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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敢骗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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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是C市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孟辰光为了省电,没开空调,方燃一早就被热醒。躺在床上,方燃看了看表,八点半了。
这是个老式公寓,孟辰光大学毕业后去一家计算机公司上班,在公司附近租了这套公寓。二室一厅,孟辰光嫌房租太贵,跟房东讲了价,房东锁了一间卧室。
客厅里一阵叮叮咣咣的响声,方燃一边伸直腿在床下找拖鞋,一边问:“辰光,你怎么还没去上班啊?”
“今天不去了。”孟辰光的声音传了过来。
方燃走出去,看见本来就窄的客厅里,放着孟辰光出差用的行李箱,大敞着口,摆在地上。她蹲下来,用手拨了拨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全是她的,牙刷,毛巾,换洗的衣服。
孟辰光光着膀子,一手拿着一个毛绒玩具,一手拿着个开了口的卫生巾袋子走过来,全扔进了箱子里,抬头看了方燃一眼,说:“燃燃,快,我妈来了,从火车站正打车往这边赶呢。咱俩的事她不知道,这两天你先出去躲躲,等她走了你再回来。”说着,他又飞快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确信没有方燃的痕迹了,才啪的一声,盖上了行李箱的盖子。
方燃还没梳洗,用两手抹了一把脸。孟辰光抓起她的牛仔短裤,就往她腿上套。她跟他怄气,一把抢了过去,低声说:“我自己来。”
孟辰光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T恤,胡乱穿在身上,把箱子拉好,又打开,舍不得,拿出一个印着两人大头贴的咖啡杯,放回到厨房橱柜的最高层,对方燃说:“燃燃,你抓点紧。”
方燃整理好衣服,又用手指梳了下头发。孟辰光提着箱子,拉着她往门外走。老旧的楼房没有电梯,孟辰光提着箱子下了四楼,方燃在他身后跟着。
到了楼下,孟辰光手机响了,他接通叫了一声“妈”,顺手把箱子递给了方燃,就往小区门口走,“我知道那个地方,你让司机停在那儿别动等我,省得他绕路坑你的钱,我马上就到。”人高腿长,他转眼就跑没了影。
方燃接过行李箱,抽出拉杆往外拖着走。里面的东西呼啦呼啦的,比轮子的声音还吵。
路面坑洼不平,方燃又累又热,眼看快要走到马路牙子边上了,她把箱子平放在人行道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不多会儿,一辆出租停在小区门口,孟辰光从副驾跳下来,打开后面的车门。一个女的从车里下来,50岁出头,头发白了一半,梳了个光溜溜的发髻,应该是孟辰光他妈。方燃和孟辰光在一起四年了,第一次见到孟妈。
方燃朝那边看了半天,孟辰光把行李从后备箱拿出来,给司机付了钱,说了声谢谢,大声地甩上了车门让车开走,却一眼都没往她这边看。
倒是孟妈朝她身上瞥了一眼。方燃穿着夹脚拖鞋,满脸是汗,头发半通不通耷拉在肩上,浑身被太阳晒得通红,想必是格外引人注目。
孟妈不丑,还化了淡妆。方燃回望了一眼,又低下头,拖着行李箱走到路边的公车站。
正是上班的高峰,公车上站的坐的都是人,方燃好不容易挤到了地方,回到了她爸妈以前的住处。
方燃的爸妈跟着家里亲戚修高速路去了,已经几年没回C市。这房子租出去了好久,前几天那家刚搬走,方妈正让方燃登广告赶紧把房子重租出去。方燃开门进去看了看,里面空荡荡的,有张床,几样旧家具,打扫一下还能住。
跟打工的地方请了一天假,方燃在家收拾屋子,出去买了些生活用品和一床新床单,又洗了个澡。剩下的时间,就是坐在那里发呆。
手机响了,方燃低头看,是程叶。程叶是新婚,她丈夫陆珂跟孟辰光是发小。程叶自来熟,每次见了方燃都要秀一把恩爱,再说,你们也快点结了吧。听到这话,方燃都会偷偷看孟辰光一眼,孟辰光却总是低着个脑袋。
本来不想接,可那铃声一遍一遍响得心烦。方燃接通电话,程叶那边急吼吼地问:“你跟孟辰光分手了?”
方燃说:“没有。”
那边却像炸了锅:“孟辰光这人也太不地道了!方燃,你可得长个心眼了。我刚跟陆珂碰见孟辰光跟他妈,正和平菲还有平菲他爸喝茶呢。那阵势,一看就知道,是两边见家长呢。孟辰光死活不让我跟你说,我想着,我们女的得向着女的,这事一定得让你知道。”
方燃紧张,问:“平菲是谁?”
“还能是谁。我们家陆珂两边都认识,就过去打招呼。孟辰光他妈嘴都快乐歪了,说这是她未来的媳妇。”
听到这句,方燃心里一凉,手攥着电话,对着程叶说:“谢谢你。”伸手按了挂机。
想了半天,心有不甘,方燃拨出了孟辰光的电话。
那边孟辰光送平菲回家,两人下了车,往平菲的高级公寓走。俊男美女,吹着微风,平菲转头看他,弯着嘴角笑了。
平菲说:“辰光,上去坐坐吧。”
孟辰光点头,手机响了,一看是方燃,就对平菲说:“你先上去,我接个电话。”
平菲听话,先按了电梯,上了楼。
一接通电话,那边带着哭腔,“孟辰光你个王八蛋!”
孟辰光长出了口气,说:“程叶这嘴,拿锁都锁不住。”
那边闹了起来,“没良心。什么都给你了,跟你那么多年,你背着我找别人!”
孟辰光被闹得心烦,低吼了一声:“你TM有事没有!”
那边静了下来,不出声了。
孟辰光拿手指敲敲电话,问:“怎么了?哭了?”
那边挂了电话。
真哭了。孟辰光上了楼,门没关,平菲等在门口,把他领了进来。他环顾了一圈,提不起兴致,“房子挺不错。”
平菲笑,有些讨好地说:“这房子是我自己的,我爸妈不和我一起住。”
孟辰光想着,哭了,伤心了,又想着怎么应付眼前这个,胡乱问了句:“你这儿有没有那什么,套子?”
平菲愣了一下,说:“没有。”
孟辰光说:“那我下去买,你等在这儿,先酝酿一下情绪。”说完,飞快地走了出去。
到了方燃她爸妈的那个房子门口,孟辰光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答应。打了电话,隔着门听见响了,没人接。他编了个短信,说了不少好听的,还是不理。
他开始隔着门板叫:“燃燃,燃燃。”越叫声越大,不一会儿隐约听见抽泣的声音,他赶紧说:“快开门,让我进去。”
里面的人说:“你走吧。”
他急了,伸脚使劲踹了一下大门,声音响得整个楼道都能听见,“方燃,你出个价,多少钱才能买你一晚上!”
门果然开了,方燃怕丢人,气极了说:“你先进来。”
孟辰光伸脚把门带上,一转身把人压在墙上,仔细看看,眼都肿了。他赶紧笑着,把一只手从背后拿出来,拎着个装饭盒的袋子对方燃说:“蟹粉烧卖,你最喜欢吃的。还没吃饭吧,赶紧吃,天热,放一会儿就不新鲜了。”
方燃一整天没吃东西,却也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就放了下来,坐回了床上。
孟辰光怕浪费,一口一个,拿手往嘴里拈,吃完随手拿方燃刚擦过嘴的纸巾往自己嘴上抹了抹,扭头看方燃,她正伸直了腿,坐在床上拿眼瞅他。孟辰光会意,一下把人掀翻在床上。
这房子里没有空调,连电扇都没有,方燃一进来就把所有的窗都打开,让风吹进来,才显得凉快。
可两人一动,又是浑身大汗。方燃的手摸在孟辰光身上,又湿又粘,可偏孟辰光不在乎,像是有使不完的劲。两个人就一身一身地出汗,又一遍一遍地被风吹干,直到精疲力竭。
老房子本来隔音就差,窗户又开着,方燃情动,也硬咬着牙不敢出声,怕邻居听见,害得孟辰光更加卖力。
结束后方燃浑身瘫软,孟辰光把她抽起来半抱在怀里,哄着她:“你怎么不出声呢。现在整栋楼的人都知道我在你这儿过夜了,你不出声,别人还以为我不行呢。”
方燃没笑。
孟辰光只好说:“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爸去了美国。那时我妈知道他想去,可就怕他不回来。我爸那次是去开会,跟我妈又是下跪又是发誓,说开了会马上就回来,我妈这才放心。可谁知,他还是没回来,跟他一起还有一个人,是个女的。”
他出了口气,又说:“我18那年高考前,我爸总算回来了。我妈等了他十年,等来的却是离婚二字。他们离婚的时候,我爸刚走,我妈就发疯了,在屋子里又打又摔,我吓得把她绑在自行车上,连夜送去了医院。从那以后,我知道我妈的毛病,什么事都不敢刺激她。这平菲她爸跟我爸是老朋友,后来我爸在美国有钱了,俩人又一起做了几回生意。我妈知道平菲喜欢我,就想着能靠平菲她爸,让我爸把我们娘俩认回去。”
方燃“嗯”了一声。孟辰光这人,从来不认错不解释,好像睡一觉,第二天太阳升起来,这一章就翻过去了。如今,他对她,把家里老底都交了,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天暗了。楼下,年轻的女孩坐在时髦跑车里。平菲和孟辰光在一起接触过一段时间,对他印象不错,他也对她谦谦有礼。这次顺口说的几句不入流的话,让她起了疑,非要跟着过来看个究竟,看是谁让这人心乱了。可知道后,心里更加难受,她愣了会儿神,又踩下油门离开……
临睡觉前,方燃突然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孟辰光没搭理她,起身在房子里找了半天,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把扇子,躺回床上,对着她扇了几下。上面厚厚的一层灰,呛得她直咳嗽。
后来,方燃就睡着了。半夜里孟辰光起来关窗她醒了一次,迷迷糊糊的,总觉得孟辰光对着她,拿着扇子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