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离》肆无忧

31、第 31 章

　　鸟儿吱吱喳喳地在树枝上啼鸣，欢快的声音仿若报喜。甲午手里端着早膳，轻放在红木桌上后，便开始打理戚辰初的官袍。看着官袍上用丝线细致描绘的图腾，他的心思又飘回了四年前。
　　那年戚辰初中了榜眼，林期高中状元，书舍满是道喜声，京城和云城戚府都大喜过望，林府更是鞭炮已经放起来了。戚辰初更是“一夜看尽长安花”，甲午跟在少爷的身边，都快被人挤了去。之后又听闻殿试之上，皇上十分看好少爷，夸赞其“心怀天下，少年风流”。而后林期被授起居舍人兼太子太傅，此举令朝堂震惊。皆因起居舍人会记录圣上一言一行，而他又兼任东宫之责，太子便可通过他了解圣意。不得不说，此举令太子一派士气大振，大皇子一派则颇有微词。另一方面，戚辰初被授予礼部员外郎一职，品级虽不高，但好在不算忙碌。其实甲午不知道，原本戚辰初应被授予的是礼部郎中，却被戚辰良暗自买通上官，多加谗言，终是又压了他一头。而戚辰初本人则无异议，也无所谓这被压的官职。当年他年方十七，正风华正茂而林期又被推上风口浪尖。如若他不收敛，很有可能会作为一个靶子盯上。是故他欣然接受，而四年期间，他已升为侍郎，晋升极快，也是托了戚御史及林期之福。
　　甲午想着往日艰辛与荣光，一边做事一边表情生动变来变去。戚辰初看见这清俊少年脸上的活泼表情，只觉得他还未长大似的。四年来，想给戚辰初做媒之人越发多了起来，他不得不找诸多理由拒绝。云城戚府的大太太早已给戚辰良张罗了一门好亲事，乃是和兵部尚书之女联姻，而戚辰良也因此得以举荐做到吏部侍郎。戚大太太巴不得戚辰初不要接亲，防止他势力更盛，因此也帮着推脱。而戚辰初只觉得有甲午操持府内之事足矣，无需再找夫人了。这想法在甲午十七岁生辰时出现的。那日戚辰初下朝归来，让厨子做了一桌好菜，拿出他几年前亲自酿的好酒，就着月光将手中的卖身契递出。他说：“从此之后你便是自由之人。” 可话音刚落甲午却哭了，泪珠子滚滚而落，那洁白如玉的脸上不是感动的神色，而是中悲戚。甲午抽噎道：“少爷莫不是不要我了……” 戚辰初无语。他伸出双手想如往常般抱着安慰，却被甲午躲开，执意要戚辰初说话，红通通的眼睛盯着他，无声控诉般。戚辰初对这避开的动作有些不满，但他已不是当年冲动的少年郎，便耐心道：“你这呆子，难道还想一辈子做奴不成？我将卖身契给你，你就不会再被束缚。我将你当作义弟，谁又敢欺辱你？戚大太太也无法再动你。” 甲午一听便放下心来，知晓少爷是为他好。
　　在他早一年的时候，由于容貌脱去了稚嫩，显出一副好相貌。无人知晓他的父母是谁，只见他容貌旖丽，又是少年年纪，有时笑起来竟有些雌雄莫辨。好在他从小习武，增添了些英气，否则肯定要被当成小娘子来嘲笑了。而戚大太太抓住这点，在云城散播戚辰初和甲午这小厮的艳事，且将甲午说成那不三不四的妖人般，迷惑戚辰初不娶亲。而戚二爷轻信后，将甲午召回一阵毒打。甲午当时卖身契还在戚府，让他回戚辰初找了好几次借口后终于拒绝不得，只能放回一次。但就那一次，甲午却是命都要被打没了，还好戚辰初又赶忙回云城一趟，以身边不习惯其他人伺候为由将甲午带回。而私下，他动用林府关系将大太太的一些铺子断了进项，终于逼得大太太交出了卖身契。
　　甲午感念少爷好意，突然转身抱住戚辰初，像往常一样埋头在少爷怀里，觉得他在这世间真的无以回报少爷了。他年岁愈大，愈懂得那些看着他的人的调笑之语。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他突然想着外人说他相貌好，说少爷其实好男色，不如，不如……于是他猛抬头，冲着戚辰初的嘴唇去，鼓起勇气亲了上去。
　　戚辰初一惊，他只觉得这人越大怎么心性越孩子了？忙用手推开，甲午一脸坨红，道：“少爷，我，如若你是喜欢男人的，我，我也可以……”戚辰初呆了呆，然后竟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确无意于女子，但对男子也并无意动。对甲午他自认是当弟弟一般照料，而甲午却被旁人误导至此。他摸了摸甲午的头，然后慢慢靠近甲午热度不退的脸蛋，说：“你这人，个头长了心智未长，旁人说什么你变信了？我何曾爱慕于男子过？” 甲午盯着眼前俊朗而有些成熟韵味的戚辰初，眼睛有些发直，讷讷道：“我，我也不知怎的……” 戚辰初心道傻瓜，变用额头轻抵对方的，缓缓地，轻柔道：“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只对你一人这般罢了。” 甲午四肢突然涌起一阵酸涩，他不懂为何听到少爷这样的话，感觉自己仿佛站不住了，头也更晕了，热度还是下不去。但心里是甜的，仿佛被泡在蜜罐里一般。
　　而戚辰初说完后，看着甲午羞红的脸，眉眼间的一抹艳色被他捉住，仿佛第一次，他看到了另一面的甲午，一个柔软的，像小时吃的棉花糖一般的，只让人想一口闷下。不娶妻，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