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遇而安》尾巴李

2、青青青葱岁月

　　造物主真的算是残忍的存在了吧，他使磨难与苦痛存在于世，却没有教导我们要如何去应对。往往是当你还沉浸在喜悦中无法自拔之时，颠覆也就在这一瞬了。
　　顾寻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人生会在一夜之间就全变了。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时间永恒在十二岁那年，或更早吧。

　　上了小学的顾寻，第一次了解到了同学之间存在的恶意。
　　才开学不久吧，胖胖的顾寻就被班里的男孩叫做了“北野神猪”，茶余饭后也会时不时地被嘲笑几声来娱乐大众。
　　其实顾寻的性格很好，也是传说中的“人来疯”，在熟悉的人面前更是嗨得不要不要的。她也不明白啊，明明自己人缘挺好，那些男生跟她也还玩得不错，为什么就是要那么欺负自己呢，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也许是天生的好脾气吧，但也许就只是懦弱而已，顾寻从来就不会去反抗这些嘲笑，反而是被笑得多了，顾寻还渐渐学会了自嘲，一旦男生们开始这个话题，她就会立刻接过话茬，夸张地讥讽自己，还笑得比谁都大声，那么没心没肺似的。然后啊，大家会觉得她很好相处，渐渐地，顾寻的朋友就更多了。这大概就是她在物竞天择后，耍的小小的卑劣的手段吧。
　　那之后很久的时间，顾寻都觉得自己是个工于心计的坏孩子，如果有神明，一定会抛弃自己的吧。每次过年拜菩萨，双手合十虔心祷告的瞬间，顾寻都害怕神灵发现自己的秘密后，会来惩罚自己。
　　那自己，期末考试的时候，是不是就拿不到双百分了呀。那段时间，这种念头一直伴随着顾寻，直到后来，她又如愿拿到了第一才作罢。
　　是在更久更久之后吧，顾寻也终究是懂得了。即使纯真如孩子，有些天性却是无法改变的。那些嘲笑他的男孩子啊，说白了也很简单。他们是班级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员，而泯然众人实在可怕，他们渴望被注意，渴望接受目光的洗礼。那么，就算是捉弄别人哗众取宠，也是可以的吧。
　　这个时候的顾寻啊，自然已经是放下了，可是迷惘如十多年前的那个女孩啊，还在那傻傻地难过忧伤到不可自拔啊。
　　如果可以回去，她多想告诉那个自己，不要为了这些莫须有的事情难过，因为这些，最终还是会过去。而最最重要的，是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喜欢上那个男孩。
　　因为自此，她的人生开始万劫不复。

　　虽然年纪还小到没有“异性”这个概念，但被男生欺负，任哪个女生都还是会有挫败感的吧，就算是有方袁在旁边傻乎乎地安慰。
　　这个时候的方袁啊，跟顾寻简直就像两个极端。由于爸爸终日都忙着工作，方家基本上是不开火的，方袁整日整日地吃着那些垃圾食品，营养一直跟不上，瘦小得像根豆芽似的，身边又没个打理的人，总让人感觉脏不拉几的。然后同学们就发现了这个新的笑点：哎，一只瘦猴和一只肥猪，简直是绝配啊！
　　后来这个梗就一直传啊传的，咦，是传到了什么时候？大概是在瘦猴不再瘦，而肥猪也不再肥的那时吧。
　　那时啊，所有人见到他们，无不惊讶于他们的变化，也无一不打趣他们的般配。
　　但对于现在还是个瘦猴的方袁来说，他只能拖着瘦小的身板，和那些嘲笑着他们的男生混战在一起，自不量力地逞强。
　　往往是为了保护顾寻而去找男生打的架，最后却落得要顾寻来照顾自己，替自己打掩护，帮他遮掩着身上的伤，顺利躲过方爸的质疑。每次这么想着，方袁就更渴望能快点长大，保护自己的这一方小天地。
　　至于顾寻，因为爸妈都不在身边，她很早就学会了洗衣做饭，毕竟不忍心看年迈的顾奶奶那么操劳。同时她也暗暗下了决心，要变得足够好，足够打破一切嘲笑。就这样，她似乎拥有了超越同龄的成熟。
　　时光啊，如果就这么流逝真的就足够完美了吧。少男少女，都秉着最纯真的愿望，想着快快长大，做一个足够正直，足够温暖周围的大人。虽然带着成长的烦恼，虽然不喜欢那时的自己，却也未曾泄气过。
　　少年不识愁滋味。
　　其实，这段时光，顾寻在现在想了很多很多次，也许真的是她人生最温暖的岁月了。这段时光，有过嘲笑声，有过泪水，有过小小的迷茫不解，但更多的，是她对未来的期待，是家人的疼爱，是朋友的照顾，是那种，所有人都没有离开的完整。

　　当小顾寻对于双百诅咒的恐惧终于消失之时，她开开心心地跑到家，邀功似的把捷报告诉奶奶。奶奶什么都不懂，但她也知道双百双百，多圆满啊，分数多好啊，乖孙女多聪明。然后一开心，又会给宝贝孙女烧好多好吃的作奖励。那个时候的顾寻，还没有什么爱美之心，顾易又上了初中在住校，连和她抢的人都没有，往往一大桌就成了她顾寻的专享，好一顿的胡吃海塞。当然，她肯定是不会忘记那个和自己形影不离的瘦猴的。这样久而久之，顾寻的双百日，渐渐地也成了方袁的牙祭日。

　　顾寻不聪明，她的双百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她会很早起床，把那些背诵啊默写啊提前准备起来。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好好学习，也许只是因为家人要求的吧，那就尽量做到好了。
　　是啊，顾寻从来都是在努力达到别人的要求，她想做的好一点，得到别人的赞赏，得到那两个“别人”透过电波用上扬的语调表扬自己。留守儿童做太久，她似乎忘了有父母陪伴的感觉，忘了，他们对自己的好。
　　她只记得方袁对自己的好，是把他有的零食，都与自己共享；顾易对自己的好，是把自己的小妹妹保护得好好的，辅导她的功课；奶奶的好，是作为一个老者，带着暮年唯恐不及的担心，没有丝毫保留，最细致的关爱。至于父母的好，真的只有打电话时“顾寻还好吧，学习怎么样？”这样形式化的表达了。哦，还有时不时打过来的生活费吧。
　　“感恩”是一直在被教导的，顾寻懂得，对自己拥有的，不能太过满足，太过松懈。她必须去回报，用更大的暖意与善意去给以回馈。作为一个小孩，听话是至少的吧。最爱自己的奶奶希望自己好好学习，那自己，就应该如此。
　　这么听话的顾寻，落到顾奶奶眼中更是好一阵心疼，其实，她也不求自己的乖孙女要考得多好多好，她只希望这个孙女能一辈子平平安安就足够了。
　　奶奶已经不年轻了，她把顾家的孙辈一个个地都拉扯长大了，如果可能的话，她希望能看着小儿子的这一对儿女长大成人，自己，就可以安享晚年了。
　　啊对了，方家的儿子看起来挺不错的，他现在和顾寻这么要好，长大后在一起也是挺好的嘛。顾奶奶念着佛经，脑筋倒是嗖嗖地动得飞快，想到这儿，更是一个人乐呵地笑出了声，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像个弥勒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