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的千阳》Aomine

4、莫非一梦

　　星期一是一星期中最漫长的一天，成大爷睡得昏天黑地，历史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

　　“那边那个！对，就是那个睡觉的！给我站到教室后面去！”

　　太过明目张胆的嚣张终于让历史老师绿了脸，咬牙切齿伸手一指定乾坤。

　　“快点起来！”陈亦悄悄地伸手一掐。

　　成寄北“嘶”地倒抽一口凉气，对陈亦怒目而视，愤怒地走向了教室后方。

　　历史老师捂住胸口——

　　这孩子！这孩子也太肆无忌惮胆大妄为了！

　　铃声就在成寄北几乎就要站着睡着的时候响了起来，慵懒地舒展了一下，便慢慢地走出了教室。陈亦见状，紧随其后。

　　“喂，成寄北！难得今天不跑操，半个小时的大课间，你不去献殷勤了？”陈亦跟着他把手臂放在金属栏杆上，凉得她又立刻收回。

　　成寄北好像没有睡醒一样打了个哈欠，手在外套口袋里摸索半天抽出一包烟，瞥了瞥身边一片青春洋溢的高中生们，叹了口气又收了回去。半响没反应，等的陈亦都快不耐烦了，才眯着眼道：“分了。”

　　陈亦猛地一下拍了不可一世的成寄北的脑袋，低声骂：“少来装深沉！还有……什么时候的事儿？”

　　新时代的大好青年成寄北自然不乏追求者，在这个总体来说还是女追男隔层纱的时代，这是成寄北继温悦辰之后的第二次恋爱，据说是一个社会姐赶在成寄北打球喝水的时候告白的——

　　“成寄北！我要为你生猴子！”

　　陈亦同学当时听说一口水就喷了出来，呛得死去活来咳嗽不停却还想笑，逼得自己泪眼汪汪。

　　用古怪而尴尬的眼神儿一瞄，善良的成寄北头一回遇到这么大胆的女孩子。

　　一双戴了美瞳的大眼睛透着微微的紫色潋滟，脸蛋儿白皙姣好，还烫了个乖巧的内扣。一身的名牌，说好听了是有钱任性，说得不好听了那是社会败家子儿。

　　本来想委婉的拒绝，可是谁知看到小姑娘虽然强撑着社会蛮横，长长的眼睫毛却还止不住的抖动，下唇被咬得死紧，口红都掩不住苍白。

　　心一软，就答应了。

　　陈亦再次哈哈大笑，不住的捶桌子：“——什么？你说你答应了？你答应跟她生个猴子？”抹掉笑出来的眼泪，陈亦正色起来：“生出来叫什么？孙悟空还是弼马温？”

　　自称“善良”“不忍”的成寄北一个转身眼不见为净。

　　吹着课间的风，看对面不远处不少人在打羽毛球，陈亦也变得有点懒洋洋的，却还是止不住的追问：“为什么分手？陆冉冉不是挺好的吗？”

　　诚然，陆冉冉就是那个有钱的社会姐。

　　四十五度望天——天上的雾霾，成寄北终于装不下去非主流明媚的忧伤了：“她还好，就是不适合我。她太……唔怎么说呢，明明是一个很脆弱很胆小的女孩子吧，却偏偏要装的有钱装的社会装的胆子大的不得了……我始终搞不懂为什么，而且跟她在一起也挺累的，不如就算了。”

　　陈亦觉得无聊，总结：“渣男。”

　　“喂喂，我好歹算是失恋了吧？不如你请客？”成寄北灵光一闪，想起来了陈亦夭折的初恋。

　　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陈亦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失、恋？你提分手人家还没说什么呢！少装可怜，”接着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补充道：“这样吧，我没钱，我请你打游戏。”

　　向天空翻了一个白眼，成寄北同意后表示很不屑：你那套游戏还是去年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呢，要不要这么抠门？

　　后面五米开外，杨镓氤背靠着雪白而冰凉的瓷砖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自己的朋友聊着天，其实也就是对方滔滔不绝，自己随口附和罢了。

　　忽然眸光一闪，再也移不开。

　　白衬衫和少年，干净又透着疏离，目测已经超过一米八的身高非常吸引视线。就算只是无事行过走廊，看起来也有着和他人不同的气场，也许它叫格格不入。就算现在没有看到，杨镓氤也知道，那人有着一双纯黑的瞳仁，看起来就像最纯正的黑巧克力，优雅，冰冷，还让人尝到苦涩。

　　“喂！看谁呢？哇！帅哥耶！好眼光哦。这可是国家级宏志班的好苗子，理科帅到爆表。真是的，全世界的好处都让他一个人占了……哎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杨镓氤终于收回目光，淡声道：“齐冽。”

　　喧闹的食堂里夹队的人不枚胜举，毕竟没有东西吃会饿死大家都知道。

　　扯着杨镓氤的袖子，陈亦很悲愤：“你看！前面那个男生太没有原则了！社会姐笑了一下他就让她站前面了！那个女的也是！怎么能出卖她不怎么样的色相去做这些苟且之事！”

　　杨镓氤奋力扯回袖子，搓着下巴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陈亦同学，那猥琐而犀利的目光看得后者直冒冷汗。

　　“……咋？”

　　嘿嘿一笑，杨镓氤一身吊儿郎当的流氓气：“姑娘色相不错，不如模仿那位大妹子争取早日吃上饭？”

　　半秒的怔愣也没，兰花指翘的羞涩，陈亦不说话，只是用羞答答的黄花大闺女一般的目光瞅着杨镓氤。

　　被看得恶寒不已，杨镓氤哀叹：“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学生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你情我愿和相爱相杀，平时只有吃饭睡觉学习。当然，还少不了和闺蜜互相调侃——

　　夜晚的操场吹着习习的凉风，不少人趁着宿舍关门前的这一会儿来跑步，其中不乏有一些顶风作案你侬我侬的小情侣们，还有拿着手电筒像机关枪一样扫射的教导主任。

　　陈亦拉着杨镓氤的手，两眼噙泪，欲语还休。

　　杨镓氤别过头去，沉痛道：“媳妇儿别闹，这儿不行，再忍忍，回卧室再说。”

　　惊得教导主任猛然一回头，吓死河边一头牛（……），差点扭到脖子。

　　陈亦“啪”的一声打掉杨镓氤的手，幽怨不已：“氤氤！我都要走了，你就不挽留吗！”

　　恢复了面无表情，杨镓氤冷淡道：“哦是这。爱我别走。”

　　笑嘻嘻的向后倒退几步，陈亦挥手：“拜拜！我回家了！你在宿舍里一定要和大家好好相处哦！”

　　暗骂走读生的逍遥人生，杨镓氤没有回话，直到对方走到看不见的地方才慢慢向宿舍走去，嗤笑陈亦瞎操心。

　　已经走到校门口的陈亦可不这么认为。在她看来，杨镓氤家里应该很富裕，从她买东西根本没有在意过价格可以看出。再者长得也是一副混血的精致感，名字据说是化学专家的父亲起的。成绩名列前茅，却也看不出来有多么用功，的确很有令人艳羡的资本。

　　可是别看杨镓氤和陈亦相处得如此融洽，于别人却是不行。杨大小姐的人缘实在很差，主要是天才杨根本看不上高中生互相的小打小闹，小情小爱，互相违心的夸赞还有伪装起来无懈可击的真心笑脸。

　　在这一点上，她不如陈亦能忍。

　　在很小的时候陈亦就被父母教导：多条关系多条路，朋友多了好办事。

　　看着父母——尤其是父亲用自己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去买烟买酒送上别人的门求人办事的时候，陈亦心里就像针扎的一样疼，从而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练得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朋友遍布各个班级。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找到合适的方法处得来杨镓氤这样心高气傲的人。

　　当年那个简单暴力的小女孩其实早就变得世故圆滑，虽然不是那么娴熟，却也难逃物质世界的魑魅魍魉。

　　昏黄的路灯下有人在慢悠悠的吐着烟圈，草丛中有着虫儿悉悉索索的梦呓，伴随斑驳的月亮感叹月老珠黄。

　　——陈亦走出学校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成寄北在吞云吐雾一副猥琐而邋遢的大叔样，还耍帅的背着单肩包，一只手插到牛仔裤兜里。

　　成寄北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嘴角都懒得扯起来：“女生就是慢，不就是放学吗，有什么好聊的……反正明天早上又会见面。”

　　陈亦抿起唇，深褐色的眸光里面含着复杂的情绪。

　　见状成寄北忍不住哀叹：“这个牌子很贵的耶，我这可是抽的第一根！”

　　垂下眼帘。

　　抓抓头发，成寄北无奈的摁灭了烟头，拖长了腔子：“这样——好了吧？”

　　唰的一下陈亦睁大了眼睛得意洋洋，忍不住翘起嘴角，感叹默契犹存。下一秒就沉下脸色，三步并作两步上去就揪住了成寄北的耳朵。

　　“抽什么烟！暴发户了不起啊！有钱没地方花啊！真闲了用你的钱去砸怡红院的姑娘们啊！毛还没长齐呢学什么不好学人家非主流抽烟装深沉！”

　　噼里啪啦一串话溜出来陈亦都不带喘气的，显然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成寄北被制约着，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只能求饶：“哎哟你快点放手！要毁容了！不抽了行不行！拿钱砸你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陈亦同学满意收手，却在放松的一刹那看到成寄北狂奔的背影。

　　回过神来陈亦咆哮：“你才是怡红院的！”

　　“妞儿啊，最近学习怎么样？”吃饱喝足的陈亦爸爸陈睦躺在嘎吱嘎吱的沙发上开始看电视。

　　陈亦正在呼噜噜地喝汤，听到这停了下来，想了想答道：“还成啊，我感觉高二进国宏没什么问题。”

　　陈老爹没注意听，但是下半句话还是顺利接上：“那就好，好好学，将来考上清华北大了老爸在老家给你搭台子请人唱戏，连唱三天。”

　　虽然心里很无语，但是嘴上还是装作高兴地“嗯”了一声。

　　这时候陈睦的老婆大人周恬已经刷好锅了，走出厨房擦了擦手，颇有点得意的样子：“闺女这么有出息，还不多亏了我天天炖汤炖的，”突然“铃铃铃”的电话响起来，周恬虽然因为被打断很不满，却还是拿起了电话：“哎小张啊，咋啦？……什么！好！我们马上回去！”

　　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陈亦看向妈妈。

　　电视里镜头陡转，是电影中子弹划过空气的温度猩红，映得周恬的脸一片不祥的血红。

　　“你爷爷……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