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与我》望春风

10、10

　　顾一城的摩托开得并不快，可是凉风依然往我脖子里灌。
　　“速度还好吧？”顾一城的声音顺着风飘到我耳边。
　　“嗯，你注意看路。”说话间我抓上了顾一城的外套。
　　顾一城的语气带着些轻快：“我技术很好的，这么不相信我吗？”
　　我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说些什么回应她，顾一城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天有些晚，两边的路灯已经亮了，顾一城把摩托开到距离院子门口还有半条街的距离就停了下来，“到了，你回去吧。”
　　我颤颤巍巍的从摩托车上下来，说实话，还真的有些冷，两条腿都有点着凉。
　　像是看出了什么似的，顾一城把车停在路边，说了一句等我一下，就转身进了路边的奶茶店，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杯热奶茶，“喝吧。”
　　我接过奶茶，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看着顾一城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回去吧。”她说。
　　“你上次考试……名次怎么样？有没有进前三百？”我有点没话找话，其实是因为不想回家。
　　顾一城摸了摸耳朵，“嗯，进了，我哥挺高兴的，对了，谢谢你啊。”
　　顾一城的样子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大概是喝了几口顾一城给我的奶茶，说话也有点越界：“那你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吗？我还挺担心的。不过看你的样子似乎没怎么作弊过吧？”
　　“……”顾一城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没说话。
　　我意识到好像真的说得有点多，喝了一大口奶茶化解此刻的尴尬，就在这时，街对面传来一句女声——“顾一城！”
　　顺着声音望过去，是一个穿得挺好看的女生，她望了望马路上的车，一路小跑到我和顾一城面前。
　　“顾一城，你这阵子忙什么去了，怎么打电话都不接？”女生说话间就挽上了顾一城的胳膊，看起来二人很熟稔的样子。
　　顾一城没有推开她，而是认真回答她的问题：“嗯，有些事在忙，没顾得上接电话。”

　　我看着她们二人举止亲密，似乎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或者……情侣。
　　不知道此刻的我存在这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顾一城已经把我送回家，那我也就可以走了吧，至于她们是什么关系，饶是我再关心，也可以用五个字总结概括——不关我的事。

　　“那我走啦，你回家小心，再见。”
　　我摆摆手对着顾一城笑了笑，可能笑的有点假，反正我也看不到。
　　没等顾一城回复，我转身走快步离开了她们。

　　顾一城没有说什么，身后传来女生叽叽喳喳要顾一城陪她去干什么的声音，随着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彻底听不见一个字。

　　这天的小插曲没有过很久，我就再一次在学校门口遇到了那个女生。

　　周五放学，大扫除过后学生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学校，操场上有男生在踢足球，我倒了垃圾洗过手准备回家，一扭头，看到顾一城靠着走廊墙壁玩手机。
　　好像那天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来学校了，今天下午也没来上课，怎么放学时间却见到了。

　　要进教室的前一秒钟，顾一城说话了：“边园，放学有事吗？”
　　我回过头看她，整个身子歪歪斜斜的靠着，双手左手插在裤兜里，拿着手机的右手已经放了下去。
　　她的一双眼睛有些没精神，说话声音也不像之前底气那么足，好像熬了很久的夜，我看着她的双眼，确实有点血丝，应证了我的猜测。

　　“你没睡好吗？还是这两天压根就没睡。”
　　我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抛出一个与他相关的话题。
　　“呦，你在关心我吗？”顾一城歪着嘴轻笑，“放学没事的话跟我去玩吧。”
　　“没睡好就回家睡觉，不想成天想着玩。”
　　本想说去哪里玩的我，话到嘴边变成了说教。
　　顾一城没理我，径直越过我大步走进教室，拎了我的书包出来，经过我身边时拽着我的衣袖没给我拒绝的机会，就把我往楼梯口带。
　　“……放开我，我自己走。”

　　当我们走到学校门口，我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站着那天晚上拉着她袖子的女生。
　　女生拿着两杯奶茶，朝顾一城笑。
　　扭头看看顾一城，一脸平静，不知道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顾一城，你怎么这么慢啊，陪我去打台球啊。”女生在马路对面喊她。
　　顾一城拽着我的袖子过了马路，女生的目光从顾一城的脸挪到她的手上，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不去了，晚上家里有点事。”顾一城没有因为女生的目光就松开我的袖子，我觉得女生或许把我当成了情敌。
　　“那个……我还要回家写作业，不然你们去玩吧……”
　　我可不想被女生记恨，这种女生八成都是其他学校里的小太妹，搞不好会找到学校里来堵我，毕竟顾一城长得还挺好看，有不少女生喜欢她。

　　顾一城回头看我，一脸平静：“有事，等会再走。”
　　听了她的话，我转了一半的身体又转了回来。

　　女生看自己的话顾一城全然没听进去，“怎么，女朋友吗？”
　　有些挑衅，有些不服。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八卦，我累了，先回家了。”
　　说完这句话顾一城就拉着我走向她的摩托车，递给我一个头盔：“戴上。”

　　一路无话，我上了车，抓紧顾一城的衣服，跟她回了她家。
　　“你家又没人啊？”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茶几和餐桌上的饭盒和易拉罐。
　　顾一城把鞋踢到一边，换了拖鞋，坐到沙发上：“说正事，你能不能帮我维持前300的成绩到高三前，也就三个月了吧。”
　　也就三个月？给她作弊一次都够我担惊受怕三天了，更别提三次月考还有最后的期末。

　　然而拒绝的话我又说不出口，“……”
　　“怎么，很为难吗？上次答案传得不是挺快的嘛？”顾一城打开一罐可乐，拍拍旁边的位置，“坐啊。”
　　我有些犹豫的走过去坐到顾一城旁边：“我觉得……好像挺难的，我上次也是第一次。”
　　“所以就再……帮帮我吧？”顾一城侧过头看着我，满眼真诚。
　　“就是我哥……他觉得我还是应该好好上学，起码高中三年，要读完。”顾一城认真地说。
　　“你哥他……他这么说的吗？你们不是不用读书也有……办法的吗？”我犹豫着措辞是否礼貌，小心翼翼地问他。
　　顾一城叹了口气，“这是我爸爸的意思，哥哥没办法完成，只能让我一定要做到。”

　　“那我……帮你补课？”
　　“补课？”
　　“补课进到前三百，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毕竟学校一共也就400多人。”

　　顾一城没说话，想了想：“我没兴趣读书。”
　　“那你高中毕业了，做什么？”
　　“可能帮我哥哥做事吧。”

　　这个话题我没有再提，顾一城也没有继续说让我帮她作弊的事。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面对这个话题。
　　如果不读书的话，人的未来会怎么样。
　　我和顾一城沉默了没多久，门外就传来敲门声：“阿城，你在家吗？”
　　是一个男声，顾一城起身，去开门。

　　“你怎么来了，我哥呢？”顾一城问他。
　　男人看向我，又看了看顾一城，一脸坏笑：“是不是我打扰你们了？”
　　顾一城踹了他一脚：“这是我同学。”
　　“行吧，你哥这周还有的忙，你别来了，你哥说让你好好上学，这是给你的生活费。”
　　说话间男人从口袋拿出一个信封，一塌钱不知道有多少。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顾一城回话就走了，连门都没进。

　　顾一城转身拿着钱进了卧室，“边园，你想去哪里玩？”
　　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
　　“好像也没有地方去，不如在你家看电影吧。”我说。

　　就这样，这个周五的傍晚，在顾一城家的电影里度过。
　　回家的公车已经没有，顾一城照旧骑摩托送我到院子的街口，“我最近很忙，没空来学校，你还是考虑考虑我说的话吧，下个月我还要去看我爸，成绩单还是挺……重要的，尤其我还留了一级。”
　　路灯打在顾一城柔软的长发上，我看着她的双眼，有点失神。
　　其实抛开顾一恒的妹妹这个身份不说，顾一城也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和其他人，和我，没有什么不同，毕竟也背负着家长的期望。
　　“然后呢，你高考结束后……真的去帮你哥做事吗？”
　　顾一城点点头：“嗯，我哥以后也要做些正经生意的。”
　　“比如呢？”
　　“歌厅，舞厅，台球厅这种吧。”
　　“你要去经营这些地方吗？”
　　“……其实……是收钱看场子。”顾一城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说完还看着我的眼睛，好像在期待我的回复。
　　脑子一热，有些话不经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别做这种事了，我给你补习吧，跟我一起上大学，好吗？”

　　如今的我想到说过的话，有些想笑，如果没有后来的事，可能顾一城真的就和我坐在一间教室读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