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缃帙瓶》谢君槐

12、第十二章 真相（一）

　　一路马不停蹄，总算赶回邺城。

　　奔至姜府门前，只见一片萧索。一年前出走时的大红灯笼被换成写着“奠”字的白色灯笼。门前已沒了往日的热闹景象，有点只是没来得及打扫的满地落叶。

　　“公子，这……”阿四见着这情景也是不知该说什么……

　　姜容翻身下马，径直往府里走去，行至前院，只见一众仆人都跪在院子里，轻声抽泣。

　　姜老夫人，也就是姜容的祖母跪在正厅灵前的蒲团上低声念着些什么……姜容已听不清……

　　一旁母亲王氏眼睛早已失神……也没注意姜容的出现……

　　入了灵堂，姜容“咚”的一声，直直跪下，拳头紧握。脸已经快要因强忍而扭曲变形，却不见一滴眼泪。

　　他在忍。父亲不在了，他不能落泪，要为父亲守住姜家的尊严！

　　姜老夫人被身侧的动静惊到，抬眼却发现一年未见的孙儿出现在自己面前……

　　姜老夫人是个十分顽强的女人。当年随夫出征，丈夫死在自己怀里，她也不曾流下一滴泪，仍旧提枪上马与胡人决一死战。如今儿子姜晋又被胡人余孽刺杀，她始终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在姜晋灵前一遍又一遍地念往生咒……

　　可是，如今她最疼爱的孙儿回来了……两行浑浊的泪悄无声息地落下……她伸出手去拉住姜容的衣袖，两眼只是望着他，良久……

　　“方儿，我的方儿啊……怎么才回来？啊？你爹他……”姜老夫人说不下去，只是一个劲儿的发着抖，不停地流着泪……

　　　“奶奶，方儿不孝，让您伤心了。”姜容用尽气力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紧紧握着姜老夫人的手，说道。

　　“奶奶，娘她……”姜容见着王氏的模样，已知她是受了重创了。

　　姜老夫人看也不看王氏一眼，只是转过头去，看着姜晋的灵位，缓缓闭上眼，

　　“阿晋走了，沒了靠山，又怎能不伤心？珍珠、翡翠，扶夫人回房罢，好生歇着，没什么事就别出来了。”

　　王氏一听这话，回过了神来。用她已然哭得红肿的双目死死盯着姜老夫人，恨恨道，

　　“婆婆，您为何这样说妾身？妾身与老爷相伴十八载，一心一意为了姜府，您却是为何如此不待见妾身？”王氏用手帕擦拭着委屈的泪水……

　　姜老夫人猛的睁开眼，“哼！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知道！别以为披着人皮就真是人了！不过是只恶狼！”

　　　“你！方儿我……”王氏被气得不轻，只得向身边姜容求救。

　　　“好了，奶奶，娘，爹已经走了，别争了……”姜容无法理解奶奶与娘为何如此水火不相容。

　　“看在方儿面子上，老身不和你计较了，从今以后给我收敛些！别尽做些见不得人的事，脏了我姜家的门！”

　　姜老夫人由自己的贴身嬷嬷扶起，走出大厅……

　　　“娘，您也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交给我。”姜容见姜老夫人已经走远，转过身对王氏说。

　　　“嗯。”王氏也不再多说，她已没有气力再争辩了，只是让自己的丫鬟搀了自己回房去。

　　望着王氏的背影，姜容再也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母亲与奶奶从此以后，就只有自己这一个依靠了。姜府上下百口人，也都只有自己，这一个依靠了……

　　“阿四，去将府里管事的都叫到爹的书房，我有话问。”说罢，转身就朝姜晋书房走去。

　　“是！公子”阿四领命，也不敢怠慢，急急的就去了。

　　　阿四在前院找来了几个平日里管事的仆人，便领着向书房去。

　　一番细问，姜容却是大惊，爹不是被刺杀，而是被下毒么？！

　　可恶！

　　再仔细问过后，姜容遣退众人。

　　　独自一人坐在父亲曾坐过的椅上，理清思绪。

　　“第一，爹生前最后一晚，吃的饭食与大家无异，这点仵作已经查实。问题不在饭食。

　　第二，爹身上无任何伤口，不是暗器中毒。

　　第三，爹身边除了牛管家与娘无人能近其身，事发前一月，牛管家便已回乡办事。况且牛管家从小跟在爹身边，出生入死，绝计不是他。”

　　排除所有可能的因素，那么剩下的……

　　　“娘？！不……不可能！娘与爹如此恩爱怎会是她。”

　　思绪陷入混乱，一时也找不出可疑的点了……

　　　“叩叩叩” 门外传来一阵轻叩门声，打断了姜容的思绪。

　　“进来。”姜容整理衣裳，端坐好。父亲不在了，他要守住父亲最为重视的尊严。

　　姜芙轻轻推门而进，只见姜容端坐于案前，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父亲的身影……

　　“哥哥，是芙儿。许久不见了……”姜芙微微一笑，却是有些苦涩。

　　姜芙，姜家二小姐。与姜容同父异母而生。

　　“芙儿？你怎么来了？为何……我在爹灵前没看见你？”

　　对于这个妹妹，姜容还是很疼爱的，打小她便沒了亲娘，自己只大她一岁，也不记得那个姨娘的面貌。自己和奶奶都十分爱惜，可是母亲……似乎很不喜欢姜芙……

　　“我……我克死亲生母亲，是不详之人，不想再打扰爹爹安息……”姜芙低头，轻声道。

　　“是母亲说的？”姜容一听这话，就知道是王氏对姜芙说的。

　　“不……不是的，是我自己……”姜芙急道。虽然这话确实是母亲说的，只不过……还是不要说了罢……

　　“好了，我知道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姜容心知这个妹妹本性纯良，不肯因自己而使旁人不快，便也不多说。

　　“……可能是……关于爹爹的死……我……看见了一些东西……”姜芙有些吞吞吐吐的。

　　“真的？！你看见什么了？”姜容一听有线索了，心中疑惑好像解了大半似的。

　　姜芙深吸一口气，慢慢道来，

　　“前些日子，爹爹命我跟着母亲学习掌家，我无意中看见了账目，发觉似乎有许多亏空与假账，银钱似乎大部分是流入了王家名下的几间铺子……还有……”

　　“还有什么？！”姜容急道。

　　姜芙看了看姜容，好像下了很大决心，说，“王家送来爹爹和母亲房里的香，似乎与先前的味道有些不同……”

　　“不同？什么意思？”难道……

　　“从半年前起，便有些奇怪，每每我去母亲房里拿账本，珍珠便匆匆将香炉罩住……那味道虽说是宁神安息，但却有不一样的感觉……”姜芙说出了自己这些天来的疑问，不安地看着姜容。

　　果然蹊跷！芙儿自小便对药材香料之类的味道十分敏感，应该是不会错……

　　“阿四，去将母亲房里的珍珠唤来，我有话问。顺便将母亲房里的香炉带来。”

　　站在门外的阿四听到自家公子叫，便连忙应下了。

　　“莫要惊动母亲！”现下还没有确凿证据，还是不要惊动母亲的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