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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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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时日,江少檀越发地寂寞起来,白砚已是许久不来,府中的下人都说,果然人是不可貌相的,那神仙似的白公子眼见着揣光了府中值钱的东西就连人影儿都没了,可怜自家公子老老实实的混了个人财两空,每天抱着个破碗也不晓得是着了哪门子的道。
正当江府中人为自家公子发愁的时候,苏州城里发生了件大事,街头巷尾茶楼酒馆人人都在讨论,据说是当朝太子代天子巡幸江南来了,首站就落在了这人间天堂的姑苏城。
太子虽是养在深宫,可他在民间的名气比起昭明太子来也怕是只大不小。相传太子出生的时候正值严冬,可那日御花园里的百花却一夜之间全部绽放,争奇斗艳美不胜收,竟是比春日里还热闹。后来又听说太子和百花有缘,竟能懂得花语,东宫之中各种名贵花卉无奇不有。还有个十分猎奇的传说,说是太子原是天上的东华帝君,和那百花仙子有着宿世的情劫,更有好事者将此传闻编了一出戏,戏里前朝某太子偶遇一美艳的青楼女子,一见钟情两厢情愿三笑定情,由此牵扯出个前世今生缠绵动人的狗血爱情故事。
不论传闻真假,太子倒真是个爱花之人,他一到苏州城便在拙政园设赏花宴宴请各位才子书生。江少檀自然是收到了帖子的,虽然兴致寥寥,可摄于父亲的颜面,他还是不得不举身赴宴。
宴会那天,天气十分之好,虽是暮春时分竟也有了几分闷热,做东的太子一身明黄蟒袍,远远地独坐高台之上,率先举杯对着众人,声音庄重威严,道:“姑苏自古文章之地,某神往已久,今见诸君风华,便知古人诚不我欺,来,我先干为敬!”
江少檀愣了愣,宴席上少不了各自敬酒应酬,又都是读书人,斗酒之余还要斗文,他着实不能适应这样热闹的场面却又不好独自离席,便只能干坐着,继续着他日格一物的功课,于是便端详起面前的桃木酒案来。
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各自尽欢,末了,太子不忘此宴还带着个赏花的名头,于是传下令来,“席间诸君不必拘泥,请各自赏花,若得佳句,太子自有赏赐。”
众人携伴入得花园,江少檀也长舒一口气,如今他只需寻一个僻静角落,默默待至众人散去,这一日也总算是对付过去了。
花园设计得婉秀别致,园中小径甚多,真真是移步换景,众人一路分花拂柳,最后也渐渐走散。江少檀独自闷着头踱着步,也不知走了多久,停下来时,眼前竟是一片杨柳林。所谓触景伤情,他想起那日与晚晚分别时就是在城郊的那片十里柳林里,那时还是嫩枝新发,现在园中已是碧绿一片了。
江少檀呆站片刻,正准备走进林中寻一棵大树坐下,便听见身后有人唤他。
“江兄,好久不见呀!”
回头便见白砚长身玉立,依旧一身织锦白衣,在春色中更显风华绝世。
“白兄好久不见。”江少檀抬头憨憨一笑。
“我就知道江兄也肯定受邀了,方才席间还四处寻你呢!”白砚脸上依旧是一副慵懒地表情。
江少檀笑着点头,道:“席间客人太多,自然是难遇见的。”
“你我相交甚欢,却从未论过诗道,不如今日就在这园中议一议如何?”白砚伸手抚着垂下的柳枝,提议道。
江少檀连忙摆手:“在下拙笨,自幼不通诗道,怕是要惹白兄笑话了。”
“不妨,不妨,”白砚笑得有几分自得,答道,“诗词之道发自内心,借物喻志可以,借景抒情亦可以,只要心中有情有志,便得佳句不难。”
江少檀听他说得似乎十分有道理,眼前确有可借之景,心中也确有要抒之情,于是低头沉思,不一会儿,便得了一个句子。
“新枝今已碧,绿裙留不留?”吐出这个句子的江少檀顿时涨红了脸。
白砚听了一楞,差点笑出声来,心道这江呆子果然是不会作诗,这句子白成这样,倒有几分可爱。
“呵呵,白兄想笑便笑吧……”江少檀挠着后脑勺,自己倒先笑了起来。
白砚嘴角含着笑,招手让小厮上前来,把江少檀的句子记在签上,随后,自己也绞着脑汁,做起诗来。
两人皆是许久未见,亲切更甚从前。谈笑间,时辰渐晚,这时太子传下令来,下午诸位的诗句他都瞧见了,有些他十分欣赏,已下了些赏赐鼓励那些出类拔萃的士子们。
这时,一个宫中黄门手捧托盘正朝江白二人走来,说是太子见了江少檀的句子觉得十分淳朴可爱,便赏赐一物以示鼓励。
江少檀虽有疑惑,到底没忘记礼数,先是谢恩再双手接过托盘,解开上面盖着的绒布一看,托盘中心躺着一颗石子大小的物什。
“这……这是何物?”江少檀疑惑地转向身旁的白砚,问道。
“看着像枚种子,我幼年时曾见过,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碗莲的。”白砚神色高深地答道。
“碗莲?”江少檀眉头皱得更紧。
“嗯,莲花的一种,可用大碗或者小盆种植。”白砚讪笑道,“江兄家中不是正巧有只可爱的大碗么,装些塘泥种种看吧!”
江少檀点头,脸上的思虑更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