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二章 各奔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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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不想……夺回白灵教？”
清风将青色竹叶吹入窗子，窗纸沙沙地响了一阵。屋子里一片寂静，只留下一片呼吸声。三个孩子，围在床边，看着那个坐在床沿，弯着腰直视着他们的白衣青年，神情讶然。床边角落，站着一个青色外衫，红黑双瞳的男子，只是看着，却不发一言。
“莫哥哥的意思是……”寒玉眼角的红色泪痣，显得愈发鲜明。
“送你去白灵教分舵。”莫轻尘的语气不像是在同他们商量，仿佛是已经决定好了一般，不管他们，是不是愿意，“我已经查好了，白灵教仙州分舵，是陈酒与槐叶的管辖范围，他们能帮你。”
细软的小手，微微拉住了那白色的云袖。寒玉抬起头，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满含期待：“那莫哥哥也去吗？”
“莫哥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是我不能带上你们，所以我得先把你们安置好了。”那一双双围棋大小的瞳孔，看得莫轻尘有些不舍地别开眼，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淡淡道，“我会把你送到白灵教分舵，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要靠你自己了。”
“……”寒玉眨巴着眼睛，眉宇间皆是拒绝，“我想和莫哥哥待在一起。”
“办完事情……”莫轻尘张了张嘴，淡漠的眸子闪过一丝不忍，“我会来接你们。”
“真的吗？”
“……嗯。”莫轻尘将头转向一旁的萧情，“我送你去……”
“我知道。”萧情点点头，“靖州，陆奇叔叔嘛。”
“……”莫轻尘为自己经常低估孩子的智商感到惭愧，不过，“为什么他是叔叔？”
“因为他看上去像叔叔。”
“……”莫轻尘摸了摸鼻子，陆奇就这样瞬间比他大了一辈，尽管事实上，他确实比他大一倍。
“我会乖乖在栖霞山庄等你来接我的~”
萧情与寒玉的反应截然相反，他一直乖巧懂事，也并不问莫轻尘需要多久时间，只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而莫轻尘却是一阵揪心。
然而，他更担心的是白雪饮。寒玉可以去白灵教，萧情可以去栖霞山庄，但白雪饮呢？紫阳宫尚未存在，他若离开，白雪饮该何去何从？
他将视线移到一直不说话的白雪饮身上，二人沉默对视良久。等到莫轻尘好不容易准备问话了，却见白雪饮率先转身，往屋外走去。
“……”
他以为白雪饮会像之前那样，每当推门出去之前，都会回过头来臭着脸说上一两句话，但是……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自己的去向也并未过问，只是这样踏出了门槛，转了个弯便消失在门后。
小孩子的脾气莫轻尘不知道，但白雪饮的脾气莫轻尘却感同身受。
“莫哥哥……”萧情与寒玉二人一人抱着莫轻尘一边的膝盖，一边抬头用那让莫轻尘充满罪恶感的大眼睛望着他，“你要把白哥哥送哪里去？”
我也不知道。莫轻尘在心中默默地回答。
只是，他不能说。他不能告诉这两个孩子，说自己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应该把白雪饮放在何处寄存。他不能让他们担心，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根本不会回来。因为莫轻尘是一个对自己心狠，同时对他人更狠的人。
对不对，莫轻尘？
“……”莫轻尘望了望萧情与寒玉，咬了咬唇，撇开头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现在出发，晚上就能到，去收拾东西吧。”
萧情与寒玉没有听到答案，本想再问，但见对方一脸不想说话的样子，只好礼貌地告辞，便出了屋子。
“虽然他们是孩子，但你不该骗他们。”听了这么久的竘玙，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嘴。
“他们会忘记的。”莫轻尘低头，手心里滑出三颗药丸。
那是从宁孑手上得来的三颗去心丸，据说能够让人忘掉一些事情。如果可以，莫轻尘真的不想这么做，但一想到因为他们记得他，而在江湖上四处寻找他，以至于后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
莫轻尘把玩着丹药的手一顿，如果……他们不记得他了，那么当年从无情峰摔下来的少年，还会不会有人救？他记得就是那一次，让他有机会，进了紫阳宫，认识了一个总是端着一张面瘫脸的白大宫主。
那双残暴却又落寞的深黑色眼睛……
莫轻尘望了望窗外，朝阳依旧，红得如同旷世哀歌。
事实上，去仙州的路，并没有莫轻尘想象的那么远。由于竘玙的加入，莫轻尘带着三个孩子，遇到险地再也无需绕道而行——二人足够带着三个孩子直接轻功跨过去了。于是乎，两大三小五个“人”，清晨出发，午后便到达了仙州城，离傍晚还有一个时辰。
本应该是十分顺利，但他们却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意外”。
“他刚刚说什么？”莫轻尘望着那重新关上的白灵教分舵府邸，有些不太确定地望向竘玙，一双异色的眼睛里满是浓浓的杀意。
“……”竘玙垂头立在一旁不敢回答，四个瞳孔转了一转，才委婉地说道，“我们带着三个孩子。”
杀意顿时减轻了不少。
莫轻尘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漠中带着一丝冰冷，白皙的手指指了指门：“再给我敲开。”
落日的余晖照在这红色的大门上，好似镀了一层金。衣服的下摆被拉了一拉，莫轻尘低头，看到寒玉眼角那颗殷红的泪痣在晃动。
“莫哥哥，算了吧。”寒玉年纪虽小，但毕竟是在前任白灵教主寒珂的耳濡目染下成长，自然精明聪慧，“陈酒护法与槐叶护法就算是联手，也难与袁护法相斗，他们若是收留了我，恐怕就要与半个白灵教为敌了。他们明哲保身，我们就不要为难他们了……”
寒玉虽是这么说，但毕竟还是孩子，被拒在门外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但看莫轻尘如此替自己不平的时候，这种难受的心情，反而被冲淡了。
说话之间，竘玙再一次敲开了那红色的大门。
“你们怎么还不走？！”那开门的领头忍无可忍地提高音量，眉头皱得死紧，“都跟你们说过，管你是不是教主，今日护法不见任……”
那人刚说到一半，竘玙眼疾手快立刻将人一穴道封死，给住了口。转头望了一眼莫轻尘，那一蓝一紫的眼睛，发飙的眼神酝酿到一半。
毕竟是白灵教分舵，这边刚一有动静，十多个教众便冲了出来。
“看来……”莫轻尘动了动手腕，“只能杀进去了。”
莫轻尘毕竟是天下第一的莫言带出来的徒弟，有千竹杀阵在身，又有深厚的内力，加上还有竘玙这个帮手，即便是带着三个孩子，还是一路碾压地到了内殿，期间过程并没有超过一盏茶时间。
唯一遗憾的是，莫轻尘没办法在三个孩子眼前大开杀戒，只将人打晕了事。
陈酒与槐叶本还在考虑着白灵教的大势，一脸为难地思索到底要不要接纳寒玉，而与袁护法做对。然而他们只听得一声惨叫，大敞的殿门突然摔进来一个白灵教教众，二人立刻站起，手还未搭上武器，手腕却已经被一片看似柔弱的竹叶划了一道口子。
再抬头时，却见眼前一身雪衣的公子，俊美不似凡间之人，他白皙的手握着一把好剑，对着他们，而他们二人，却因为对方过强的内力压制，而无法动弹。更让人吃惊的是，这个公子，看着也不过十七八岁。
这世间竟有此等年轻的高手！陈酒与槐叶俱是一惊。
“听说你们……”莫轻尘淡漠的眼神中阴晴不明，手中的龙吟剑的剑尖，抚过二人的下巴，“要叛教？”
此言一出，陈酒与槐叶脸色一变。
“我等乃白灵教护法，对白灵教忠心耿耿，怎会叛教？！”陈酒沉声道，“我不知阁下到底是何人，你可以杀了我们，却不能诬陷我等。”
“喔？诬陷？”莫轻尘手指抚了抚剑身，头却低下看向寒玉，“你们将白灵教教主拒之门外，是何居心？”
二人顺着莫轻尘的视线，望见了那一身粗布麻衣的寒玉，大大的眼睛无邪地回望着他们，眼角殷红的泪痣，如同血滴一般让人揪心。
“少教主！”
“陈护法，槐护法。”寒玉眨了眨眼睛，从莫轻尘大腿后头走出来，小手依然紧紧地抓着莫轻尘的衣摆不放，“给你们添麻烦了。”
“……”陈酒与槐叶呼吸一顿。
“白灵教的教主真可怜。”莫轻尘一蓝一紫的瞳孔如同蛇一般盯着二人，一字一句道，“小小年纪没爹疼没娘爱，到处被追杀不说，现在连唯一可以信任的人都将他拒之门外。白灵教已经孬种到这种程度了吗？！”
莫轻尘此言一半戳人心底，一半揭人伤痂，陈酒与槐叶被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刚想动手，却听到白灵教正主儿开口说话了。
“莫哥哥，莫要为难陈护法与槐护法了……”寒玉扯了扯莫轻尘的袖子，“他们不是不想帮我，只是他们自身难保了，我不想他们因为我而死。”
“我是白灵教的教主，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累赘。我可以一个人面对袁护法，我不会再逃了。”
一句话，让陈酒与槐叶怔住了。他们本是血气方刚的青年，此刻却惭愧得无地自容。不得不承认，他们竟连一个孩子都不如。
仅仅只是因为对手比他们强大，他们便退缩而不敢前进。仅仅只是因为寒玉岁数太小，他们便犹豫着不敢冒险。他们并没有想到，这个孩子的勇气，比江湖打滚十几年的他们的胆色，还要高。白灵教，是有希望的。
“你确定不要他们帮你？”莫轻尘挑眉。
“你说过的，想要的东西，要自己的双手去取，别人不会无条件帮我。”寒玉望了一眼陈酒与槐叶，道，“我没有可以给他们的东西，也不敢承诺以后就会有。但我有手有脚，我还有一条命，我会用自己的双手，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莫轻尘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寒玉这张看似柔弱的小脸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他几乎要脱口而出。
我想帮你。
“白灵教的教谕，只有战死的魂，没有怕死的人！” 寒玉望着莫轻尘，双眼坚定得不像一个孩子，“就算只有我一个人孤军奋战，我也不会放弃的。”
殷红的泪痣，如罂粟一般透着美丽和坚强。
“属下誓死追随少教主！”陈酒跪下。
“属下誓死追随少教主！”槐叶跪下。
至此，白灵教仙州分舵，拿下。
莫轻尘一行人在白灵教分舵待了一晚，第二日清晨，那些前一日被莫轻尘与竘玙二人打晕的教众又惊又喜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阁下为何不多待几日？”出来相送的陈酒见莫轻尘行色匆忙，忍不住问道。莫轻尘与竘玙的身手他们已经领教过，如此高手若是坐镇白灵教自然是如虎添翼，只可惜……
莫轻尘自然知道陈酒的想法，懒得与对方虚与委蛇，只是淡淡地将视线转向陈酒身边的寒玉。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小寒玉褪下那一身粗布衣衫，换了一件鲜红色小版华服，看上去有模有样，像极了他所认识的成年版寒玉。
“你还是穿红色衣服好看。”莫轻尘如此说道。
寒玉眨巴了一下眼睛，忽而开心地笑了起来：“那我以后都穿红色衣服。”
后来的寒玉喜欢穿红衣，莫非，正是因为如此？
“……”莫轻尘撇过头去，摸了摸鼻子，继而蹲下，将寒玉的小手拉过。
小小的掌心上，放了一粒圆圆的药丸。莫轻尘张了半天的唇，始终没说出口。
“莫哥哥？”
“……”淡色的薄唇重重地抿了一下，打了一夜的腹稿，最终却只吐出了三个字，“给你吃。”
对不起。别再，记得我了……
“好。”寒玉毫不犹豫地将药丸往嘴里一丢，嚼了两下笑道，“有点苦。”
莫轻尘眼睛一热，掩饰性地将手抚上刘海，狠狠地往脑后一梳。
“白哥哥，小情。”寒玉一手拉着一个孩子，依依惜别，“我们要分开一些时间了。”
“寒哥哥快些把白灵教夺回来。”萧情大大的笑脸感染着寒玉，“我早就想去白灵教总舵看看了。”
“好。”
白雪饮倒没那么会说话，沉默了半天，却只有两个字：“保重。”
“嗯，你们也保重。”寒玉点了点头，眼角的红痣朝向莫轻尘，语气很是认真，一字一句，流入莫轻尘心里，“莫哥哥，我等你来接我。”
“……好。”莫轻尘轻轻抚着寒玉的头，终于狠下心转身就走。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诀别是一种什么滋味。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这种感觉，他还要再体验两次，光是想想，就能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残忍。
只是这清风依旧，吹不进人心。
我若离去，后会无期。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第七十二章 各奔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