声，那么害怕，就是觉得很难受很难受，拼命挣扎，拼命的想要活；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湿的，听到旁边外婆轻轻的呼噜声，才觉得安心；小小的她，为了不让这一幕发生，自己开始在水里扑腾，每天这样扑腾扑腾，至少不会淹死了，也能从河的这一边凫到河的那一边了。

　　一个黑的我，一个白的我

　　小芸转眼到了九岁读了三年级，父亲的公司慢慢走上正轨，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身体还不错，每个周末依然一家三口去串门和老人相聚，想要什么，家里立马买回来，哪怕没想到的地方，一大家子六口人也会想的周周到到的；小学里的生活按部就班，小芸成为班长，老师眼中的好学生，贴上好学生，乖孩子之后的标签，更让小芸有点不敢乱动了；只能像个小大人一样把自己要求的好好的，其实她内心还是希望偶尔调皮一些，叛逆一些。

　　如男同学拿些好吃好玩的给她，她内心也挺开心的，却要装作一本正经的去报告老师，上缴赃物；那个时候，小芸穿着最漂亮的衣服，全职的妈妈给她扎最漂亮的辫子，学习成绩又拔尖，老师时常在班里提名表扬，让同学向她学习，班里的小同学们也积极的向她靠拢，她如同一个小公主一样被众星捧月的生活；为了对得住头上发光的标签，规规矩矩的按照老师父母的目标前进；而她在梦里仿佛就可以实现自己的小小心愿，做个不同于白天大人眼中的自己；那天她在梦里被一个看似凶悍的女孩子辱骂，她记不清她到底骂她什么，只记得自己当时气的发抖，倘若是在现实生活中，她一定不敢同这样凶悍的女孩子直面抵抗，或许她会去找老师，会哭泣，找她的好朋友或者追随者哭诉。

　　然而那天刚好地理位置非常好，内心的小恶魔蹦出来告诉自己，推那个女孩去旁边的水塘里，她什么也没想，就是一个小小的念头推她进去，至于结果她不知道；而真的当她看到女孩子被自己亲手推进水塘，不停扭曲挣扎的时候，浑浊的水一口一口的灌下去的时候，想起自己曾经溺水的情况，害怕了，猛地就挣开眼睛，吓醒了，全身冒了一身冷汗；她虽然知道那只是梦，可是内心依然牵挂结果，那个女孩到底有没有被自己杀死，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有这么黑暗的一面，却又不敢告诉任何人；虽然自己想像个坏孩子一样做做坏事，可是好象并没有那个胆子；

　　李燕在外人看来是沉默的、奇怪的小孩，可是在外婆眼里却是越来越多话了；她跟外婆说学校里新学了什么知识，同学们下课都在玩什么。

　　李燕去上学的第一天，外婆用花花绿绿的各种布头缝了一个书包给她，李燕非常珍惜，只是这种书包在同学眼里却是异类，被嘲笑的对象；大家都知道李燕家里穷，很穷；在那个山村里，虽然大家都穷，村子里连个学校都没有，要走两公里的路才能上学，上学的人本来就不多，走出来读书的孩子又不想跟李燕一样贴个穷乡下仔的标签，都拼命的想跟镇上的孩子一样，至少要离李燕远远的；一次课间休息，李燕去上完厕所回班级的路上，捡了一个发夹，粉红色的蝴蝶结，很漂亮，在那个地方那个时候，并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能拥有这样一个发饰，更何况是李燕；李燕只是捡起来放在手心里对着太阳看了看，心里很羡慕，很想拥有，但是她知道她的外婆从小对她的教导，不是你的，不要动，是你的，总归会属于你；李燕捏着发夹走回教室，准备等下交给老师，然而当她走进教室的时候，发觉大部分的目光都看向自己，只有少数男孩子事不关己的在教室最后面追来追去的闹着玩；对于这种情况，李燕一贯是绕道不理不看的；同村的玲玲先是跳出来，一眼看到李燕手里的发夹。

　　这个发夹是同班林雪的，林雪是班长，镇上的女孩子，家境不错，她今天戴这个发夹到学校的时候，就被女同学围着夸奖艳羡了一番；可是课间回来发现发夹不见了，同学向来巴结林雪，就都帮着找她的发夹，得出结论一定是被偷走了，最后指向班上最穷的李燕。

　　李燕平时都是安静的坐在自己坐位上，不管其他的事情，也几乎不与人交流。所以当大家讨论林雪的漂亮发夹时，她并没在意，因此她捡到发夹也不知道这个发夹是林雪的；或许她知道的话，也不会弯腰去捡了，她更不屑去让别人觉得她是去巴结林雪班长；当时只是那么鲜艳的颜色惹了自己的眼睛，勾动一下自己的内心，所以捡了起来，却没有想到会发生那么多事；玲玲跑过去，一把抢过李燕手里的发夹，李燕措不及防的被冲劲推了一个踉跄，莫名其妙的看着玲玲。

　　玲玲邀功似的将发夹递到林雪面前，大家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纷纷奇怪的眼神和语言指责李燕是小偷，好似各个都是正义使者。李燕辩无可辩，干脆闭口不言；这样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罪名；老师进来上课的时候，立刻有人报告老师，李燕是小偷，偷了林雪的发夹；老师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对着李燕教育说：“李燕，人穷不能志短，怎么能偷人家的东西呢，这是品德问题，必须要好好接受教育，去跟大家承认错误，下课之后写份检查，明天一早当着同学的面念出来；”

　　李燕狠狠攥着手心，几乎刺出血来，猛的站起来说：“我没有；”却有些百口难辩，为什么发夹在自己手里？为什么自己要多事捡起来？大家认定了她穷，她是女孩子，她会爱美，所以她就去偷了；老师和同学也被李燕的怒吼吓了半响没说话，平时的李燕那么沉默安静。老师生气的说：“你这孩子什么态度跟老师说话呢？”

　　李燕一字一句说：“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偷，我是在外面捡的；”玲玲却说：“捡的就是自己的吗？如果不是我们抓到你，你不就拿回家了吗？”李燕哭着跑回家，可是她不敢面对外婆，她知道外婆为了能让她上学不容易，回到家闷闷的，外婆问她今天怎么这样早回来？她也不说，问她今天学校又发生什么？也不说，最后憋了半天只说句：“婆婆，我不想上学了”

　　第二天李燕怎么也不想去学校，外婆自己就去学校了解情况，后来外婆拉着李燕的手送她去学校，李燕以为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心里坦然一些；可是在放学的路上，玲玲也刚好一个人拉下，独自走回家。平时都是三五成群一起回村的；今天玲玲一个人走回去，看了看李燕一个小小单薄的背影；就跟着她，在她耳边唧唧喳喳的说话，李燕才知道外婆去跟老师道歉了，并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如果不是外婆去求老师，学校可能都会开除李燕，李燕难过的要命，好似心都揪在了一处，为什么亲密的外婆也不相信她；玲玲依然幸灾乐祸的用言语刺激着李燕，越说越远，在村民的嘴巴里李燕的外婆，母亲，包括自己都是谈资笑话，李燕看着玲玲眉飞色舞的演说，气愤的反驳几句，可是却很无力；就如同玲玲说：“你是野种，你妈妈不明不白生下来的，没人要的。”李燕只能回驳：“不是，我不是。”她双手用力攥着，心里又个声音对自己说，打她，报仇，出气，然后李燕迅速抬手将玲玲推进了旁边的水塘里。

　　那水塘其实并不大，可是却刚好能淹死**岁的孩子，玲玲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自己已经呛了几口污水，拼命挣扎，并越飘越远。李燕看着那慢慢不动的身体，周围一个路人也没有，整条路显得又长又暗；她想到外婆的话语：做好自己，对得起天地良心；于是李燕放弃转身逃走的念头，脱下书包，跳进水塘，将软软的玲玲拖了上来；慢慢缓过来的玲玲看着李燕森然的眼神，露出了恐惧，张口哇哇的就要哭，李燕吼住她：“闭嘴，以后再在我面前乱说话，我会杀了你；”玲玲立马闭上嘴巴，扭曲着面孔，忍住哭泣；李燕又加强的说句：“以后别惹我”；玲玲点点头；李燕的古怪加上刚刚发生的一幕，已经足以吓傻这个孩子，玲玲完全相信李燕会做到这些；回家之后，父母询问玲玲怎么全身湿漉漉的，玲玲也不敢跟父母说；父母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贪玩掉水塘里了，骂了她几句，并让她以后乖点；玲玲那天之后生病了，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一个星期没去上课。一个星期之后，见到李燕都绕着道走；而那天李燕回家之后，看着外婆忙碌的背影，内心难过，莫名的难过，外婆是不信自己没偷过吗？外婆是自己最亲的人，她自己换下湿漉漉的衣服，坐在院子里搓着衣服，晾干；外婆见今天李燕情绪不大对，就问道：“燕子，怎么了？”半响李燕看着外婆说：“婆婆，我真的没有偷她的发夹；”外婆正弯腰将晒干的木材堆在一处，听到这话慢慢转过身，外婆老了，转身都转的没那么灵活了，她用拳头敲敲自己的后腰，然后伸手牵着李燕的手坐在院子里，搓搓她刚洗过衣服冰凉的手，然后抚摸着李燕的短发说：“燕子，婆婆知道你没做过，可是人有时候不得不妥协，不得不低头。你心里清楚就行了，自己有杆秤，外婆就放心了；别管别人说什么；”

　　李燕突然整个人放松下来，她也只在乎这样一句话，外婆相信她；外婆抱住她说：“燕子，你是婆婆心尖尖上的肉；婆婆也不舍得你委屈，可人这一辈子，哪能事事如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