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罢天下[穿越]》楼小冷

2、第一章 不归之林

　　翠绿的颜色妆点了这个简单的竹屋，一片绿叶飞过纸糊的窗子。

　　屋内的竹床上躺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在竹叶轻擦窗沿的时候，他的眼睛忽然睁开。

　　这奇怪的梦境，让他有片刻的失神，不过这并不影响他迅速地起身穿戴梳洗。

　　少年望着木盆里水中的倒影，清秀带着稚气的脸，细长的柳眉，略微上翘的丹凤眼，如同精细雕琢的下巴，完美结合在一起的精致五官，如果再大几岁，等脸长开了，那一定是让人难忘的景象……那渐渐看习惯的脸，露出一双漆黑如同深潭的眸子。他知道，他的眼睛，原本并不是这个颜色，所以他对自己之前所做的梦，更加迷茫。

　　作为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灵魂，“杀人”这个字眼，就如同“凶手”一般，让人很是反感。然而梦中的他，抬手之间，竟能瞬息将十几个人封喉，出手毫不犹豫，眼中全无半点怜悯，甚至连嘴角，都还是翘着的。

　　这一定不是自己……

　　“咚、咚、咚……”

　　门外的敲门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草草地抹了一把脸，打开门的瞬间，一个充满笑意的浑厚声音自头顶响起。

　　“哈哈哈，太阳都晒到屁股啦，师侄这么偷懒，你师父竟没罚你么？”

　　少年一愣，眨了两下眼睛，忽然露出了笑容，整个脸都展开了：“回春师伯，你怎么来了？！”

　　少年与其师父所住之地，乃是江湖上有名的不归林。

　　不归林之所以叫做不归林，是因为林中多长毒物，脚下随便所踏之地，皆是毒草，草中所养，皆是毒虫，毒虫所生，皆是毒液。踏入此林者，皆死于剧毒，从未有生人活着回去，便命名不归林。

　　其实事实上，还是有人，能够活着进出不归林的。

　　莫回春师伯，就经常时不时来串门，有时候总会给他带些很多有趣的小玩意儿。

　　“出谷巡医，恰巧路过此地，顺道来拜访你师父。”莫回春神秘一笑，忽然从背后拿出一个小木匣子，“看看师伯给你带什么来了？”

　　少年迫不及待地接过，熟练地拧开匣锁，打开盖子，只见里面正是他一直想要的绝情蛊，竟然还有两只。

　　少年合上盖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谢谢师伯！”

　　“你要真想谢我，就赶紧把它藏起来，否则你师父要是知道了，非拆散我这一身老骨头不可。”

　　少年吐了吐舌头，立刻转身将小匣子藏到了被褥之下，再回过头来时，却是伸着脖子往莫回春身后看。

　　“小鬼，瞧什么呢？！”莫回春摸了一把灰胡子，笑道，“弦儿被你师父逮到，正在后边林子里谈话呢。走，一起去凑凑热闹。”

　　少年一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跟随莫回春进了后林。

　　还未走近，他便听到三月弦稚气却充满坚定的铿锵话语。

　　“弦儿定不负今日所言，若来日毁约，必遭天谴！”

　　少年一愣，见莫回春脚步加快，也小跑一阵跟上前去。

　　“莫言，你让我徒儿发下毒誓，是要做什么？！”莫回春一句话，让站在白衣人边上的蓝衣少年，转过头来。

　　“师父。”

　　那蓝衣少年十分乖巧地喊了一声，声音也是柔柔的，低眉顺眼的模样，很难让人想到他会说出立誓的那番话。只是作了一个揖，看到莫回春身边的白衣少年，三月弦的眼睛调皮地眨了一下。

　　“呵，怎么，怕我害了你徒弟？”

　　见莫回春走近，那与少年同是白衣的男子转过身来，轻轻一笑，整个竹林仿佛都活了起来，飞扬的竹叶层层叠叠，比之大雪还要壮观。

　　“每次我来拜访，你就用千竹杀阵来迎我，不知道还以为我们不是师兄弟，是仇人。”莫回春摆摆手，将三月弦往身后一推，“你跟尘儿去玩儿吧，我与你师伯有话要说。”

　　话还没说完，三月弦就飞奔到莫轻尘边上，二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便携手往半山腰的临溪去了。

　　“嗨，这俩小鬼感情倒是好。”莫回春望着消失在竹林深处的小小背影，似有所意地感慨了一声，“我们几个师兄弟，小时候也是如此，感情深厚，形影不离。”

　　“……”莫言闻言，嘴角的弧度趋平。

　　“当年，你为何弑师？”

　　“……”莫言转身便往反方向走。

　　“我一直相信你是有苦衷，否则我也不会时常过来探望你。”莫回春后脚赶紧跟上，皱着眉头道，“有什么事情别放在心里，说出来，师兄弟一定会理解的。”

　　莫言并不言语。

　　“下月十三。”莫回春叹了口气，不再跟随，只是朝着白衣男子的后脑勺喊话，“师兄弟十年一聚的日子。这次，不要再逃了。”

　　莫言终于停下脚步，仰起头，眺望着远方的红日，那橘色的光晕，在眼底散开，与周围青翠的竹子，映照在了一起。

　　溪水潺潺，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两个少年用手接了一把溪水，伸到唇边灌了一口。

　　一股沁凉从喉间往下落，还有水滴留到了脖子上，滑落到胸口，湿了衣襟。莫轻尘仰着头望了片刻蓝色的天空，再低头时，却发现三月弦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看着我做什么。”

　　“在想，把你卖了，我能得多少银子。”

　　“……”莫轻尘心底鄙视了对方一眼，“你能有点出息吗，说好的当个悬壶济世的神医呢，怎么变成人贩子了？还想卖我！想得美。”

　　“医者，与人方便也，哪来那么多银子，只好委屈你了。”三月弦灿烂地一笑。

　　“……”莫轻尘撇过头不甩他，隔了许久，却突然问道，“我师父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闻言，三月弦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他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摇摇头道：“我答应过你师父，不能说出去的。”

　　“……”莫轻尘抿了抿嘴，虽然实在很好奇，却也不想为难朋友。

　　“对了，听说你近日在学毒了？”

　　莫轻尘的师父有个外号，叫做“毒蛊剑仙”。不但剑术了得，而且深谙毒蛊之术。

　　据说莫言年轻时候性子开朗，喜爱玩笑，可是中途发生了一次变故，莫言在绝望之际生吞了一只绝情蛊，是以现在不苟言笑，性子很是淡漠。

　　莫轻尘用树枝拨动了一下溪水中的五彩石：“我可是立志要成为毒医的男人，自然要学毒。”

　　“……”三月弦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道，“那行，我也去和师父说说，修习解毒之术。”

　　“怎么，我在前路放毒，你在后边解毒吗？”莫轻尘刚出口，就被自己的话逗笑了。

　　“哈哈，那是自然，免得你祸害武林。”

　　“我怎么会祸害武林！”莫轻尘随口一驳，脑中闪过昨日梦中的画面，却忽然有些底气不足。

　　好在三月弦并没有听出什么，只是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做毒医，我做神医，以后我们两人联手，天下没有治不好的症，解不了的毒！”

　　流动的溪水将阳光分成了好几块，如同散落的金色碎片。年少的豪言壮语，还有那对未来的憧憬，让两个少年如此向往和期待。只是他们并没有考虑到命中的变数，这美好的幻想，在不久之后，被硬生生地打碎在染血的地上。而这原本走在一条路上的两个少年，从此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