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PAPERTIGER

12、 【NEVERLAND】

　　吴凡再次约见吴世勋。
　　“你是受害人，我希望你出庭作证，陈海……”
　　“还有贪污公款。”吴世勋阴测测地补充。
　　吴凡脸色变得沉重：“先说身体侵犯，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年……”
　　“描述一下4月12号的情况。”
　　“我和鹿晗在路上碰到了教导主任，他把我叫到办公室里。”吴世勋目光森然，沙着嗓音道，“他脱我衣服，用皮带勒住我，然后……校长敲门和他说了几句话，都是贪赃枉法的事儿，接着鹿晗进来了，陈海正在咬人，他还大笑着骂着脏话。他穿着白色衬衣，恶心透了。”
　　“从你进去到他进来，这期间有多久？”
　　“大约十分钟。”吴世勋不假思索地抬头，眼球表面漫上血丝。
　　吴凡皱了皱眉：“有人看到那天窗口的人被陈海抓着往墙上撞，所以额头的伤疤应该尤其深。”
　　吴世勋面色微变，良久，他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握了拳又松开。
　　“疫苗一般会打在不常用的那条手臂上，你的针孔在右手。”吴凡面无表情，“杀陈海的人是左撇子，是你。”
　　吴世勋的手滞在半空，咬着牙一声不吭。
　　“因为你当天正好满十六岁，杀人需要负刑事责任，所以鹿晗替你顶罪。”吴凡语气低沉，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鹿晗报警的时候用的是你的名字，他说自己的朋友被老师侵犯，也就是说……实际上被强|暴的人是鹿晗，从去年年初一直到今年4月12日。”
　　房间里隐约有气流卷动，窗户紧闭，窗帘却被不知哪来的风吹了起来。
　　吴凡瞬间戒备地站起身，冷冷斥道：“跟我回警局，把你杀人的过程完整交代清楚。”
　　吴世勋肩膀发抖，喉咙里突然发出一连串怪声。
　　吴凡戒备地盯着他，手按在腰间的手铐上，随时准备应对吴世勋的反弹。
　　“好，我跟你走。”吴世勋轻声说。
　　吴凡有些讶异他的配合。
　　吴世勋声音有些低沉，但语气很礼貌：“请稍等一下。”
　　吴凡一直注意他的一举一动，然后却见吴世勋蹲下身，从铁盆里拣出一张照片。他掸了掸上面的灰烬，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看起来。
　　吴凡视线好，看到那张合影上只有鹿晗和吴世勋——两个少年站在操场跑道上，吴世勋从后面紧搂着鹿晗的腰，头轻轻靠在鹿晗肩头，而鹿晗正兴高采烈地在朝谁招手……
　　吴凡心中微动，却并不同情吴世勋，他面无表情道：“好了，跟我回警局。”
　　然而吴世勋却捂住脸，喉咙滚了滚，接着哭了起来。他正在变声期，嗓音沙哑，哭起来十分难听。
　　吴凡见他哭出来，有些错愕。
　　半响，吴世勋抽泣未止，双腿像脱力似的突然软倒在地。吴凡见他哭得实在伤心，便俯下身揉了揉对方的头毛。
　　谁知就这一转神的功夫，吴世勋竟抬脚扫向吴凡下|体……
　　吴凡见吴世勋将双手从脸上移开，后者目露凶光，但眼眶干燥，脸上哪有一滴眼泪的痕迹？！
　　吴凡知道自己差点被骗，但他本就没有放松警惕，如今躲闪及时，并没有被吴世勋踢到。
　　吴世勋也并不在乎有没有伤到吴凡，他只是趁着吴凡分神的这个机会拔腿向门口逃去……
　　才到门口，吴世勋便见大门哐当一声在自己眼前关闭，门上抵着一只黑色皮靴。
　　吴世勋脸色微变。
　　吴凡隔着吴世勋将长腿放下，一手拎着吴世勋甩到身后，自己则上前两步，用身体将门口堵住。
　　“跟鹿晗学的踢裆？”吴凡问。
　　吴世勋不屑地瘪了瘪嘴，没说什么。
　　吴凡不再怠慢，掏出手铐将吴世勋左手和床架拷在一起，随后不经意似的扫了眼吴世勋的右手，引导道：“现在条条证据指向鹿晗，他比你还小，你忍心让你的朋友替你承担那么沉重的后果？如果你及时交代清楚那日的事实，或许案件还有回转的余地，我会为你联络最好的律师。”
　　吴世勋低着头沉默半响，然后将还攥在右手的照片撕碎，看来方才的感伤也都是装出来的。
　　吴世勋满不在乎地抬起头：“我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学习和读书，每次考试都是年级前三，C大给慈爱学院唯一一个名额就是我。”
　　吴凡蹙眉，不知道他说这些是何意。
　　“我不能把时间浪费在监牢。”吴世勋摇着头，漠然道,“而鹿晗呢，他只是个没出息的小混混，他已经亲手毁了自己的人生，我比他更有资格拥有积极健康的生活。”
　　听了吴世勋这样冷漠的辩白，吴凡脸色明显铁青，他厉声道：“真相迟早会曝光，为你自己也好，坦白从宽。”
　　吴世勋低着头，没有说什么。
　　“郑琳为你做了假证？”吴凡问。
　　吴世勋平静地陈述：“当时陈海揪着我的头往墙上撞，郑琳看到的是我。但毕竟有一段距离，我想她也不能确定。鹿晗说只要我们在她赶来前把衣服换好，她就会以为那个人是鹿晗。”
　　吴凡：“你是怎么杀死陈海的？”
　　“小鹿抱住了他的腰，我就用棒球棍砸他的头。”
　　“砸了几下？全在头部吗？”
　　“不记得，我当时头被撞得很晕，可能打到身上了吧。”
　　“鹿晗一直抓着他吗？”
　　“刚开始是的，后来陈海昏死过去了。”吴世勋停了片刻，突然嘴角一勾，“这么说来，他还是从犯呢，一样脱不了关系。”
　　吴凡观察着他，半响又道：“陈海身上撕裂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吴世勋歪着头，皱眉道：“玻璃碎了，我上次说过。”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鹿晗遭到性|侵的？”吴凡掏出个录音笔。
　　吴世勋脸上泪迹未干，声音阴冷：“去年……七月。”
　　吴凡：“他是为这件事报警的？”
　　吴世勋拨了拨刘海，眼睛又被头发挡住了。
　　“你描述一下你第一次看到鹿晗被性侵的情景。”吴凡问。
　　“陈海按着鹿晗，扇他耳光。”吴世勋语气森然，说到一半舔了舔嘴唇，声音有些古怪，“他压在鹿晗身上，一边打他，一边脱他裤子，鹿晗挣扎得很厉害，就用皮带捆住他的手脚……”
　　吴凡越听越觉出不对劲，吴世勋的描述有些古怪，不像是个简简单单的旁观者。
　　“4月12日你是怎么出现在陈海办公室的？”吴凡问。
　　“陈海给校长开门时，我就站在门外了，他以为我在罚站，没有理我。校长离开后，门没有关好。我听到陈海骂鹿晗的声音，就进去了。”
　　吴凡肃然道：“你只见过这两次？”
　　“是，但这种事很早就发生了。”吴世勋面容有短短一瞬间的扭曲，随即他又恢复了平静，“但之前鹿……他什么都没有跟我讲。”
　　吴凡：“那去年七月鹿晗被性|侵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吴世勋挑眉道：“我什么都没做。”
　　吴凡脸色越发青：“事发当时你在场，却没有帮助他？”
　　“是。”吴世勋打断他，面色古怪地说，“我只是在一旁看，什么都没干。”
　　这句话听着也很怪异，吴凡皱眉：“陈海没有对你动手吗？”
　　“为什么对我动手？”吴世勋表情讶异。
　　吴凡：“你们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道理他只对鹿晗感兴趣。”
　　吴世勋冷笑一声：“我是个听话的学生，他们不动我。”
　　吴凡显然不信。
　　“他们信任我。”吴世勋面色复杂，似笑非笑地说，“就是我举报了鹿晗逃跑去报警的事。”
　　吴凡瞳孔猛地收缩。
　　鹿晗被警方送回学校这件事，吴凡早有怀疑。都已经进了警局，鹿晗怎么会自投罗网地回到学校，就算警局学校沆瀣一气，以鹿晗的秉性，没道理不中途逃走。
　　吴凡是真的没想到这件事和吴世勋有瓜葛。
　　不过这样一来仍然解释不通，如果是吴世勋骗鹿晗回学校的，那么早在那个时候吴世勋就背叛了鹿晗，为什么鹿晗还愿意为他顶罪?
　　除非这次的谋杀是因鹿晗而起，他本来就愧对吴世勋……
　　吴凡正在沉思，吴世勋的嘴唇却动了动。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他，才杀掉陈海的吧？”吴世勋见吴凡露出“的确如此”的表情，心里突然有些不适，忍不住道，“坦白告诉你，陈海对鹿晗做了什么，我根本就不关心。”
　　吴凡看着他，久久不能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