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千年不忘卿》忘川忘魂

3、第三章：相见

　　一盆冷水下打了一个激灵，穆卿再次睁开眼睛，血和水拉扯着睫毛，眼前一片模糊，却没有妨碍她看清眼前的人，微微牵动嘴角，似是要扯出一个微笑。
　　看着这个微笑，霖雨血都要停止流动，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心都要被自己捏碎了，“她……疯了，失去了理智，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穆卿轻轻的笑了，回复了点力气呢，都能笑出来了，还以为肌肉已经麻木了。“你还好吗……”声音却越来越轻，越来越无力。
　　心要窒息了,慌忙去解捆缚着穆卿双手的绳子，那麻绳因为时间太长，又因为身体下坠的重力，双腕上已经勒出了深深的伤口，绳子深陷其中，任谁看了也不忍下手……血肉模糊中的绳子，要解开必是一番嗜骨锥心的疼痛。霖雨看到往日纤细白净的双手现在已经肿胀起来呈红紫色，鲜血顺着深深的伤口在苍白的手臂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再这样多吊上一时片刻，恐怕这双手就要废掉了。霖雨双手颤抖，却不敢迟疑，一点点小心翼翼解开绳索。
　　穆卿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终于松下来了，身子软软一滑，再无力气支撑，跌落在霖雨身旁。
　　霖雨轻轻捧着这千疮百孔的身体，怕一不小心就触痛了她的伤口，可是这满身的伤口，无论捧着任何地方，都一定会在她伤上加伤。突如其来的泪水竟然蒙上了双眼，穆卿，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对你……
　　可是她没有问出，穆卿也回答不了她，身上剧烈的疼痛，加上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让穆卿又沉沉昏了过去。
　　当穆卿醒来时，霖雨还在身旁，天已经晚了吧，似乎是深夜呢，依偎在霖雨臂弯中，突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能够再次见到霖雨,感受到她还在意着自己,不正是几百个日夜里期盼又不敢期盼的么……生死有命，即使这样死了，也认了。
　　意识到穆卿醒了，霖雨身子微微有些颤抖，“穆卿……”
　　“恩？”这样依偎的姿势有些暧昧呢，可身子实在没有力气移动，这么多年的朋友，这个时候借肩膀靠一下，也不为过吧。
　　霖雨的话断了又续，不能连贯“你……你还能原谅我么……”
　　穆卿不由莞尔：“原谅什么……重色轻友吗？当然不能原谅了！”
　　“……”似是没想到会这样被拒绝，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感觉到身边人突然身体的僵硬，穆卿叹了口气“……我没怪过你。”
　　……故作轻松地话没有缓和霖雨僵直的身体，久久没再说话，而极度虚弱的穆卿一直处于半昏迷半醒状态，并不如平日里，会在每一个她不知怎样言语的瞬间，接下她的话与她继续交谈。如果没有穆卿……我会是什么样子……抵着穆卿发烫的额头喃喃低语：“对不起……”
　　半昏迷中的穆卿却似梦中呓语般低喃，“小雨……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你知道你消失了多久么……259天……不对……260天……还是261……”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好几天了：“我每天都在等你……每天,每一分钟……你都不会想我么……”穆卿的声音越来越低,微弱得仿佛只剩下空气细弱的颤动,可霖雨依旧字字听得清晰”你别找女朋友好么……小雨……一定要找的话……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为什么你对我那么重要，我对你却不重要……为什么……”
　　霖雨不自觉的收紧了双臂，把穆卿紧紧搂在怀中，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怎么是现在……怎么是现在……“傻瓜，你是最重要的，你才是最重要的。”
　　怀中迷迷糊糊的人儿身体轻轻震动，黑暗中挣扎的挣开眼眸，直直的望着对方：“你说什么？”
　　嘴角泛起苦笑：“你是最重要的，我答应你，再也不处女朋友了，一辈子我都不会再离开你。”
　　好想拂去那嘴角浓浓的悲伤，这是梦么，是不是明天醒来，霖雨依旧从未出现过，依旧只是自己：“……你说真的？”
　　霖雨却一瞬不移的望进她的眸子，生怕一眨眼，她就再也不会在眼前一般。“真的！”
　　穆卿清亮的双眸突然泛起了水雾：“你要是再骗我，我可一辈子都不理你了。”感觉到身旁人身子的颤抖，穆卿又轻轻叹了口气：“别紧张啦，我知道的。”苦涩的笑了笑：“不说这个了，跟你开玩笑的。”
　　霖雨的身体抖的更加厉害，卻怎样也控制不住。滚烫的泪滑落脸颊，“穆卿，是你，真的是你。”
　　脸上感受到温热的泪，穆卿轻轻地笑了，是真的吗？小雨……你知道，我一直相信你呢……怔怔的看着泪水从霖雨的脸颊一串串滑落，似是一生的泪都要流完似的.认识她十年，自己在她面前哭伤多少次，却从没有见过她落泪。小雨，我把你放在我最重要的位置十年了，你却终于肯把我也放在心里深处了么，而不是你的那些女朋友，不是……她？
　　艰难的抬起手臂，想为她抚去止不住的泪水，却发现碰触她的脸颊手完全没有知觉，看到自己红肿的双手，居然麻木到没有一丝感觉……挥挥头，摇去恍惚的感动与震撼，别这样，穆卿,不能再信了,再信,真的会死的……对自己笑笑，别傻了：“别傻了，我没事，死不了，不用这样说。”
　　看到穆卿的苦笑，突然好恨自己，恨得只想把自己撕碎。“找那些女朋友都是借口，只为了离你远些，我怕我会伤害你……你这样美好……该有自己美好的人生，而不是和我这样一个人在一起……”
　　小雨……我会相信你的小雨……强烈的震动袭击每一寸血液，定定的望着第一次痛哭的霖雨。如果是这样……我相信，这次哪怕会万劫不复，我也……
　　“我信你。”深深望进霖雨痛苦的眼眸，穆卿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三年前
　　一叠厚厚的信封摔在了霖雨面前
　　“你自己看看，你写了什么，你说我们是为了彼此而存在的，你说我像是你的灵魂，我信任你，依赖你，全心全意的对你，为什么还没有你那些女朋友重要!你居然跟我说，你的一切为她而存在，你做的所有事都是因为她!你来这个城市也是吧，对不起，是我自以为是了，自作多情了，我要不起你这样的朋友。你明天就搬出去，想去哪里去哪里，你不是不愿回来么，以后都不用再回来了!”
　　一口气说完一大通话，穆卿的情绪显然没有平复，重重的靠在书桌旁，转过脸去不去看她。
　　霖雨低头看着眼前的信，不变的信封，熟悉的笔迹，那都是大学时写给穆卿的信，想不到她竟然保存的这么好，还跟随她来到了这个城市。自己的大学时代在孤寂中度过，没有在意的事，没有关心得人，如同身在沙漠，朋友、亲人、爱人、都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每日混混沌沌，不思进取。如果说沙漠中有那么一点点水源，那就是她。于是给她写信成了最愉快的事。只是想到那样的生涯，不自觉就会感到冷，并不是自己愿意回忆起的。知道穆卿这次真的生气了，自己已经一个月没有回过这个“家”，虽然自己名义上只是在这里借住，可将近一年了，无论是穆卿，还是自己，都已经把这里当成了一个“家”，吃力的开口道：“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求和的语气没有丝毫缓和穆卿的情绪：“别道歉，你没错，我错了，一人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一百次了还不知悔改，就叫做活该，是我错了，我活该，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咽了咽唾沫，这样生气的穆卿，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她只有在最生气的时候才会说这样的话。
　　“真知道错了。”这次处的女友差点连命都赔进去，可真是长教训了，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滥情不好，要遭天谴的，霖雨心中暗想。
　　“我不是不让你交女朋友，我也不是不开明的人，可你未免也太过分了吧，交个女朋友，电话不接，家也不回，理都不再理我，这些年你不是不知道，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可你处了女朋友便这样对我，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找不到你我会担心的，你知不知道？”穆卿声音竟不禁有些颤抖，淡淡的水雾蒙上双眸，却固执得不肯让泪水滑落：“我会想你的，每天都在找你，等你电话，你知不知道……你冷血的吗？”
　　望着这含泪的眸子，霖雨的心突然一疼，不禁移开了视线：“我知道,我都知道,以后不会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跟你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什么？”穆卿的声音恢复平静，水雾的眸子一瞬不眨的望着霖雨。
　　霖雨突然心中一震，为什么……
　　“因为你不愿去打扰她，你觉得一辈子再也找不到能让自己喜欢的人了，所以你随意交女朋友，宁愿醉生梦死。只要能不让你想她，不让你去找她，是吧……”穆卿的语气没有疑问，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只是声音中有难以察觉的落寞。
　　是么……“你不该什么都知道，可是我即使交了女朋友，也还是会想她，她是这世间我唯一在乎的。”
　　穆卿的身子微微震了震，许久才悠悠开口：“既然在乎，去找她啊，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7年前你没对她说，也许她一直在等你啊。”
　　”你觉得可能么？”
　　“问都没问过，喜欢也没跟人家说过，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幸福不去争取是不会有的。”再也没有看过霖雨，穆卿的眼神在空气中游离。
　　“是啊，我从来没问过，如果……”
　　“快问问吧，说不定成就一段美好姻缘呢！”穆卿的口气轻松而愉快：“我是和她不熟啦，在艺校三年也没说过几句话，要不早帮你问明白了，省得你天天相思病不说，还不好好过日子，总是找些不着调的女朋友。”
　　霖雨悠悠道：“是啊，也许只有我，和她最熟悉了……”
　　穆卿显然的表达了自己的不屑：“你和她也叫熟啊？我就不信你和她说过超过一百句话。”
　　霖雨突然有些脸红，一百句……也许只说过几十句吧……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恋上的，究竟是她，还是自己的幻想……是实实在在在的人……还是那年少时代，虚无缥缈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