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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入贵境(中) ...

  •   三零七的门被推开,有人在门外喊:“钱涵,保卫科让你去一趟。”
      电脑桌前的女生怒气冲冲地一拍桌子,把探头进来的人吓一跳。躺在床上的女生笑了:“警察又输了吧?看把钱涵恼得。”
      “快点儿,真有急事。”不屈不挠的传话人躲在门后,壮着胆放大声音。
      女生嘟嚷着扔出个闪光弹,再一枪打爆了最后一个人的头,迅速退出关机。
      显示屏黑了,映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钱涵抓住楼梯扶手,飞身而上,从扶手上滑下,引来不少同学注目。
      没人称赞她帅,方才喊话的女孩子撇撇嘴,对旁边的朋友说:“钱涵还真不会好好走路。”
      走进屋子,钱涵一怔,下意识就想立正敬礼。
      “这就是钱涵。”老支队长身穿便衣,向几个陌生人介绍着。
      陌生的眼神没有温度,打量着钱涵。稍后一人说道:“钱涵同学,我们需要你帮忙认个人。”
      “是。”虽然不太清楚来人身份,但看支队长态度,钱涵也有点明了,便爽快地点了头。
      没来得及跟父母说一声,钱涵就上了飞机。
      伊尔76内部空间极大,上天没一会儿,来了一蓝衣大汉微笑着说:“为了配重平衡,请同志们往后坐坐。”
      陌生人们脸上并无不豫,虽然沉默却平和。钱涵却忍不住笑,把大家当压舱石了吧。
      所到之处原来是国家安全部,钱涵有些无所适从。
      “你认识他吗?”严肃的安全局官员开门见山:“他要求见到你才肯招供。”
      钱涵隔着玻璃墙看了半响,皱起眉摇头。
      那是一个衣着整洁的白种男人,面容英挺俊美,年纪在三十上下。
      “我应该不认识他呀。”
      官员对视片刻,把钱涵请了出去。
      静静地坐了一会,有人来请她:“他执意要见你。不过你也别怕,他无法对你怎么样的。”
      男子被铐在椅上,神情慵懒。见到钱涵进去,他突然激动起来。
      “涵,是你吗?”男子中文流利,声音嘶哑。
      钱涵不由后退了一步,回头看向粉白的墙。她知道他们在墙后面看着她,正如她适才看男子一般。
      “你忘记我了。”男子喟然长叹。脸上表情说不清是喜是悲。
      摸摸鼻子,钱涵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不过,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Beloved,Ionlylovethee!letitpass。”男子低低吟咏着,面上绽出一个微笑。“答应我,永远不要流泪。”
      钱涵愣住了,这不是白朗宁夫人十四行诗中的一句吗?看来这男子挺深情,不过,她确定他是认错人了。
      “好的。”钱涵还是虚与委蛇,并且向他走近:“我答应你。可是,”她把手放在他膝上,凝视着他蔚蓝色的眼珠:“我还是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她眼风向墙边扫了一下,带了三分娇嗔说道。
      男子笑了起来,脸上的肌肉随之抽搐,容貌变得有些狰狞。钱涵顿时明白,他衣下的身躯,想必有难以言喻的痛楚。男子垂下了头,不愿让她见到自己的痛苦,但牙关紧咬的声音还是传入出钱涵耳中。
      半响,他抬起头,微笑已经变得和煦温柔:“涵,你可以忘记从前,但你不能忘记,我爱你。”
      他抬高了声音:“进来吧。”

      钱涵有点心神不宁。
      很多天以来,她都不期然地想起那个男人。不可否认的是,钱涵一向对好看的人没什么免疫力。还好受过训,她的欣赏仅限于多看几眼。
      但那个男人明显不仅仅只是好看,她不会对那个人没印象才对啊。
      男人是认错人,还是自己的记忆缺失了一块?
      恍恍惚惚接过妈妈提来的毛衣,她却无意换上。
      “逃课不算,你还不去考试。你知不知道你当了两门?我跟你说,要是开学补考不过,你就等着我收拾你吧。”妈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数落她。
      钱涵无奈地苦笑,当时她怎么知道支队长和安全局会没替她请假?紧赶慢赶,她还是迟了两天。
      “你还笑?”妈妈就手甩过丝巾,在她面颊上扫了一下:“脸皮这样厚,我真是服了你。真不知道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无心向学的家伙。”
      钱父端着茶杯探头进来:“好了好了,别念她了,假期里用点功就是。”
      钱父的脾气好,是妻子磨出来的。作为一个生活上的白痴,汉江大学中文系钱副教授时常要受妻子的气。妻子也是忙碌的,同校教美学的钱母不但工作上常年先进,管家也是一等一的好手。钱涵的童年少年时代,都是在母亲自行车后座上渡过的。
      只是,这一片心血想栽培的女儿,却是让母亲忿忿的:“为什么我们的女儿不爱文学艺术,偏偏要舞刀弄剑?”
      不同于父母那怕在贵州下乡时都不忘记吟诗作画的操行,钱涵痛恨一切的附庸风雅。当然,这是在母亲的高压政策下产生的逆反心理。
      触及灵魂的说教并不能让钱涵屈服;但等到伤及皮肉,她才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直到高二,学习日渐紧张,才终于可以扔下那些乱七八糟的琴棋书画。
      真的是乱七八糟。兴趣是最好的老师,那没有兴趣的后果,对钱母来说,就是性价的高度不成比例。
      寒假过了没几天,父亲老家来了人,说钱爷爷快要不行了,让带了孙女回去见最后一面。妈妈虽然仍是心不甘情不愿,还是收拾起了东西。
      钱家老爷子当初不同意儿子娶个贵州女子为妻,不赞成儿子远赴湖南工作,后来又不满意三代单传,儿媳却只养了个女儿,跟儿媳的关系差到了极点。钱涵都二十岁了,只去过一次晋中老家。那唯一的一次,她还是手抱婴儿。
      “哇,妈,老爸的成分不低嘛,你怎么就跳了他这个火坑了?”
      小城里响当当的钱家,果然不凡。钱涵站在雕花大铁门前,啧啧称奇。
      看这花园洋房,就知道钱家过去一定是万恶的资本家了。提起手肘撞撞老爸,钱涵笑得颇贼:“老爸,你莫非是怕革了你的命才跑到贵州下乡的?”
      “要不是这样,怎么娶你妈?”
      爷爷今年七十有三,身板硬朗。快死这种谎言,只有自己亲儿子才会信。不过老人也蛮可怜,孤零零守着这座大宅子,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所以,这几天钱副教授一直在说服老人搬到汉阳去。
      老人也松了口,就在昨天,把孙女的名字添上了族谱。钱涵为此,付出了背诵钱氏历代宗亲名讳的深刻代价。
      没人陪钱涵玩,钱涵只好上网。每天都夜半三更才从网吧回家。
      可今天全城停电,钱涵长吁短叹了一百遍啊一百遍,终于动极思静,躺在床上无聊地活动眼球。
      一屋子摇摇曳曳的烛光,映出了钱涵屋里高大的红木立柜下垫脚的册子。
      钱涵肩头扛住立柜一抽,拿出来一本旧像簿。
      黑白照片已经发黄,流露出岁月的风霜,只余下老式尖领西服和旗袍依稀可辨。
      翻到最后一页,是一满幅的大照片。很少见。
      是结婚照,那婚纱样式古怪,头纱仿佛圈圈帽子紧贴头皮,西装也是局促无比。男子固然是温雅俊秀,女子也是妩媚娇俏,只是那张脸,仿佛熟悉得很。
      正要放回照片,那册子却散开了。匆匆捡拾,钱涵却发现每一张照片后都有纤细的钢笔字,笔迹秀美而流畅。
      女子叫伶雪。看样子,伶雪的照片从九岁一直拍到了十七。
      照片中夹着一份奇怪的结婚证书,右上角居然还有两个活泼可爱的小天使双手共同托捧着一颗红心,蓝色底子上花团锦簇,喜气洋洋。
      “钱怡晟、钱伶雪结成夫妇,百年好合,同心永爱。”
      钱怡晟正是钱涵的曾祖父。“原来,曾祖母钱氏闺名叫伶雪的说。”钱涵咕哝着:“怪不得长得跟我有几分相像呢。”
      把像簿塞到枕下,钱涵准备等天亮拿去给母亲看。
      想了会儿心事,她终于沉沉睡去。
      天亮了,身下软绵绵的,钱涵万分不愿意醒来。她拉高被子,捂住了头。
      被子给人拉了下去,钱涵料定是母亲,只好哼唧着睁开眼。
      四柱铜床上方悬挂着淡粉红珠罗纱帐,一个瘦瘦高高的青年男子就坐在床边微笑着看她。
      钱怡晟。
      这人是照片上的钱怡晟,钱涵的曾祖父。
      幻觉,一定是幻觉。钱涵闭了眼,用力掐自己大腿。
      “雪儿,该起床上学了。”男子声音相当好听,说话的语气也是温柔到极点;只是,雪儿?
      一直没说话,钱涵脑袋里好像在跑马,无数念头乱轰轰地涌上来,全然顾不得身旁男子温柔的说教。到了最后,傻呆呆地任由这个年青曾祖父吻上额头。
      仗着三分演戏天才,她浑浑浑噩噩地在教会女中发了一天的呆。
      来时是寒冬,此时却是盛夏;训练场上摸爬滚打了三年的手,突然变得娇嫩莹白。这样已经够了。
      难道说,她钱涵不幸地灵魂穿越了,而且还穿在了自家曾祖母的身上?也忒没人性了不是。
      “制造穿越也要有点专业精神啊,你也得造一个相同的场景出来不是。”钱涵看完了报纸,痛苦地捶地大骂。
      这个世界,完全变了。
      所有的地名都不是记忆中的,没有北洋政府,没有国共两党,没有伪满洲国,有的,只是东洋人。这个时空,不是她熟悉的那个。
      连大清国都没有。
      所谓的被推翻的封建王朝叫做永罗。这个皇朝早在三十多年前就亡了,流亡。退守‘龙兴旧地’的永罗皇室苟延残喘偏安一隅仍然醉生梦死。
      革命军革命也不彻底,五族共和演变成军阀割据,新一轮的党争把个好好的靖宁政府弄得空有其名国力微弱。自共和之父李英病逝后,总统和内阁大臣们走马灯一样的换着,老百姓往往才刚刚记住一任新贵的名字,那些新贵就又成了勋旧。
      想了三天,钱涵终于认命了。只好继续装痴呆扮傻瓜,陪曾祖父演这场戏。
      扮好钱伶雪这个人不难,这人话不多,也内向;难就难在,叫钱涵跟钱怡晟谈恋爱。
      伶雪是钱家收养的孤女,时年十七岁;钱怡晟只等她成年就要结婚了。
      结婚?恶!要不告诉曾爷爷,自己是他曾孙女?
      那还不如老实上疯人院呆着。
      钱涵是又喜又忧。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这是另一个平行空间。
      此钱怡晟必定非彼钱怡晟,真是不幸中之大幸。来到这样一个乱世,以她之来历岂不是可以大显身手?
      只是,她还是想爸爸妈妈和学校。
      这时候,她才发现,妈妈的唠叨和爸爸的温吞是多么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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