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联盟]冰脉》豌豆姬

12、第 12 章

　　城门从内部打开了，我默然地看着冬之爪的队伍经由吊桥鱼贯而入，心头激不起一点情绪，队伍最后拄着粗壮梣木杖的是瓦伦丁的父亲，因为过高的年岁和许多天接连不断的行军看起来十分疲累，即便如此，看到我他依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陛下。”他喊道，在瓦伦丁的搀扶下走到我面前，“我从很远的地方就看到您闪烁着冰霜光泽的秀发，白鸦羽一般尊贵美丽。”
　　“谢谢你的赞美，希望你别忘了，就在不久前你还准备将我出卖给弗雷尔卓德的敌人。”
　　“大海中的波涛哪一刻不是在变幻着呢？”他半眯着眼咳嗽了几声，向我致礼后示意瓦伦丁留下，一个人缓缓走开去了。
　　我支撑不住冷峻的神态，疲惫地向后靠在城墙上，瓦伦丁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地上怎么会有血迹？”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心烦意乱地转过身，他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好让我积蓄了力量来回答。

　　“她杀了她。”
　　好一会儿我才说。
　　“尼娅吗？她杀了谁？”
　　“卡洛维舅舅的女儿，弗丽格。”
　　“所以不像我看到的那样容易对吗？进入这里。”
　　“不。”我用尽浑身的力气也只能迸出一个字，而不是瓦伦丁所期待的解释，“神啊！请帮助我！”
　　“赛瑞尔达，你怎么了？”瓦伦丁抓住我的肩膀迫使我面对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尼娅呢？”
　　这个名字对我而言不亚于噩梦，却能使人清醒。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我们刚刚占领了这座城池，居民们都很惊慌，我已经让尼娅去宣扬女王陛下到来的消息——真不愿意这么干，我不是女王！没有别的办法，我不想因为杀死领主的继承人遭到反抗，幸好冰霜守卫的战士都支援王都去了，剩下的都是无法作战的老弱妇孺。”
　　瓦伦丁神色镇定，他的沉着给了我一种安慰。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绝望道，“见鬼，我本来只是想回瑞科史黛，这有什么错？”
　　“那就回瑞科史黛，我们的目的不会改变。”
　　“是吗？”我茫然无措地看着他，天色昏沉，乌云滚翻的天空仿佛一直在酝酿着暴风雪，“……你说得对，我要振作起来，战争还没有开始。”
　　我们沉默了片刻，瓦伦丁又问：“你打算在这里休整多久？”
　　“一两天。”我马上说，“最好能立刻出发。”
　　“正好我也是这么想的。”他说，看着来来往往的士兵依特达尔的要求从仓库中取出粮食和马草，“这里的食物不多。”
　　“你们再掠夺一些，居民们就只能在余下的冬天里等着饿死了。”我尖锐道，瓦伦丁看了我一眼。
　　“我们不会带走太多粮草，这样只会减慢速度。”他解释道，那并不是他的错，我为责备他而感到羞愧。
　　“她是我的表亲……虽然我之前从未见过她，但她是卡洛维舅舅的独女，而且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弗雷尔卓德贵族！阿瓦罗萨派来的！她只是想帮助我！”
　　“我看到你一点也不伤心。”瓦伦丁斜倚在城墙边，漫不经心地道，“你只是有些担心后果罢了。”
　　他们对生命的不尊重令人震惊，我正想反驳，却看到尼娅正向这边走来，一边和手下的士兵交代着什么。
　　“你去城里看看，我不想让尼娅看到和你在一起。”
　　瓦伦丁挑起眉毛，“你似乎一直都没有弄明白，你才是公主殿下，当然咯”他又用调侃的语气补充道，“他们现在已经称呼你为‘女王陛下’。”
　　“看在老天的份上，快走吧。”我催促他，“快走！”

　　尼娅老练地呵斥着那些被抓来做工的人，他们正按照我的要求在最短的时间里加固城墙，我准备留下一些冬之爪仅剩的妇女和小孩，之后的路程上这些人只会拖我们的后腿，再带走一半弗丽格派遣看守城池的士兵，加上兵器库里剩余的刀、剑、长矛、盾牌和盔甲，勉强能够集结起一支两百五十人左右的队伍。
　　尽管对尼娅怀着很复杂的感情，我从未怀疑过她的能力，她一抬头看到了我，向我走来，我想表现得自然点，却不自觉地绷紧了背脊。
　　“……我们运气很好，他们存了一些非常精良的武器。”她很兴奋地说，没有注意到我的不自然，连平常对我的傲慢态度都忘记了，“我找到一把长斧，刃是寒铁制的，可以毫不费力地砍杀任何体型的对手。”
　　她语气里的某种东西让我意识到她的天真直率同时也是残酷无知，她就像一股暴风雪一样既无辜又可怕，人力所难以掌控。但现在责备她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也不会懂。对于尼娅来说，杀死敌人大概是世界上最简单明了的一条真理。我呼出一团雾气，把情绪收拢，于是它们艰难却温顺的平复下去。
　　“你不高兴？”她突然问我，好像刚刚才注意到我被她那场刺杀吓得不轻。
　　我尽可能平静地说：“你刚刚杀了我的表姐。”
　　“可是你怎么能不高兴呢？”她大声说，显得很激动，“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她带走了！再说他们根本不听你的！”
　　“所以你就杀了她？”我的情绪也被她带起了，公然和她争吵起来，“你知不知道阿瓦罗萨会怎么想？勾结外族弑亲，趁着城内空虚攻占了这里，还杀了守备官，就算我们支援了瑞科史黛，人们也不会接受我们！你怎么就不明白——”
　　“‘勾结外族’？”她颤抖着重复了一遍，身姿笔直，“所以你说的都是骗人的咯？”
　　我瞪着她。
　　“那些好听的话，说冬之爪也是弗雷尔卓德的一部分，说让我们做你的亲族。”
　　“我什么时候欺骗过你们？”我气结，转身甩给她一个背影，“你简直要让我崩溃了！”
　　我不想再和她说话，急匆匆沿着石梯走下城墙，她忽然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推倒在城墙上。
　　“说清楚。”她固执地说，紧紧逼过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要我说什么？”
　　“我杀了她，你为什么不高兴？”
　　“为什么？因为我才看清你们都是凶手和暴徒。”我毫不畏惧地飞快说，就像要把自丽桑卓死后所有的恐惧、不满和怨恨都发泄出来，“对生命没有一点怜悯之心，不懂得用协商来解决问题，我小的时候听到别人说过你们的事，我一直都认为这是我母亲的一个污点，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诚然，失去田地的开荒者的命运是很凄惨的，但看看你的行事和野兽有什么区别？我讨厌你，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你的，但是我对冬之爪的承诺不是假的，如果我不准备遵守诺言，那个时候就该听弗丽格的话——”
　　“她让你做什么？”
　　“允许弓箭手射杀你们。”
　　尼娅被我的态度弄得愣了一下，反应很慢地回答：“瓦伦丁救了你的命！”
　　“所以你还活着。”
　　“你——”她气结，而后对我扬起一只手，停在半空中。
　　“怎么了？什么时候你打我是需要犹豫的？”
　　尼娅死死盯着我，又看看她的手，脸上闪过一丝我从未看到过的矛盾神态，趁着这个空隙我仔细观察着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也有复杂的想法了呢？

　　“我恨你。”最后她说，放下了手，“你为什么要出现？你毁了一切，改变了我，你懂吗？”
　　我不懂，我完全不能理解我有什么能力去改变强大而自我的尼娅，对我来说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求生罢了，与她相处，让她高兴，和她讲王宫里的事，赞美她的胜利，编织她的发辫，而她是喜怒无常的，这让我感到疲惫，尼娅不像一般的人，也不像瓦伦丁，当她愤怒的时候，人们会死、会受伤。
　　“我们不能讲和吗？”我诚恳地问她，忽然厌倦了无意义的争吵，“马上就要打仗了，尼娅，我经历过战争，你也是，我们都很清楚胜利以及活下去是多么不可言说的事。”
　　“赛瑞尔达，你真的很过分。”我第一次听到她叫我的名字，感到有些惊讶。“你骗了我们所有人，你说的那些话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你总是先把所有人都想象成好的，然后当你发现事情不是这样的时候，就有理由躲回你的壁障后面去，我看透你了。”
　　她说完这可怕的话就转身走了，留给我心灵上一种火辣辣的阵痛，我无法反驳，因为她说的完全没错，我甚至对她生出了无理由的钦佩之情，尽管她的话语像把匕首那样刺中我薄薄掩纱之后的软弱心灵。
　　那天直到她走后很久，我还是站在风口里，看着阴沉沉的天空，为我自己感到遗憾，也为尼娅感到遗憾，我没有选择权，我是无奈的，她也一样，我们为什么要遭受这种痛苦？从前在丽桑卓身边，我从来不思考这个世界的矛盾，她强大的意志力统引着我、突破一切，既不踟蹰也退缩，她既是我意象中理想的化身，又是美的化身，可现在我孤身一人面对世界残酷一面的时候，才发现罪恶原来那么容易如影随形，从来都不是你不想伤害别人就能保持纯洁，哎，也许我只是在为自己寻找一个借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