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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柴荣你要说个明白 ...

  •   同样的这一天——符皇后的末七。
      大周朝的皇宫中,也在举行了盛大的祭祀仪式。皇帝柴荣悲痛不已,深深嗟悼。
      从符皇后去世那日一直忙乱到今天,已经是七七四十九天了。
      和尚、道士、尼姑、道姑,身穿法衣,手执法器,依然在滋德殿不断地吹奏和诵经。
      柴荣本来不相信这些法事,但是如何寄托他心中的哀思呢?好像只有让他们来吹奏诵经才会让他的内心好过一点。
      凡是遇到皇后的丧礼,百官们都需要去金银带与鱼袋,素服三日。三日之后,柴荣就令百官们脱下丧服。民间也不再禁止婚娶、祠祀和饮酒食肉。
      按照礼仪,皇帝为皇后服丧七日即可,但柴荣却特诏增至十三日。因为只有继续穿着丧服,才能让他的内心好过一点。
      今日是末七,柴荣远依古礼,穿着白罗衬服、布领襕衫,腰间捆着布腰带。他伤心欲绝地在滋德殿内看着那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听着不绝于耳的诵经声,只是思念符氏。
      她的白绢团扇还有碧玉搔头,依然在她的梳妆台上,但她的离魂何处能够招来?
      还记得她在灯下卸妆的样子……
      符皇后出身名门,符家是武将世家,数朝元老。
      虽然她嫁给他之前,曾经嫁过人,但当初答应养父要娶她过门时,柴荣并没有多少犹豫。
      平日里他们夫妇之间,举案齐眉,竟然没有过一次争吵。
      现在,巫山依然有梦,湘水却是无情,她竟然一甩手,就这样轻易地离他而去,真是令人肝胆欲裂啊!
      如今正是乱世,国无常国,王无常王。所谓天子,不过是兵强马壮者为之罢了。
      他守此千疮百孔的中原河山,已经觉得重任在肩,然而他更想继承太祖的遗志,光大大周,一统天下。
      这一愿望,是他梦寐以求的啊!
      所以他有时候难免暴躁,难免性急,幸而有符氏常常为他开导。
      朝堂上下,没有人不知道知道符氏的仁慈,大臣们常常在被他责骂之后,就会去找符氏为他们说情。
      这样一位贤内助,就在美好的年龄香消玉殒!
      想到此处,一代帝王柴荣,也悲痛不胜地泪如泉涌。
      符皇后的死,难道和他没有关系吗?
      早前五月时,大周征西军开始攻取蜀国的秦、凤二州,但却在秦岭威武城止步不前,原因是秦岭的瘴气很浓。
      而且,随着天气越来越炎热,将士们瘴疠中毒的症状更加严重,上吐下泻,士兵成群结队地倒下去。
      朝中大臣们都因为征西的战争长久没有成功,粮草运输又跟不上,坚持向他请求撤兵。
      但柴荣怎么肯罢手呢!他经常为中原国土日益缩小而愤慨,当高平一战奏捷之后,削平各国,统一天下的志向已经深深扎根在他的心中。
      所以,他一面派遣殿前卫都虞侯赵匡胤前去威武城视察,一面寻求能够化解瘴气的药方。
      寻找药方的事情,主要是符皇后在忙上忙下,她知道他的心事,她丈夫心里想的是恢复旧日大唐那样广大的疆域啊!
      她想为他分忧解难!
      所以她主动请缨,带领着太医局的人,反复配药,亲自熬制。甚至还在一次暴雨中,亲自去抢收晾晒的草药。
      但是寄到前线的药,都没有办法化解瘴疠之毒。
      符后为此焦虑极了,操心费神,一来二去,就此身染重病。
      等到八月,征西军终于不负所望,一举夺取了凤、陇、成、阶四州,蜀国皇帝也送书信前来请求讲和时,符皇后的身体却是大势已去。
      几日前,她还近在咫尺,如今却远隔山河,柴荣心中凄怆得难以抑制。
      符后活着的时候,就是一个俭约的人,不喜欢用金银珠宝来装饰自己,临终的时候,还交代说她的葬礼务从俭约。
      那晚,深夜沉沉,烛火昏昏。
      她在将辞世的时刻与他诀别:“我没有为臣民们做什么贡献,想研制出来治疗瘴气的药,也没有成功。现在就要死了,皇上您切不可为我厚葬。葬者,藏也,就像想要人看不见。凿空山陵,劳费天下,把地宫装饰得华丽堂皇,只是让有见识的人嘲笑罢了……”
      她只剩一口游息,却仍要坚持着握着他的手,和他说这样的话:“自古圣贤,都是崇尚薄葬,我虽然是女子,但心愿也和他们一样啊!希望您把我因山而葬即可,就穿着我平常的衣服,带着我平日的首饰吧!那样会让我觉得舒服一点啊……”
      而且还反复叮嘱他要亲君子,远小人,纳忠谏,屏谗慝。
      符后最后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您倘若不忘了臣妾,就等您万年之后,让我能够安眠在您的身边即可……”
      他将她搂在怀里,哽咽难言,任那泪如雨下。
      她的话好像还在耳边,但面前只有她空空的房间,还有啼哭不止的三岁幼子,可不悲乎!可不悲乎!
      年幼的儿子,一连声地寻找呼喊着:“娘亲啊!娘亲啊!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凄惨的声音叫得柴荣更加心焦。
      除此之外,对唐国的淮南之战,还需要他紧锣密鼓准备操持,正是多事之秋!
      ——————————
      大梁城仁宣里符宅。
      符木楠已经在院子里站了许久了,现在她推开大梁家中她房间的房门,点上一根蜡烛,借着烛光,她看到这里的东西没有人动过,还是三年前她自己摆设的老样子。
      窗下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放着湖州笔与端溪砚,摆着颜真卿与柳公权的法帖,旁边书架上磊着满满的书。这些书倘若是拿到了现代,都是价值连城的古籍善本啊!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在2015年都是超级宝贝啊。
      但是,她穿越来古代已经十年了,从十岁到了二十岁。她还能够回到现代吗?
      在现代,她是一个和哥哥一起悲催在地下室里的晋江小蚂蚁,每天都被别人的数据践踏得淋漓尽致。既没有父母,也没有一分钱。
      而在公元955年的五代末年,她却是一个仗剑的女侠,她饱读诗书,她出身名门,而且,因为这身男装,她又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权利。她对现在的生活,有不少满意,一丝丝的期待呢。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哥哥田小贝的消息,还有大白猫的消息,她也想知道……
      因为常年习武的原因,她的性格大气了很多,潇洒了很多,她现在喜欢豁朗,所以屋内摆设与玩器一个也没有。其他的就是茶奁茶杯而已。床上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朴实无华。
      她的房间没有姐姐与妹妹的闺房那样精致,只是自然随性罢了。
      铺展纸张,缓缓研磨,符木楠沉静而哀婉地写下三年以来在家中书房里的第一幅字:
      “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
      这首《诗经》中的《蟋蟀》诗篇本有三章,每章八句,木楠在兰渚山练习书法时,曾写过多次,而这一回,写下前四句,心中酸楚,却再也写不下去了。
      三年前,当她回到符家拜见爹娘时。
      父母这才知道她原来并没有失踪,原来是被练剑师傅拐到了越地兰渚山,于是欣喜地热泪盈眶。但二女儿的性格已经不在是大家闺秀,而是江湖浪子了。
      她那一身男装,怎么也脱不下来了。
      如今,她长到二十岁,早已过了古代的适婚的年龄,她的人生轨迹已经变迁了。穿男装、扮男人已经在她身上生了根,发了芽。
      想不到父母却开始深深后悔了:这么个珍珠宝石一样的女儿,竟然被他们一手给耽误了啊!
      符木楠完全不以为意。她早已习惯了骑马驰骋的日子,她可以舞刀弄棒,她可以像在现代一样,抛头露面,南北行走。
      她不想步姐姐的后尘,嫁人再嫁人……
      即便姐姐母仪天下,但相夫教子如此辛苦,能够早早地夺走了她的生命。
      姐姐走过的路,她符木楠不想再走!
      古代女子走的路,现代的田小催更不想走!
      女扮男装,她做得很好。那次回家,在筵席之上,面对宾客们的啧啧赞誉,父亲偶尔也会恍然,把她当成真正的儿子,这会大大地满足他膝下无子的人生遗憾。
      但宾客散尽,面对木楠男装的身影,父亲又会为她的将来而担心。
      这些,她都知道。
      但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她不但可以保护自己,更可以保护全家人。
      首先她是一个现代人,有新的意识和思想。二来她又有武功,又读过那么多的书。她在公元955年,无所畏惧。
      当年,当姐姐夫家死绝,寄居家中时,父母整日长吁短叹,以为姐姐这一生似乎只有出家为尼才算是出路。
      然而姐姐的天生丽质不可埋没,嫁给柴荣之后,很快有子,又很快被册封为皇后。
      接着,父母笑容可掬,家中宾客满座,欢乐融融。
      想不到也就几年,姐姐竟然如此早亡,家中一片嚎哭又回到原点。
      符木楠胸中郁闷不舒,我不可以为这个家做点什么吗?
      这个家庭给了我这个孤独的灵魂许多温暖,难道我不需要回报一下吗?
      当然不是靠嫁人,她学了一身的武功,她饱读诗书,她可以杀敌立功,她可以出谋献策。
      在这乱世里建立军功,才是她应该做的!
      她可以做父亲的儿子!她也可以继续书写符家的名誉与荣光!
      既然这辈子要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生活,那么,她就要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一样:
      她要从军!
      而且,她还要去会一会她的姐夫——柴荣。
      姐姐的死,难道不是他的错吗?
      符木楠想要他说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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