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爱孤行》今乐

11、第十一章 甜甜

　　云影打来电话的时候，杜谦正在家里陪父母吃晚饭。手机号码一显示，他手中的筷子就掉了。

　　“小谦，怎么不接电话啊？”宋莲略带憔悴地看向儿子。甜甜生病的这些天，她整宿照看着，眼都不曾合一下。

　　“不认识的号码，大概是骚扰电话。”杜谦说着，按掉了电话。

　　杜北元瞟了一眼俯身去捡筷子的杜谦，口气中满是不屑，“少在我和你妈面前装相，肯定又是你惹下的好事！我丑话说在前头，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你一个也别想往家领！”

　　杜谦一声不吭，捡起筷子，放下就走。

　　宋莲见儿子又要被丈夫骂走，心中又气又恨，“小谦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又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杜北元轻哼一声，转头看向脸色苍白的甜甜，马上和颜悦色，“甜甜乖，你刚出院，身体虚，多吃点儿。”

　　“姥爷坏，总骂小舅！”甜甜握紧筷子，和姥姥一样可怜巴巴地望向站在门口换鞋的杜谦。

　　杜谦见此，冲甜甜做了个鬼脸，惹得小丫头开怀大笑后，才出了家门。

　　下楼时，他攥紧了手机，刚一出电梯，就给云影打了回去。

　　“云影，你想我了？”虽然他还在逗她，心头却充满苦涩。

　　云影一时语塞，她和杜谦足有四个月没联系了，如今这般突兀地给他打电话，的确令人生疑。

　　杜谦对云影的反应很满意，又是一阵轻笑，“还是你终于想起来欠我钱，打算以身相许呢？”

　　云影皱眉道：“杜谦，你正经点好不好？”

　　“好啊，说正经的，我上个月买下了半山区的别墅，五百一十八平米，你何时嫁给我？”

　　云影越发无奈，“胡说，你哪来那么多钱，半山区的别墅早就上千万了。”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实地考察一下？”

　　“好，你来接我，我在家等你。”云影说毕就挂断了电话。

　　杜谦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打开了宝马车门，唇边的微笑意味深长。

　　时隔数月，再次来到云影门前，杜谦几乎有些遏制不住的冲动。尽管那天灯光昏暗，他还是看清了她洁白如玉的双腿。借着醉意抱紧她时，他眼睛湿润，这个拥抱迟到太久了。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他不记得了。醒来时，他已身处茶馆，阿秀说他是被沈奉背过来的。至于云影，只在他钱包里留下了一张纸条，她欠他二百元钱。

　　他马上去找她，但只有铁将军把门；打电话，关机；发短信，不回。这分明是绝交的信号，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万般无奈下，他甚至去问过沈奉。

　　沈奉没多说话，只说她搬走了。

　　她分明在躲他，十年过去，一切重回原点。他没去学校找她，已经默默等待了这么久，早就习惯了。或许哪一天她突然和别人结了婚，或是他突然得了绝症要死了，他才能真正放下她。

　　杜谦抬起手，刚要敲门，云影先从里面打开了门。

　　她今天没穿浴袍，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而他放肆的目光仍旧黏在她的腿上。

　　“云影，干吗不穿裙子？你穿裙子最好看了！”杜谦笑吟吟地用手撑着门，如果今天她再敢用链锁挡他，他就破门而入。

　　云影之前想了无数开场白，可在见到杜谦的这一刻，它们都消失无踪。她说不清自己对杜谦是什么感觉，就像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总想帮助沈奉。唯一合理的解释是他们都是杜鹃最爱的人，但她知道这个解释完全是自欺欺人。

　　“小谦，进来坐。”云影显然不太会掩饰自己的紧张，不然也不会躲他那么久。

　　杜谦进来后，先环顾四周，原本堆在墙角整理好的东西都不见了，房间里空荡荡的。她已做好了告别过去的准备，只是不知他是属于她的过去，还是未来？

　　“我现在带你去看看新……房？”他回身看她，眼中充满笑意。

　　云影不置可否，她突然很心疼杜谦，因为他总是这样对她毫无保留，她却从未给过他任何回应。

　　“小谦，阿秀告诉我，甜甜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他完全没预料到她的问话，刚想说没事了，但他马上反应过来她找他来的真正原因，一时之间，心如刀绞。

　　“好多了。”杜谦别过头，只顾盯着阳台上晾晒的衣服看。

　　云影见杜谦闷闷不乐的样子，也知自己触到了他的逆鳞。

　　“你真的买了半山的房子？”她试图打破尴尬，他却蓦地回头，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云影，你干吗对沈奉那么好？从小你就护着他，现在还是。杜鹃当初和我说时，我只当她打翻了醋坛子。现在看来，我和杜鹃都是傻子。你关心他，他照顾你，如果不是爱情，我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你们这种膈应人的关系。”

　　云影眼帘低垂，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但杜谦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她的无形鞭笞。想不到不只是杜谦误会她，当年的杜鹃也是这样想。

　　“小谦，我今天找你来，也不止为打听甜甜。我那天对你说我当过小三，并不是指沈奉。我爱的那个人是我的同事，他早有未婚妻，但一直瞒着我。我知道真相后，就分了手。”云影越说越心痛，时至今日，她还没有完全走出来。

　　杜谦不想看云影伤心的样子，他轻轻握住她微颤的手，“你还爱他吗？”

　　“说不爱是假的，说爱也假，我只是走不出来，所以不想接受任何人。”

　　杜谦无奈苦笑，“说了这么多还是为了拒绝我。”

　　“不，不是这样的。”激动之下，云影挣开了杜谦的手，但他更加用力地拥住了她，用下巴抵住她的额头。

　　“那在遇见他之前呢？为什么要拒绝我？”他把心中所有的伤口都扒开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愈合的伤口。

　　云影眼神迷离，那是她心头最深的隐秘，永远无法对人启齿，即使是自己，也同样不愿面对。

　　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她和母亲很快转喜为忧。林荷下岗多年，只能靠打零工养家糊口。云影高中三年念下来，已是勉强维持，何况是数额不小的大学学费。

　　“云影，你先去报到，妈会凑齐学费的。”

　　“妈，学校有助学贷款，我可以申请。”

　　林荷固执地摇头，“妈不能让你被同学看不起，我会想办法的。”

　　林荷的办法是嫁给修俊义，她做过他家的钟点工，烧得一手好菜，既征服了他的胃，也征服了他的心。

　　但是继父的钱，云影说什么也不要。因为她永远记得第一次与修家人吃饭时，不到九岁的修迩指着母亲和自己的鼻子骂吸血鬼的情景。

　　她坐在那里，分外无助。林荷却毫不在意，照旧与修家人谈笑风生。

　　她不能用母亲的尊严换学费，开学时她独自一人去报到，硬着头皮去申请助学贷款时，却被告知她的学费已被扣除了。

　　她去银行查转账记录，这才发现，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被修远打进了她的卡里。

　　望着他的名字，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有感激，又有厌恶，甚至还有些痛恨。她打电话问母亲知不知道这件事，母亲欲言又止，只说是修远主动借她的，与他父亲无关。

　　寒假回家，她硬着头皮去了修家过年。期间，她鼓足勇气去了修远的房间。

　　他当时正在与女朋友聊电话，见到不请自来的她，眼中充满惊奇。

　　“学费的事情，谢谢你！”除了感谢，她竟说不出别的。

　　“举手之劳，别放在心上。”他对她灿烂一笑，又专心致志地聊起电话来。

　　她临出门时，回头看他，他背影颀长，笑声爽朗，就像童话中的王子一样完美，只是永远不会属于她这个灰姑娘。

　　多年后，她看到了一个与他太过相似的背影，一眼陷入其中，投入一场完全错误的爱恋。只是她不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大错特错。

　　此刻，杜谦眼中充满希冀，云影却不禁想起了在修家门前见到沈奉的那个夏夜。临走前，他问她是否会考虑杜谦。

　　她犹豫再三，做出了肯定的回答。从小到大，她活得循规蹈矩，没做过任何越轨的事情，在感情上更是谨小慎微，结果还是饱受伤害。她为什么不能做出一些改变，走向幸福的改变。

　　“云影，小谦不像你想的那么单纯，杜家人都不单纯，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杜鹃出事后，沈奉所有的家底都赔给了杜家人，包括沈奶奶多年的积蓄。老人天真地认为，只要赔钱，杜家人就会放过沈奉，在法庭上为他说句实话，但是没有，不仅没有还落井下石。杜北元言之凿凿地说沈奉经常虐待杜鹃，连打带骂，孩子出生后则变本加厉，直至杜鹃失踪。

　　沈奶奶听了，双手气得直抖。她从不喜欢杜鹃这个孙媳妇，她也想不通孙子为什么突然转了心意与杜鹃在一起，但只要是他喜欢的，她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只是没想到害了沈奉一辈子。

　　老街坊们都说杜家人太狠，用杜鹃的命换富贵，这一切云影又怎会不知？只是面对无辜的杜谦，三十岁的她远没有二十岁时的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