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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倾盖如故(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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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穿越,钱涵自怨自艾:压岁钱都没收到就穿了……
当然现在这个曾祖父可真是不错的人呢,提前给她分了身家。
颈中银链上吊着碧莹莹水滴样玉坠,玉坠和银托子中间,有张平津九省连锁银行的存单。
衣物都是新做的,样式简单,多是丝衬衣和哗叽长裤外衣。
钱怡晟相当大方,吩咐了下去,钱可着雪小姐花。
钱涵不是不感动的。吻并不是初吻,心跳却是和初恋一样的。那一刻,钱涵竟隐隐希望自己就是伶雪。
最终她还是没有说出自己身份,是钱怡晟先放的手。
她应该飞翔。
临海陆军军官学校已经落成,将于九月正式招生,各省有志青年均可自由报名。
报上的新闻,并没有套红,只在二版有小小一角,但这已经足够。
前方是未知的,但前方又是充满诱惑的。
从此刻起,这世上,再没有钱伶雪此人。
小小的桌几上,摊放着历史国文课本,床铺上,是半路转车时搜集的大量各地报纸。钱涵要补习的内容,还很多。
欧风美雨已经东渐,栉沐着这世代的有为青年。
多年前大城市里的妇解份子就走上了街头,呼吁男女平权;外国教会也纷至沓来,兴建女校。钱伶雪就是这一成就的每一代见证人。
南方军政府在年少有为的委员长李子和统率下,逐渐统一江南沿海一带。那里的民主气氛也较内陆更为浓烈。南方的报刊抨击时政言辞大胆激烈,而越往北,文人的遗病愈多,无病呻吟的副刊占了大量版面。
钱涵放下钢笔,拿着分析报告暗自庆幸自己终于要走向一个比较文明的地方。
摸清大致政局,钱涵扔下书,将报纸推进床里,倒下去轰然大睡。为了搞清这一切,她已经熬了两个白天加一个晚上了。
一觉醒来,已是深夜,火车停住了。
着土黄色制服的军人上得车来沿了车厢搜索。
钱涵开了车窗,淡淡地看着灯火通明的站台。离开清平已四五天,又转了一次车,现在已到了承乾地面.。她身份是正常的,清平商会出具了联保,清平女高也写了推荐信。
皮靴声沿了通道过来,钱涵起身打开了门。
军人还在隔壁,见她开门,倒是齐齐侧头来看。
笑了一笑,钱涵就倚在门边等待。
隔壁是个青年男子,正站在外头抱臂看军人搜寻。见了钱涵,粲然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黑色学生装襟口的雪白衣领衬着剑眉星目,俊逸超凡。饶是钱涵见多偶像明星,也不由暗中喝了一声采。
青年见她也笑,撇下抄捡的官兵,向她走了几步,低声同她攀谈起来。
待军人抄捡完毕离开车厢,钱涵已经跟着青年进了隔壁包间。
旅途本就寂寞,钱涵又是个活泼的性子,装钱伶雪久了,自己都觉得僵化;这回见有人也是开朗的,自是大喜过望,没几个钟点就跟隔壁男子周翰芩熟起来。
周氏自关东来,往江南去。
“钱小姐独身一人出门,路上可不太平安啊。”
钱涵坐在周翰芩对面铺上,咧嘴一笑,玩笑似地:“那可不是遇上你了嘛。这一下我请你护送我一程你能说不吗?”
翰芩一怔,摇摇头跟着笑了。
“对了小周,刚刚那群军人应该是承军是不是?土黄色制服,那不是英效德的人?”
周翰芩点点头,有点疑惑:“是啊,不知道英家出了什么事,这样大张旗鼓的找人。”
“你怎么知道是找人?”
翰芩方才发现失言,心下有些懊恼。与这少女不过萍水相逢,他却全无半点戒心,看一眼正手拄下巴往车窗外望的少女,他释然了。她可不像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
“哦,我还知道他们找个年青男人。刚刚打开门他们就说不像。”
钱涵耳朵在听,神思却飞得远远。英家出了事?不知是大是小。现在是没耽搁,以后呢?看来,这一路上还真是多事。
天亮了,车子正式停下来一动不动。
“切,搞什么!停这么久了还不发车?”
钱涵爬在床上,伸了头出去看。
周翰芩就坐在对面床铺上,含了笑看她。听了她的说话,慢条斯理地说:“不如我们下去看看?”
两人下了车,不一会儿就被涌上车的人流冲散了。
钱涵拉住一个中年人问了问,才知道这莒度发生了大事。
莒度驻着承军南大营一师二旅二万余人,全是承军精锐,一向由承乾省主席兼督军英效德的长子英震浦统帅。
半月前英震浦因故返家,一去不归。昨天半夜里,南大营的枪声就没停过。小老百姓怕兵祸,见列车经过,一窝蜂地搭车离开。不料军人接管了车站,不单只不能上车,连车上的人都被赶了下来了。
钱涵一回头,果然见车门里骂骂咧咧涌出许多人来。
人潮仍是汹涌,“哎呀,我的东西还在上面哪。”钱涵急了,努力推开身边的人挤过去。
她已离得够远,而车上的人也快要下完,列车似是接到命令,长鸣一声动了起来。等她终于杀出一条血路,只来得及摸了一下车尾。黑气模糊她的眼,扁着嘴,钱涵气得半死。
“都是那个死周翰芩惹出来的。看什么看嘛,有什么好看的。等人家撵我们才下来不是可以拿了箱子吗。”呜呜呜,她的新衣裳……
满车站都是骂声和哭声,粗暴的军人提起枪托击打着情绪冲动的群众。
钱涵身边一个中年男子带了老妻幼儿,愁容满面。
“唉,这下子我们该怎么办?”
有人爬到了紧闭着的大铁门上,想从车站离开。砰的一声,枪声响起,那个身材矮小的男子仰面摔落,人群里的声音陡然低下来,有妇人扑上去抚尸痛哭,哭声压抑。
钱涵大怒。这些人怎么可以这般草菅人命?
推开众人,她一个一个肩章看过去,找到一个少校。
“少校阁下,请问为何你们滞留旅客?”
才站在那个四十上下的中年军官面前,枪栓拉响的声音在她身后此起彼伏。钱涵眼睛睃向闪闪发亮的枪剌,微微一笑态度不卑不亢地询问。
她白丝衬衫外套呢绒连身裙,长发微曲由钻石别针卡住,神情又镇定自若。少校示意下属收起枪,沉声道:“本部走失人犯,在场人人都有嫌疑。待本部一一甄别之后,自会放各位离开。”
“那么?你们为何不向旅客说明情况,让旅客配合你们行动不难,但你们必须对死者有个交待。”
少校眼睛一瞪:“小姐,不要给脸不要脸。人犯意图逃走,本部有权就地处决。”
钱涵还欲再说,胳膊被人拽住。那人力气颇大,拉着她出了人群。
站在人少的地方,那人叹了口气,松开钱涵。
“你这样大胆。”语气里有淡淡的责怪。“屠晋外号叫屠夫,你去惹他。非常时期军人可以扣留和处决一切有嫌疑的人犯,若不是他有要务在身,你今天恐难善了。”
“可是,他们不问青红乱杀人就是不行。”钱涵气愤难平,恨恨地白了那人一眼。
那人拍拍她的手背安抚似地说:“人家手里有枪,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他不会跟你讲理的。”
钱涵咬住唇,别开了脸看过去。军人正一个一个地搜着身,他们放过了女人小孩和老人,把三十来岁的青年男子押走。
“那你怎么办?”她担忧起来。
那人笑了笑,提起脚边的箱子向出口走去。
“我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