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遇而安》尾巴李

3、顾家有女

　　做梦都料不到，顾寻曾经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再遇见的那个男孩子，就这么突然的出现了。世界那么大，而相识，又是在那么小的年纪。这样条件堆砌下的重逢，对那时候的她来说，真的以为就叫缘分了。

　　虽然过了很久，但顾寻，还是在李蔚然一走进教室的那一瞬间，就认出了他。

　　那是那年夏天的事了。顾寻一如往常拿了双百，根正苗红地结束了自己的小学生涯。虽然靠着这样的成绩她早就可以直升自己学校的初中，但力求做到最好，顾寻还是一大早就到了S中，准备争取S中的入学资格。
　　顾寻按准考证找到了自己的位子，刚坐下拿出了书打算复习，跟屁虫方袁不知又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围着她开始叽叽喳喳。顾寻正紧张着呢，被打扰到的她没好气地揪着方袁的耳朵准备对他吼上一嗓子。而方袁，疼得整张脸都缩了起来，不住地向姑奶奶求饶，奈何叫天天不应正深深绝望着呢，教室门口突然一暗，进来了一个男生。

　　不知为什么，考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喧嚣中心的顾寻还在为刚没有欺负到方袁而郁闷，一抬头，不由得愣住了。也就在那一瞬间，阳光倾斜，转了一个微妙的角度，突然洒了下来，那么耀眼，一下刺痛了顾寻的眼。方袁见机迅速逃离了魔爪，滚回了自己的考场。
　　那个男孩，顾寻望向他，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过了这么久本该模糊的记忆，就这么突兀地浮现了出来。而那个男孩，那张印象中有些淡忘的他的脸，也渐渐和眼前的这张重合了。虽然长高了也更帅了，但映射在顾寻眼前的，似乎还是那个哽咽着喉咙，哭哭啼啼却还是要逞强的倔小孩，那个分离时，哭得更厉害了的男生。

　　“哎，你是附近的人吗，我最近没看见过你呢！”
　　“不是，我是溜出来玩的，你呢？”
　　“其实我也不算啦，我是绍兴的，我到爸妈这儿来过暑假的。”
　　“……绍兴，这样啊……”男孩若有所思地说：“那里……也是我故乡呢”。
　　“你也是绍兴人？”万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老乡，顾寻开心道：“那，你什么时候回老家啊？”
　　“我应该，不会再回去了吧，我妈妈她不会再想回去那里的了……啊，摩天轮这么快就到了啊，我们准备一下，要走了”
　　虽然好奇于男孩为什么突然不说下去了，但小女孩的脑中只有玩的心思。她只是微一难过，转而又开心了：“我过完暑假就回去了，这个暑假你陪我玩好不好？我们可以做好朋友的嘛，对吧对吧。”
　　“…………好吧。”

　　当李蔚然向自己走来的时候，顾寻不知怎么的，紧张到要忘了呼吸。直到看着他坐上了前面的椅子，顾寻才吐出了憋着的，长长的一口气。
　　许是颈背毫无防备就遭遇了攻击，男孩有些惊讶地，迅速地转了过来。
　　一口气还没吐完的顾寻连要不要和男孩打招呼和要怎么打都还没思索完，就被前座突如其来的转头再度惊倒了，吞了好几口空气，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同学 ，你没事吧。”虽然对后桌女生怪异的反应无法理解，但出于礼貌，李蔚然还是微笑着，开口询问了她。声音不再像童年时那样的稚嫩嘹亮，却也意外地好听，低沉而显稳重。
　　顾寻闻言，霎时感觉一股失落的苦涩在喉间弥漫了开来，“没事没事，我就是不小心呛到了。”

　　看来，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了。也是，这么多年了，一个童年玩伴而已，更何况只有几面之缘，又有谁会用心记住这些人呢，恐怕是自己多情了吧。

　　早早做完了卷子，顾寻破天荒地懒得检查，她支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胡思乱想着。等她回过神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视线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牢牢地粘在了前桌的背影上，直要在他身上戳一个洞似的。

　　他，不是说不会再回绍兴了吗。六年，几百公里的距离，怎么会就这样出现呢。

　　李蔚然写着字的手突然打了个寒颤，不知怎么的，他总有一种被牢牢盯上了的感觉，后背更像是有灼热的激光在扫射，真是诡异。

　　其实要论后来顾寻对李蔚然的喜欢，也许是雏鸟情结作祟吧，又或许只是因为看多了童话。我们总是对那些于危难之中伸出的援手，对那种类似于英勇的王子挥舞着宝剑突破重围拯救公主的桥段沉湎而不可自拔。
　　说来也简单，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当我们身陷困境，渴望的自然是那些比自己强大的，有能力守护自己的人。最后困难引刃而解，对这个人更自然而然地带上了崇拜的感情色彩。而所谓的“喜欢”，本来就与掺杂着景仰的英雄主义相差不大吧。这么正面形象的情愫，又怎会不教人沉沦呢。

　　所以之于顾寻，之于那个时候落魄又自卑的她，自然就喜欢上了那个如天神般出现，给予了他些微暖意的男生。

　　当顾寻还沉浸在再遇李蔚然的震惊之中时，S校的录取通知书已经跑了好几轮，来到了她的手上。毫无意外，她进了实验班，倒是方袁那小子，平时没见过他学习，这次也人品爆发地考上了S校。

　　那么，那天坐在自己前面的李蔚然，他进了吗？

　　那个夏天，顾寻的梦中第一次出现了同龄的异性，不是那些嘲笑她的毫无风度可言的男同学，而是一个微笑着的，询问自己近况的少年，澄澈的瞳孔似在诉说着想念，薄唇轻启，似乎有什么就要说出来了。

　　然后顾寻打梦中醒来，然后，她发现人生中的第一次姨妈来了。
　　发现亲戚来访的顾寻，内心却是无比淡定的。小学快毕业时，班里大部分女生都来了姨妈，她们都或多或少，或羞涩或大方地向自己分享过初体验，而这些体验里，无一例外的，有着来自妈妈的教导。
　　都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现在她顾寻这根草也只是叹了口气，换了条裤子就出门买卫生巾了。

　　好吧，等到了超市，顾寻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那些五颜六色的包装，满满地堆砌了一整个货架，根本就看不过来。而“夜用”、“日用”、“超薄”、“全棉表面”……这些看上去简单的词汇，更是让她下不定主意去选择。
　　早不是现在的营业员，恨不得连只苍蝇都扑上去推销。那时候的超市大妈，她们只是抬了抬眼皮，看了看这个满脸通红的女孩子一眼，就继续打着毛衣，投入之前的话题中去了。
　　而顾寻，因为毫无经验，呆呆地站在那，茫然又尴尬地，真的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更是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声熟悉至极的招呼声：“顾寻……同学？”
　　五雷轰顶般地，她转过头，竟真的看见了那个意外之外的人，那个，昨天还在自己梦里的——李蔚然。

　　其实李蔚然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一时想不开打了个招呼，明明彼此都不熟的，现在好了，大家都尴尬了。

　　顾寻干巴巴地笑了声：“啊，好，好巧啊，你也在这，在这买卫生……呃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吧，现在才是真尴尬，李蔚然如是想到。反正也不能更尴尬了……
　　“啊没事，我买好东西经过这里而已。你，你……”他一咬牙，张了嘴：“你是，不知道怎么挑吗？我，可以帮你。”

　　回家的路上，又是一阵迷之沉默。顾寻紧紧攥着手里的塑料袋子，满脑子的疑问快挤爆自己了。看着自己手中那粉嫩的包装，她情不自禁想起了刚才那一幕……
　　男生从较高处拿下了一包卫生巾，上面还印着一个可爱风格的女孩子。待自己看清，还没来得及吐槽，男生就开口了：“这款不错的，我买过。”
　　“呃……”
　　“啊，我是说，我帮人买过！”
　　“哦……”
　　一起结账出了超市，走向了同一方向，女生才知道，李蔚然这个暑假刚搬家到和自己同一小区了。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呢。

　　正自顾自地想着呢，男生开口打断了她：“啊，你家到了，那我就走了啊。喏，这给你，痛的时候就塞一颗吃吧。”
　　说完他挥了挥手，就径直离开了。
　　看了眼手上小熊包装的巧克力，顾寻不禁莞尔，李蔚然啊李蔚然，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生啊，怎么越来，越好奇了。

　　上了楼，正要开门去换卫生巾，方袁仿佛侦察兵般地开门出来了：“哎我说，你一大早出门去哪里了，刚才找你都不在……啊，去买东西了啊！什么好吃的我看看……”
　　没来得及阻止，顾寻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袋子里掏出了卫生巾……
　　“七度空……”
　　“方袁！给我放下！”

　　夏天艳阳下的楼道，似乎悄悄抖了三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