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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送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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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影大半天没顾上吃饭,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因为沈奉那略显失望的神情总在她眼前晃悠。
虽然沈奉应下了照顾贺铭的工作,但那并非出自他的本意,还耽误了他晚上出车。云影觉得这样不妥,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其他护工。
临出医院时,云影思量再三,打了沈奉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但他不说话,只等她开口。
“沈奉,我……我很抱歉,今天给你添太多麻烦了。”云影越说越心虚,她是真的内疚。
“没什么,我就是干这个的,有钱不挣是傻瓜。何况是你同事,更应该帮忙。”沈奉倒是说得毫不在意,但怎么听都像是气话。
云影咬紧嘴唇,不知不觉,她就欠下沈奉一个大人情,还不太好还。
“谢谢你,明天早上七点会有人去送饭,徐老师都安排好了。”
“谁来送饭?你吗?”
送饭一事徐老师是交代给云影了,但沈奉口气中的小得意让云影很不受用。只要一想到不大的病房中装了两个她避之不及的大男人,她就想逃之夭夭。
“你想吃什么,我提前准备。”
云影的配合让沈奉也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她或许只是想给贺铭送饭,自己不过是顺便,心头又多了几分失落,“什么都好,你看着办吧。”
云影刚想说话,电话就断了。她不由长叹一口气,看来明天早上是非去不可了。
这些天云影一直在学校食堂凑合,家里很少开火,也没什么可吃的。她正打算绕路去买菜时,手机又响了一声,拿起一看,竟是沈奉的短信:“明早睡个好觉,医院有早点。”
云影站在路边犹豫半天,也没想好怎么回,只能边走边想。走进菜市场时,突然有人满怀欣喜地喊了她一声。
“顾姐姐,你回来了啊?”
云影侧头一看,也微笑起来,“阿秀!”
阿秀是杜谦茶馆的前台,人如其名,秀气伶俐。云影胳膊骨折那段时间,杜谦没少派她给云影送东西。
阿秀此刻仍拎着两大袋子新鲜蔬菜,不禁让云影想起了杜谦,又是一个头两个大。
“顾姐姐,你最近一段时间去哪儿了?上次送完排骨就再未见你,老板不开心了许久呢!”
“我出国玩了半个月。你们老板还常在茶馆吗?”
“最近倒是不怎么来了,家里有人病了。”
“谁病了,严不严重?”云影不是个八卦的人,但毕竟是杜鹃的家人,她无法置若罔闻。
“老板外甥女,听说那孩子早产,生下来就不太健康,每到换季就得去医院住两天。”
没想到竟是甜甜病了,这是云影最不想得知的消息。沈奉回来这么久,大概连甜甜一面都没见上,若是知道女儿病了,他该有多心焦?
“阿秀,你知道甜甜在哪家医院吗?”
当晚,沈奉按约定时间来到贺铭病房时,贺铭正与一个皮肤白皙、气质出众的短发女子轻声聊天,她握紧了贺铭的手,眼中充满担心。
“大夫都说没事了,再观察两天就好了。”
“你不该瞒我,要不是徐老师告诉我,我还以为你只是简单剐蹭。”
贺铭无奈笑道,“徐老师哪里都好,就是太心直口快。让你大老远从省城赶过来,太辛苦了。”
“说来也巧,我这边有个案子要走国家赔偿,原本就要过来,所以你不要过于感动。”说毕,两个人又是相视一笑,默契于心。
沈奉见此,吃惊不小。他侧身站在门口,双手竟有些不由自主地颤抖。
不多时,短发女子走出了病房。出人意料的是,她径直走到了沈奉身前,目光凌厉,完全不似在贺铭面前的温柔。她刚才在病房里就注意到了躲在门外的沈奉,只是不动声色。
沈奉扶住墙边的栏杆,勉强微笑,“苏律师,好久不见。”
“是好久,但也没久到你彻底忘了我这个辩护律师吧?”
“你是我的大恩人,我怎么敢忘呢?” 沈奉越说脸越白,苏岩为他据理力争时就是这般气势凌人,眼下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你出来那天开始,你就不再联系我,也不接我电话。我早说过会为你讨回公道,既包括自由,也包括经济补偿,你为什么要主动放弃呢?”
“钱换不来我失去的一切。”沈奉脸上的绝望让苏岩无言以对。她第一次见沈奉时,他眼里就充满了这种宁静的绝望。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她下定决心帮他洗清冤屈,而不是因为听取某人的一面之词。
“无论如何,你想通后打我电话。”苏岩说完,又隔门看了看低头看书的贺铭,“有你照顾他,我也放心。我得赶回省城,若是他这边有事,你随时告诉我。”
沈奉望着苏岩远去的干练背影,突然有种错觉,或许她根本不是为了贺铭而来。但这种想法太过可怕,就像苏岩本人。
照顾贺铭的这一晚,是沈奉做护工这几个月来最轻松的一晚,贺铭什么都不让他做,即使走路吃痛,他也不让沈奉扶一下,反而让沈奉好好休息。
这样温文尔雅、富有教养的人,的确很难让人不喜欢。沈奉抱臂坐在折叠床上,望着贺铭看书的安静侧影,不知不觉又想起了云影。
那是第七个年头,奶奶走后的第三年,他觉得自己快熬不下去了,但是云影的信一到,他就吃了灵丹妙药一般,重新鼓足勇气坚持。七年间,他没回过一封信给她,开始是想自己很快会出去,他要当面感谢她;后来渐渐变成了胆怯,如果他再也见不到她,回信还有何意义;最后却变成了彻底的绝望,不是因为漫长得看不到头的刑期,而是她的一句话,她以母亲林荷的口吻对他说的一句话:云影遇到喜欢的人了,他叫贺铭。
他拿着那封信,垂着头靠着墙,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从小到大,没人听过他的哭声,包括他自己。那天晚上,里面所有人都听到了。
几天后,形销骨立的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她回了信,从此她的信也没了。
哀莫大于心死,自暴自弃也没什么不好。那几个月,他活得宛如行尸走肉,徒具形骸,直到苏岩坐在他面前。
她说她可以为他提供免费的法律援助,只要他提出上诉请求,她一定尽力帮他。
他只付之一笑,“还有这个必要吗?”
“你不努力又怎么会成功?难道你想关在这里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关心你的人?”
他接连摇头,“这世上没有人关心我,也不会再有。”
苏岩凝眉,“我不会无缘无故来见你,好好想想,我只给你一天时间考虑。除了我,你找不到第二个能帮你的律师。”
苏岩说到做到,她真的令他起死回生、重返人间。但那个委托她来帮他的人,她始终讳莫如深。
“贺院长,喝点水吧!”
贺铭放下书,轻揉眼角的瞬间,沈奉已将水杯递了过来。
“不必这么客套,叫我贺铭就好。”
“顾老师嘱咐再三,一定要照顾好您,我不敢懈怠。”
贺铭点点头,“顾老师是极好的同事,我很荣幸。”
沈奉没再继续套贺铭的话,文化人水平太高,贺铭亦是滴水不漏,他的旁敲侧击完全无用,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
“我看你手臂上伤疤不少,以前经常受伤?”
沈奉下意识地拽拽袖子,想不到自己没问出什么,反被贺铭将了一军。
“年轻时不懂事,好与人争执,还坐过几年牢。”沈奉有意和盘托出,他不信贺铭还不为所动。
“浪子回头金不换,相信你以后一定不会再错付光阴。”贺铭说完,疲倦地闭上了双眼,沈奉的惊愕与不甘完全被忽视了。
次日清晨,未到六点,沈奉就饿得有些心慌,他平日早饭都吃得早。虽然昨天给云影发了短信,让她不要来,心底却还有些相反的期盼。
但他一直等到七点半,连贺铭的病号饭都吃完了,也不见云影来送饭。
沈奉八点就得去接早班,但他还想再等等。正在卫生间洗饭盒时,他突然听到了贺铭与人说话的声音,难道云影来了?
他不顾手上沾满泡沫,举着双手用肩膀撞开了门,却只看到了拎着饭盒、一脸惊愕的阿秀。
阿秀此前在茶馆见过沈奉好几次,每次他都是气势汹汹地去找杜谦麻烦,以致最后茶馆的伙计们看到他就怕,直到顾姐姐将他叫走那次,他才开始消停。
“沈……阿……奉哥,顾姐姐让我给你送饭来了。”
贺铭饶有兴致地看着沈奉黑云压面。他早看出沈奉与云影关系不一般,从目前形势来看,与自己的猜测差不多,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她人呢?”沈奉已经极力控制,但一开口还是将阿秀吓得不轻。
“她……她上班去了。”
“今天周末,去哪儿上班?”
“她去杜老板那里了,昨天晚上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