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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我特别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就同意了这个建议,但当我挡开毛皮做的车帘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一个人,而我似乎正要打扰她的休息。在我退回去前坦米恩睁开眼睛脱离了她的冥想。
      “进来吧,殿下,您没有冒犯我。”她说,金绿色的眼睛在苍白平坦的脸上闪烁着冷光,带着一种智慧,同时也是冷漠的神态。车里有一丛炭火,在铁炉子里烧得正旺,站在这里我都能感觉到它的温度。
      “您会需要它的。”她将修长白皙的手放在炉子上方暖着,“您看起来冻坏了。”
      我略微踟蹰了一下,最后决定爬上马车,车的四壁垫着一些破旧的布料和毛皮,上面放着一只发黑的银盘,里面装了些许吃食。上一次吃东西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所以不把眼睛放在那个上面对我来说非常困难。
      “你饿了?”她问,语气很平淡,我在承认和否认之间挣扎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
      “干嘛不吃点东西?”她将盘子推给我,又从一大堆杂物里找到一个圆形的铁制瓶子和一个木杯,浅黄色浑浊的液体在她的倾倒下从缓缓流进杯中,我恍惚地看着她的动作,直到她将木杯递到我面前。
      我接过去喝了一口,发现那是一种混着一股油腻味道的酒,它像一团火焰那样顺着我的喉咙向下经由胸膛,缓缓逸散到全身,我闭眼半是忍耐半是享受着它,许久才深深吐出一口气。
      “再喝一点吧。”她劝道,把铁罐里剩下的酒都倒出来递给我,“然后睡一觉,醒来我们就到瑞科史黛城了。”
      她的话只是一种夸张,我们是不可能在一天两天内赶到的,但我听从她的话侧身躺下,闭上了眼睛,她像一名母亲那样,轻轻拍打着我的肩膀,用手指梳理我纠缠在一起的长发。我没有睡着,之前我睡得够多了,然而在旅途中也无事可做,我们相对静默了一会儿,坦米恩忽然问,“殿下,您父亲家族的纹章是什么?”
      “两把交叉的战斧。”我说,“怎么了?”
      “这么说他是个洛克法人,他是名狂战士吗?”
      “狂战士?怎么可能。”我摇了摇头,“他不过是个吟游诗人,在我出生前他就离开了,我想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
      “是吗。”坦米恩缓缓说,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我们马上就要接近寒冰守卫的领地了,他们是弗雷尔卓德东北面第一道关卡。”
      “我们能够通过吗?”
      “当然可以。”她的声音沙沙的,有一股奇异的磁性,“因为有你在啊,殿下。”

      三天后我们靠近冰霜守卫的地盘时,队伍上方飘扬的已经是弗雷尔卓德黑底镶蓝圈的旗帜,中心画着两把交叉的白色战斧,直到我们来到城墙附近守军都没有攻击我们,他们躲在高高的城垛后面,似乎很迷惑,因为谁都没有听过弗雷尔卓德有这样一支军队,但这不妨碍他们严阵以待,再靠近一些,城墙上顿时冒出许多亮闪闪的箭尖。
      “等一等!”我大喊道,驱马走到最前面,一边摘下斗篷,“我是赛瑞尔达!率兵增援瑞科史黛!放下吊桥让我们通过,或者叫领主来见我!”
      上面悉悉索索地一阵,片刻后一个人冲我大喊:“领主率兵增援瑞科史黛城,已经出发好几天了!有命令我们不能打开城门!”
      我一听顿时哭笑不得,这人是白痴吗?这种事情怎么能告诉别人?估计其他守军也是这么想的,有人将他拖了回去,过了一会儿那个传令官又回来了。
      “让您的人后退五百码,您一个人进来!”
      “可以。”我说,示意其他人后退,特达尔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庞大的身躯像座山那样逼近过来。
      “不行!”
      我有些诧异,“我有办法叫他们相信我,不用担心。”
      “我相信你有办法。”他满脸阴霾地说,示意尼娅和瓦伦丁上前和他商量,我模模糊糊想到了什么。

      “这样太危险。”他的语气里有种咄咄逼人的意味,“万一她进去以后命令那些人攻击我们——”
      “你在说什么?”瓦伦丁冷冷道,将我拉到他身边,避开城墙上那些人的视线,“赛瑞尔达是我们的人,我们已经发誓过要效忠她了。”
      “别像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年轻人,瓦伦丁!我们担负着所有人的性命。”
      “你们商量完了没!”城墙上传来催促声,“快点决定,否则交涉取消!”
      “我们要派个人和她一起进去!”尼娅喊道,“你们同不同意?不会再让步了!”
      “行!”城墙上的人说,“两个人都不能带武器!”
      我转向他们,“谁和我进去?”
      “我。”瓦伦丁和尼娅同时说。
      “尼娅吧。”我想了想说,“瓦伦丁,你和特达尔带其他人后退五百码。”
      “你们小心些。”
      “要是有什么万一。”特达尔对尼娅暗示道,比了个凶狠的手势,橙黄色的眼睛警告般看向我,“下手要果断。”
      “我会的。”尼娅不耐烦地说,从奥丁背上滑下,僵硬地摆了一下手,似乎执意不看我的眼睛,“走吧。”

      吊桥落下发出沉重的响声,刚才那个喊话的传令官负责为我们领路,靠近了我发现才他个子很矮小,脸上带着一种局促不安的滑稽表情。
      “卡洛维舅舅什么时候走的?”
      “领主大人一收到瑞科史黛城的求援信息就出发了,至今为止已经有二十五天了。”
      “那你们现在谁管事?”
      “他的女儿弗丽格女士。”
      “我要立刻见我的表亲,她能够确认我的身份,让我的队伍通过,我必须赶回瑞科史黛,越快越好。”
      “您当然应该回瑞科史黛,殿下。”传令官的声调突然变细了,“我会负责保护您回去的,既然您已经进入弗雷尔卓德境内。”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突然间周围出现许多士兵,矛尖和弓箭从四面八方指向我身后的尼娅。
      “你在做什么?”
      “保护您,殿下。”传令官平静地说,拿下他的头盔,不对,现在应该是“她”了。
      “你就是弗丽格?”我脱口而出,“这是怎么回事?你背叛了吗?”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殿下。”她从怀里抽出一卷羊皮纸交给我,“我们事先就得到代摄政公主阿瓦罗萨的命令,说您被敌人劫持。”
      “我没有!把这些东西都移开,放走我的人。”
      “请原谅我的无礼,也先别生气,公主殿下。”弗丽格说,弯腰用嘴唇碰了碰我垂在身侧的手,她的语气里有我所熟悉的理性、疏远、高傲以及安全感,“这些人非常狡猾危险,我们不得不提高警惕。”
      “他们救了我的命。”我说,给尼娅使眼色试图让她平静下来,“我们之间曾有协定,他们都发誓效忠弗雷尔卓德。”
      “您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与这些人协定的?他们是否有用暴力胁迫您?您是不是出于自保而不得不妥协?”
      她看上去精明强干,和之前故意装出滑稽可笑的样子形成强烈的对比,令人印象深刻。
      “我——”
      “不用害怕,殿下,您已经到家了。”她忽然语气温和地说,“有弗雷尔卓德的军队保护着您,冬之爪的凶徒不过是些散兵流寇,只要您一声令下,弓箭手就会杀光所有人。”
      “请别这样做!”我脱口而出,然而心脏却奇异地动摇了一下,仿佛和我一起进来的如果不是尼娅,而是瓦伦丁的话,这个建议就可以变得很诱人,然后我猛地甩了一下头,把这个微小的念头丢到一边。
      “让我们平静地、有尊严地离开这里,弗丽格,放开尼娅,打开城门,这是命令。”
      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态度如此强硬,但我不敢说弗丽格有没有感受到,她郑重地看着我,似乎有认真地考虑我的意志,随后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我立刻就知道她拒绝服从。
      “没收他们的武器,把他们带进来——”
      “谁敢!”我有些发急了:“你们要违抗我的命令吗?我乃第二继承人,任何违抗我命令的行为都将被视之为叛国!”
      弗丽格和我对峙着,士兵们有些迟疑,这时尼娅突然猝不及防地狂吼了一声,我和弗丽格都是一惊,有几个人竟被吓得兵器掉落在地上,她趁着这个间隙飞身而出,从靴子里拔出一道银光朝我们猛扑过来。我的眼睛看得非常清楚,也意识到正在发生的事情,但是身体完全跟不上做出应有的反应,此时她修长矫健的身躯已经到了面前,弗丽格还能反应,她试图拔出佩剑抵挡,然而根本来不及,那短短的一刹那间我们三人都已明白,弗丽格眼里闪过绝望的神色,嗤的一声,短剑穿过护甲刺入了她的心口。
      “……停下……”我的喉头滚动着,终于发出声音,弗丽格瞪着我,慢慢倒了下去。
      尼娅拔出短剑,在袖子上擦拭着,一条深红色的血线从尸体身下流出,缓缓蔓延到我的脚下。
      一片死寂中,我弯腰颤抖着抚上弗丽格尚且温热的脖子,直起身宣布:“她死了。”
      士兵们拿着武器看向我们,我本以为这些人会一拥而上将我们砍成肉泥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人们面面相觑,眼里写着恐惧和不解。但是他们终究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有些人已经不安地躁动起来,四周渐渐响起嗡嗡的低语。
      我应该说些什么的,集中精力想想办法,可是弗丽格的尸体在躺在我脚边,多么可怕!我忘记不了她就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她的身体将成为我心头永远不能消散的重负。尼娅走到我身边,搂住我的肩膀,她的声音在阴霾的天空上方回荡。
      “这就是违抗女王命令的下场。”她说,有点好笑地看着眼前血腥的场面,“都怎么啦?陛下不想再说第二遍,打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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