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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仅存的信念 ...

  •   览荇积威甚重,他的话此时就是特赦令,哪怕巫族人极度排斥,满腹懑怨,也不敢在面上稍带一二。话音落时,已经解除了对萧涵的包围。
      秋慕云恭敬地低着头,觉得事情仿佛应该如此,萧涵的来历她虽然不甚清楚,然其芝兰玉树的身姿以及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世家之风无不昭示着他的身份绝对不会平凡,刚才与之对峙未必没就没有试探的意思在里面,览荇的态度证明了她的猜测,留着他绝对是有大用,肯定了这一点,心中不由盘算开来。
      危机暂缓,萧涵脸上却并不见喜色,依旧凝视着这个如今仅凭一言便能定他生死的巫族统领。览荇为人的毒辣,他早已见识过。游具顷那么刚强的一个人在他的折磨下都险些废掉,如若不是意志足够坚定,如今早已不复存世,更何况,景晨当日所中的蛊术也是巫族的手笔,如此危险的人物,让他怎能掉以轻心?
      当初览荇夜袭皇宫,亲自动手将他父女两个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那一场大火,烧掉的是他与皇宫最后的关联,失去意识前满眼都是冲天的火光,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抱紧小七,心里竟是一片解脱的快意,哪想造化弄人,再见天日之时,他已随巫族人飘泊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一个心存死志的人,能让他坚持到现在,无非是因为览荇的一句话:“这世上,只有我能够救你的女儿。”鬼使神差的,如同濒死之人抓紧最后那一根救命稻草,他着了魔似地愿意一试,虎口求生。再次想到皇宫里的那个人,他心中不由一痛,彻及心扉。
      览荇空灵的声音再度响起,“神灵既替我族选中了这个天赋异禀的孩子,本座便收他为座下第七徒,得我真传。”
      此言一出,有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举众哗然。秋慕云蓦得抬头盯了一眼高高在上的览荇,又低下了头颅。她身后的师妹们看她如此作派,也都垂首作沉默状,师尊要收徒,徒儿确实是没有资格置喙的。
      压抑的质疑声好像在闷罐里摇晃不停,览荇是全族的希望所在,年少成名,姿质逆天,能成为他的徒弟,那真是无数巫族少年梦寐以求的事,为了那一个炙手可热的名份,早已争得头破血流,个个都有如百兽蛊里厮杀存活的唯一一只蛊王,踩着无数人的头颅上才够得着的尊荣,得到览荇的亲身指点,比藏书楼里最顶级的秘笈都要管用百倍,以秋慕云为首的六个徒儿,每一个到了外面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骄子,身后更是有着不同派系的力量在支撑,明争暗斗不断,百年之后继任的族长必然也是从她们中间挑选,巫族传承何其重要,族内竞争尚且激烈如此,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外族人来分一杯羹,尤其,那还是一个尚在襁褓中乳臭未干的婴儿?哪怕她被极光眷顾又如何?巫族人因巫蛊术扬名于世间,习惯于被世人所膜拜敬畏,自己对于神佛之说反倒淡漠,凡事不择手段的多。一时间,各种不怀好意的眼神又重新落回萧涵身上,阴毒邪恶呼之欲出,仿佛要择人而噬。
      几位年事已高的长老眼神凌厉地将拐杖在地上连敲数下,以此约束族众,竟对览荇的决定持默许的态度,她们是知道萧涵来历的。隐约能猜到览荇的用意,他要布的棋局太大,虽心有不甘,然诱惑太大,令她们怦然心动,甚至不惜铤而走险,如今不仅不能伤害萧涵父子,反倒是,要力保小七活到成年,才能为巫族所用。若非明白这一点,以及多少忌惮于皇族力量,以她们的手段,览荇除非把萧涵父女随身携带,否则那父子俩如何能够平安活到现在?
      夜幕笼罩的苍穹,风云在极速翻滚,遮星蔽月,览荇冰冷的声音充满威压:“本座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需质疑?不服者,上前来!”
      族人皆垂首相拜,连道:“不敢……”
      萧涵难以置信地眯眼,面上尽是不加掩饰的思量,不断揣测览荇此举之意。
      在览荇的示意下,有心腹上前悄然将萧涵带离,暂避锋芒,极光随之而动,弥久不散。
      安托纳想带着族人迁徙的计划尚在萌芽阶段,便被残酷的现实冲击得体无完肤。巫族人要在冰原上安家,向来习惯于奢靡生活的族群不肯屈就于低矮的雪包和山洞,他们要在冰原上修建属于巫族的冰城,赫利尔人成为奴役的不二人选。
      冰岩坚硬似铁,需要大量的人工就地开采,各种物资源源不断地运上冰原,人声鼎沸。
      除去伤者,赫利尔人的青壮年被统统被驱逐出来,在漫长的黑幕中披星戴月持续劳作,只有暴风雪来临时才被允许休息。巫族人因为修练法门的特殊性,大部分人都体瘦纤弱,完全不能和赫利尔人先天强壮的体魄相媲美,然而却能处处压制住赫利尔人,这是两种不同领域的强悍。
      赫利尔人自由惯了,自然不愿意被奴役,有几个拔尖的族人在安托纳的默许下试图逃离,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巫族人怎么布下的天罗地网,他们在附近转了两天两夜,始终好像在迷雾中行走,总也走不出去,最终被巫族人像丢死狗一样丢了回来,并当众给予刑罚,被狠狠鞭笞一顿,又赶回去带伤劳作。
      如此反复几回,巫族人发了狠,将赫利尔人集合起来,当着数万人的面释放虫蛊,几名试图逃跑的人活生生被噬咬生吃而尽,凄厉的哭嚎声吓退了方圆数里的一切动物,成功震慑住赫利尔人,从此歇了逃跑的心思。
      安托纳最近很是憔悴,他是族中最强壮的男子,曾经独自捕杀最凶猛的巨大海兽,是族中的英雄,无数少女追捧的最佳伴侣,然而好像过去的日子太顺了,以致于现在所有的不幸都向他叠加袭来,来自于人类的袭击令他不知所措。他将族人的死归咎于己身,弟弟利兰自从被秋慕云带走就再没见过,如今是生是死一概不知,然而他作为族长却不能把这种焦虑宣之于口,因为比起已经死去的族人,有些痛苦,无法言说。
      与其如困兽一般焦虑不安,他索性将一身力气发泄一般地用在冰城的建造上,既然逃不掉,巫族人需要他们做这个事,那就不妨做好一点,只有体现出了价值所在,才能留出多一点的活命机会。有了他的带动,赫利尔人也就有了风向标,毕竟一切以族长马首示瞻。如此一来,效率显而易见,巫族人自然也观察到了这一点,食物上也给得愈加丰厚。
      冰原上物产并不丰富,往年的冬天,食物匮乏,赫利尔人常常要忍饥挨饿,而如今因祸得福,巫族人虽然侵占了他们的领地,活着的人却至今能够每日领取一份食物,尽管味道古怪了一些,但他们绝不挑剔。
      这一天,在一场暴风雪来临之前,赫利尔人不得不暂避于山脚下的山洞附近,那里有他们临时的憩息地。
      雪势渐大,寒风呼啸着迷离了人的视野,一片昏暗中几个人步履蹒跚地向他们走来,赫利尔人警觉地盯向来人,直到他们走到近前来,安托纳才辨认出来者中间有三个是巫族人,而很显然被押送着的另外一个,说实话令他感到有些惊喜,那是萧涵。
      萧涵看上去有些心力交瘁,雪花落满眉梢,睫毛都仿佛挂上冰霜。领队的巫族人用手比划了一通,大意是将萧涵交给安托纳,要跟他们一起干活,两族之间语音不通,仅能靠肢体语言做最浅显的交流。巫族人很聪明,已经在最短时间内做出措施,令赫利尔族中的幼小到巫族中接受学习,教授语言,当这些孩子每日回到族群中时,每天都会有一些显而易见的变化。仅从这一点看,赫利尔人想要脱离巫族的控制便是不可能的事了,而随着接触的时间越长,越来越多的赫利尔人从中看到了奔头,比如巫族神秘的力量,他们所缺乏的文字传承,华丽的服饰用具等等,都令他们心生向往,安纳纳时刻都在细心感觉族人的变化,心中越发无力,因为包括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内心深入有着隐隐的可耻的向往。
      巫族人很快消失在了风雪中,安托纳伸手想拉萧涵一把,被他迅速闪过,同时借着手里一颗小夜明珠所散发出来的微薄光明,错愕地盯着安托纳有些窘迫的面庞。四周的赫利尔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并没有因为萧涵对安托纳的无礼而表现出怒意,而安托纳,正向他释放善意。
      于是萧涵也不着痕迹地收敛了戒备。
      赫利尔人还保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对万事万物有他们有一套独特的理解方式。至少,萧涵早在小七汇聚极光的那一瞬间,便赢得了赫利尔人的好感。
      安托纳频频盯着萧涵的双手,一遍遍问道:“你的幼崽呢?”
      他做出怀抱婴儿摇晃的姿态,又伸手指向萧涵的胸前,脸上有些许焦急,他迫切地希望那个孩子能够活下来,因为她身上带着他们一族仅剩的希望与信念。
      萧涵懂了他的意思,脸上瞬间晦暗下来,仅存的一丝代表礼貌的笑意也荡然无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仅存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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