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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权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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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作平时,玄奘这般问法,她必要打蛇随棍上,趁他投胎为人忘了前尘往事,好生调戏他一番,可她此刻被真武颠倒黑白气得毫无旖旎心思,“呸!你听他污言秽语!姑娘我当年受你大恩,想以身相许,不想你觉得我强买强卖,落荒而逃,千百年来无影无踪。”
她说得坦荡,反倒惹得在场几个大男人浑身不自在,尤其是腿上窝着白狐妲己的玄奘,他在梦中被她来回调戏都能做到波澜不惊,此刻竟被她三两句气话说得无言以对,不知所措地接连念了几声佛。
妲己余怒未消,继续骂道:“你们神仙言而无信,事前叫我假死,事后却过河拆桥,企图坏我百年道行,我得高僧相救,侥幸脱身,你们还穷追不舍,赶尽杀绝,高僧,你评评理,到底是谁作恶多端!”
真武一敛尴尬之色,怒目而视,“妖狐还在混淆是非!你倒说得自己好清白无辜,那我问你,定陶惨案五百一十七条冤魂难道是我等冤枉了你不成!”
八戒骇然,“这……不可能,怎么会是苏姑娘?有误会吧?”
定陶惨案,虽以定陶县命名,实则是发生在附近一座小村落的惨剧,一夜之间,全村五百多名村民惨遭掏心挖肺,尸横遍野,无人幸存,情节恶劣至极,甚至惊动了天庭。
当时八戒还是天蓬元帅,奉旨查过此案,后来不了了之,案子也成了无头公案。
真武嗤笑,“误会?天蓬,你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色心包天,毫无出息!她苏妲己玩虿盆和炮烙的时候,你怕还是哪一世的奶娃娃。定陶惨案于她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妲己伤势不轻,一直喘着粗气,闻言却娇笑了一声,似是想起一大乐事。
诸人听着,好不森然。
“没有误会。”她笑着道,“姑娘我至今觉得,杀得好!”
她化作白狐,口吐人言,媚意尚在,然此话一出,杀机赫赫,字句铿锵,竟是毫无悔意。
玄奘捻下一颗念珠。
真武指着白狐道:“法师,你也听到了,妖狐枯恶不悛,心肠歹毒,死不足惜,还请速速将妖狐交出来,莫再妨碍公务!”
玄奘置若罔闻,问妲己道:“那些人当真无辜?”
妲己讶然。
佛门中人,最恶杀生。
真武将定陶一事揭出,她虽敢做敢当,但也不指望玄奘会再护着她。
本来,就算没有定陶一事,她也不觉得玄奘会出手回护,毕竟他知道她是妖后,立刻命八戒将她驱走,态度十分明了。
她伤重蹿到他怀里,也不过是打着袈裟衫中死,做鬼也风流的主意罢了。
怎料他有此一问。
不是“你怎能如此心狠手辣”,不是“你为何死不悔改”,亦不是“你为何杀生”,竟是“那些人当真无辜?”
不过七个字,立场已定。
他信她,不信正气凛然的天庭上仙真武将军,反而信她这个杀人如麻人人得而诛之的九尾狐妖。
为何?
明明对她的勾引无动于衷,不是吗?
白狐炸起的毛发微顺,答:“死有余辜。”
玄奘问:“缘由?”
白狐张口又合上,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天道禁言。
她的表现落在在场诸人眼中,像极了编不出由头。
真武讽刺地笑了一声,“法师,此情此景,想来你心中也有了评判。”
玄奘点头。
白狐睫毛微颤,闭上了眼。
真武神色稍缓,向玄奘伸出了手。
怎料玄奘不仅不交出白狐,反而问道:“早些时候你曾说要拜我为师,真心还是假意?”
妲己愣住。
拜师不过是亲近他的托词罢了,事到如今,玄奘不可能不知道,骤然这般问,是在设法保她?
妲己想到此点,真武自然也能,既惊且怒,“法师!”
“真心!”妲己几乎与真武同时开口,生怕玄奘改了主意。
“你入我门下,从今往后,不得再犯杀戒。”
妲己本也不喜欢打打杀杀见血见骨,应得随意极了,“行,听你的,你不喜欢我便不杀。”
“阿弥陀佛。”玄奘应了一句,抬眼看真武,“将军,佛法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九尾狐既已洗心革面、皈依佛门……”
“唐三藏!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武怒极,一掌劈向玄奘。
沙僧八戒二人连忙上前去挡,三人难舍难分地斗了起来。
“都住手。”玄奘道。
沙僧八戒二人停了手,一左一右站到玄奘面前,警惕地盯着真武。
真武本无需听从玄奘指示,却也停了下来——他方才发作不过冲动之举,又碍于颜面不好收手,实则内心颇为后怕,若是刚才沙僧八戒拦得不及时,真将玄奘击毙掌下,破坏了天庭与佛祖的合作,他怕真要生生世世都在畜生道轮回了。
“真武将军。”玄奘单手立掌,“贫僧并非为难于你,只是九尾之事似乎隐情颇多,我佛慈悲,贫僧实在不忍无辜生灵枉送性命。”
“无辜?”真武冷然发笑,“定陶惨案几百条人命不无辜?法师怕是被狐狸精魅惑得昏了头!”
“敢问真武将军,天庭之中,多少位仙君乃凡人将军出身?”
“这与九尾妖狐有何干系?”
“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枯得万骨,莫非都死有余辜?”玄奘道,“天界可容诸位将军,为何不能暂且容疑案所涉狐妖一命?”
“法师狡辩!沙场刀枪无眼,又怎可与定陶虐杀案相提并论?”
“将军可认识东海分水将军申公豹?”
真武将军无言以对。
申公豹与妲己一样,亦是商朝旧人,且无恶不作,手下人命数以千计,至今遭人唾弃,名声不比妲己好到哪里去,但还是封了神成了仙,至今逍遥。
妲己被真武追杀已久,见他吃瘪,好不畅快,不顾伤势放声大笑,“你不是一向振振有词,说呀,倒是接着说呀,姑娘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道理!”
玄奘以食指指节轻敲她脑袋,示意她安分些。
白狐自喉中哼了一声,不说话了,只是暗地里伸爪,锋利的爪尖儿戳破他的袈裟和衣衫,抵住他内里的皮肉,又要叫他疼又不要见血地戳了戳。
玄奘纹丝不动,由着她任性闹腾。
另一边,真武见玄奘打定主意要保妲己,心知此次必是铩羽而归,愤然道:“法师铁了心维护,便自己与菩萨解释去吧。将来若因法师今日心软,这妖狐再兴风作浪、滥伤无辜……”
“阿弥陀佛。”玄奘左手捻下一颗念珠,整串紫檀佛珠由前往后转了一颗珠子的距离,“我必亲自动手,清理门户。”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也许可能大概好像应该会有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