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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 ...

  •   <十一>

      叶开回到无间地狱的时候,冰儿刚刚把醒酒汤端进傅红雪的房里,他过去接过汤碗,说道:“冰姨,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房休息吧,他由我来照顾就行了。”

      他温和的声线带着不容反驳的坚持,冰儿拗不过他,便颔首道:“那好,这儿就交给你了。”

      她转身出去,刚迈出房门两步,忽听叶开又叫她:“冰姨……”

      冰儿回头问道:“少主,什么事?”

      叶开忐忑地道:“冰姨你、会不会觉得不舒服?”成天和一个鬼在一起生活共处。

      他其实很担心,如今的自己会被亲近的人反感、恐惧、乃至嫌弃。

      冰儿听他没来由的问了一句,先是一愣,随后和蔼地笑了笑:“放心,冰姨的身子好得很,什么毛病也没有。”

      叶开见她会错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多作解释,回笑下:“冰姨,好梦。”

      斗室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叶开将醒酒汤置于口边吹了吹,感觉温度适宜了,将傅红雪扶起来:“傅红雪,醒一醒,先把这碗汤喝了再睡,免得明日头疼。”

      醉梦中的人只是稍稍动了下,双眼兀自阖着,没有醒过来,却听到温柔的话语后,乖乖地微张开嘴巴,叶开无可奈何地笑了,便一勺一勺喂他喝完。

      叶开坐在床榻的边缘,望着睡得香甜的傅红雪,就像是一个不知忧愁的孩子,憨态可掬,他忍不住想要笑,可是泪水却耍赖似的先跑了出来。

      傅红雪,好好睡吧。

      我知道,你太累了。

      傅红雪的确是累了,这一觉从天黑睡到天亮,又睡到了天黑,待他睁开两眼,便看到了叶开的脸,很好看的笑脸。

      叶开趴在床边,两手托腮看着他,笑道:“你这一觉算是睡足了本,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傅红雪有点惊讶:“我睡了那么久吗?”

      叶开笑着点点头:“是啊,走,我们去吃饭,你醒的真是时候,不会是瞧准了饭点才醒的吧?”

      他牵着傅红雪的手,将他带至饭厅,指着满桌子的酒菜笑问:“你猜这些是谁做的?”

      傅红雪顺着叶开手指的方向看去,菜都是些红烧茄子,肉炒豆角、鸡蛋小鱼之类的家常小菜,并不出奇,闻起来还算鲜香,就是卖相不敢恭维,不像是冰姨的手艺,母亲则向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了。

      他不觉扬起嘴角:“是你做的?”

      叶开得意地笑道:“还不错吧?”

      冰姨在一旁笑道:“这些都是叶开少主一个人张罗的,自己在厨房忙了一个时辰,还硬是不让我帮忙。”

      花白凤摆手让众人坐下:“好了好了,咱们还是先尝尝开儿的手艺吧。”

      叶开挨着傅红雪一块坐,不停地给他夹菜,“来,傅红雪,尝尝这个,还有这个,这个,都很好吃的。”

      傅红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碗堆成一座小山,某人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他夹起一块茄子放进口中,口感还算不错,就是盐味重了些。

      花白凤故意板着脸道:“就知道给你大哥夹菜,怎么不见你照顾照顾你娘啊?”

      叶开嬉皮笑脸地哄道:“我哪儿能不给娘夹菜啊?来,尝尝儿子做的菜,冰姨,你也吃啊。”他一边说着一边给二人夹菜。

      两个女人互相望一眼,均是心中温暖,觉得这无间地狱越来越不像地狱了,该改名叫人间天堂了。

      花白凤平日极少饮酒,今天心情格外的好,也破例陪着叶开和傅红雪喝了两杯。

      这顿饭,是几人相处以来,吃得最开心的一顿。

      叶开举杯从椅子上站起来,对花白凤道:“娘,以前我老是惹你生气,还故意跟你作对,现在想起来,真的是不该,娘,对不起啊。”

      花白凤见儿子给自己敬酒赔礼,很是宽慰,回想往日种种辛酸,眼角不禁泛起湿意:“你这小子,怎么突然肉麻起来了?我这做娘的还真不适应。”

      冰儿拍拍她的手道:“少主懂事了,宫主应该高兴才是。”

      叶开又倒了一杯酒,这次举向了冰儿:“冰姨,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和疼爱,我敬你。”

      冰儿有些手足无措,连连摆手道:“这可使不得,冰姨只是一个下人,怎么能让少主给我敬酒呢?”

      花白凤却笑着说道:“你就让他敬吧,都这么多年了,你始终在我身边,也吃了不少苦头,我不会表达什么,但心里是清楚的,你我名为主仆,却更胜似同胞姐妹,他叫你冰姨,你是他的长辈,有什么使不得的。”

      冰儿从十几岁开始就跟在花白凤身边,已然习惯她冷冰冰的待人方式,这番饱含感情的表露,却还是头一遭听到,竟让她感动得热泪盈眶,“宫主言重了,冰儿有幸追随您,怎能说苦?看着您这样好的改变,冰儿、冰儿为您欢喜啊。”

      她心情激动,又是哭又是笑的,不停地抹着眼泪,说到最后已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望着眼前温暖和谐的画面,叶开的嘴角始终是勾着笑意,现在所有人都这么幸福,他心里一点遗憾都没有了。

      傅红雪若有所思地注意着叶开,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也一时半会儿的想不明白。

      之后,叶开如常拉着傅红雪到外面去散步,二人走到门口处,他突然转过身,笑着对花白凤连挥了几下手。

      花白凤知他是闲不住的性格,每晚都要出去逛一逛才行,早就习以为常,也没再说什么,可不知怎的,今天目送那活蹦乱跳的青色背影渐行渐远,心莫名的慌,她按住胸口,只觉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冰儿,我怎么有种感觉,那孩子不会再回来了……”

      <十二>

      皓月当空,繁星闪烁,今晚的夜幕十分澄澈,像是在宣告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武林盟主杨常风墓前,经常有两个年轻人坐在石碑边上把酒对酌,很少有人喜欢在墓地喝酒,毕竟在大多人的认知里,墓地多少不太吉利,可是对于他们来说,这里却有着无法言喻的意义,这里不仅是他们父亲安息的地方,更是他们初次相识的地方,这里承载了太多他们共同的回忆。

      叶开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对着他老爹的墓碑喝酒了,可他却知道这一定是最后一次。

      酒壶已见空,他站起来眺望着星星,一双眸子却比星星更加明亮,他忽然闭上眼睛,两手合十,默默在心里祷念。

      傅红雪问道:“你在干什么?”

      叶开阖眸道:“我在许愿啊。”

      傅红雪摇头:“我只听说过对着流星许愿的,你对着那些普通的星星许愿有用吗?”

      叶开笑着道:“流星易逝,就算对它许愿,它也会很快忘记的,所以我还是喜欢对普通的星星,许普通的愿望,不论过去多久,它们一定会为我记着的。”

      傅红雪听完,只觉得叶开的想法和小孩子没两样,既幼稚又不失可爱,忍不住也放下手中的酒壶,学着叶开的样子,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一脸郑重地做着。

      叶开睁开眼睛,柔情似水地望着身边的人,明明是个端方持重的性子,却愿意陪着他做些无聊的事,还能做的如此认真虔诚。

      “傅红雪,我们交换愿望吧。”

      “怎么交换?”

      “等星星来实现太慢了,我可等不及,不如你的愿望我来满足,我的愿望你来满足。”

      “好。”

      傅红雪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根本意识不到叶开正一步一步将自己引入他的圈套,一个足以令两个人都坠入深渊的圈套。

      “傅红雪,先说说你的愿望。”

      “我的愿望很简单,和你一起喝酒,一起吃包子,这样一辈子就够了。”

      叶开看着他充满幸福地说着,脸上带着向往,只觉眼睛越发酸涩,但还是在努力笑着,努力点头:“好。”

      “你的愿望呢?”

      “我希望傅红雪永远开开心心的,永远没有忧愁烦恼,还有……”叶开不往下说了。

      “还有什么?"

      ”傅红雪喝了一口酒,展眉看着他,唇边牵起了一个浅笑,想知道他这个古灵精怪的脑袋里,还装着什么与众不同的想法。

      “还有……让叶开成为过去,回到明月心身边,平安幸福的生活下去。”

      ‘呯’——

      酒壶从手里滑落到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傅红雪脸上的笑容也碎掉了,紧盯着他:“叶开,你说什么?”

      “傅红雪,我们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梦虽美好,终究不能活在梦里一辈子不是吗,我醒了,你也该醒了。”

      “叶开?”

      “我已经不属于这里了,明月心是个好姑娘,她是真心爱你的,况且她又是你心心念念的初恋翠浓,去和她好好过日子吧。”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你才答应我,要和我一起喝酒、吃包子一辈子的,谁说你不属于这里!你属于这里,谁也不能代替!不管是明月心还是翠浓!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啪——

      叶开气苦之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干脆响亮,就在他们父亲的坟前,若杨常风看到这一幕,不知会是何滋味?

      “叶开!你疯了?”傅红雪被打懵了,捂着火辣辣疼的脸颊,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眼中却没有怒意,只有惊讶。

      “真正疯了的人是你!傅红雪,难道你要守着一个没有生命的叶开,这样过一辈子吗!你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叶开终于卸下了脸上的微笑,眸中闪动着的水光,他却不让泪水流下,紧咬着下唇兀自强忍,几乎快要咬烂了。

      “没有生命的叶开……”傅红雪机械地重复着他的话,突然双眼呈现一片疯狂,如受伤的野兽一样嘶叫“不!叶开怎么会没有生命呢?我的叶开就在我眼前,还活得好好的!”

      “谁也不许说叶开死了!否则我就杀了他!”

      “杀!杀!我要杀!”

      “谁也不许说叶开!谁也不许!”

      叶开看着如癫如狂的傅红雪,空着手却做出握刀的姿势,毫无章法的胡乱挥砍,杀气腾腾,如同从地狱走出来的修罗,誓要劈了根本不存在敌人,他的步伐逐渐不稳,随即摔倒在地,四肢抽搐个不停,重重地喘息,胸口剧烈地起伏,显然,是因为巨大的刺激而引起旧疾复发了。

      叶开心痛如刀绞,痛得无法言语,泪终于还是顺着轮廓分明的面庞滑落,他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紧闭上眼睛。

      不要听,不要看,不要动摇。

      叶开不敢再注视那个人的一举一动,深怕自己会为他的脆弱与无助,遗忘了自己的初衷,怕自己一时心软,便不会离开他了。

      他其实很想告诉他,无论生生死死,无论地狱天堂,他都会和他在一起,再多的业,都会陪他一起承担,只求他不要再继续受这样的苦。

      可是他绝不能这样,不能害了傅红雪,将他拖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等到傅红雪缓和之后,叶开咬紧牙关,一把拽住傅红雪的衣襟,“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他拉着傅红雪大步冲进后山的密室,指着香案上的牌位,“你给我看看上面写得是什么!你告诉我!”

      他突然发觉自己竟然可以如此残忍,残忍的将傅红雪营造的美好幻想撕个粉碎,逼迫着他去面对冷酷的现实,去重新体会一遍失去时的滋味,亲手扒下了他所有的坚强,不去考虑后果,任由那人遍体鳞伤,鲜血淋漓。只是他的心,好疼,真的好疼。

      “叶、开、之、灵、位……”

      傅红雪呆愣愣地注视着牌位,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很轻也很慢,每个字都像是和着血。

      他怔怔的落下泪来,颓然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方才的疯狂消失殆尽,眸中一片木然,沙哑着嗓音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说得对,我是疯了,我接受不了你死的事实,刚开始只是用谎言欺骗你,最后连我自己都被骗进去了,我总是以为,叶开没有死,叶开还活着。”

      叶开跪在他身旁,握住了他的手,“红雪,你放下吧,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我有多难受。”

      他的眼泪无声的坠落,很轻,很轻,但对于傅红雪来说,却沉重犹如千钧,让他承接不住。

      “叶开……对不起……”

      他小心翼翼的将叶开拥入怀里,动作极为轻柔,仿佛略一用力眼前的人就会灰飞烟灭。

      他曾经发过誓,要永远守护叶开的笑容,绝不会再让他流泪,可是现在,他又在哭了,罪魁祸首依然是他,他感到自己真的是世上最无能的哥哥,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帮不了他。

      “不要说对不起,和你一起生活的这一个多月以来,我非常幸福,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会永远记得。”

      “傅红雪,把它们都撤了吧,一切都该结束了。”叶开指着香案上点燃的犀照烛与沉寂香。

      “不!如果把它们撤了,我就再也看不到你,听不到你,摸不到你,我不要再和你生离死别,我只要留住你,其他的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你什么都不在乎,但我在乎,娘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难道你要让她另一个儿子也失去吗?你有你的责任,难道你不明白吗?”

      “如果没有你,我傅红雪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活着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你这人真是冥顽不灵!”

      叶开含怒推开傅红雪,退后两步,从腰间取出一柄小刀,虽然不是他使惯的小李飞刀,但同样锋利,他把它横在了自己脖子上。

      “叶开……”

      傅红雪看到叶开的动作,几乎呼吸停滞,脑子里却浮现出另一个画面,很相同的画面。

      “我现在只是一个魂魄,我杀不死我自己,可是我会感受到疼,如果你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想法,我就在你面前,把自己千刀万剐了!”

      他说完对着自己的脖子用力一划。

      “不要!叶开!”

      <十三>

      “不要!叶开!”

      叶开的脖子上划出一道很深的口子,却没有血流出,但疼痛丝毫不减,他忍受剧痛的同时,竟生出一丝奇怪的念头,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刹那之间,脑子里迸进许多画面,被封锁的记忆闸门顷刻开启,如洪水决提,来势汹涌。

      他仿佛进入了一个玄虚幻境,看到了很多他本已遗忘的事。

      他看到自己身中魅影人魔的毒,很快就要变成怪物。

      他看到自己举起小李飞刀打算自尽,却被傅红雪阻拦。

      他看到傅红雪带着自己去找师父李寻欢,想要探知他亲生父母是谁。

      他看到母亲花白凤出现,不理自己百般阻止,执意说出了身世的真相。

      他看到母亲将自己带走,身后傅红雪那一脸震惊和崩溃。

      画面一转,自己已身在无间地狱。

      他看到母亲把自己扶到床上,正要给自己运功驱毒,自己却出手点了母亲的穴道。

      他看到自己愤恨地对母亲说:你为什么要告诉傅红雪真相?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如果我死了,能让傅红雪不再伤心怨恨,那我宁愿把这条命给他!我欠傅红雪的,拿命来还最公平。

      叶开浑身冰冷,几乎像坠进了寒潭,他几乎还能体会到当时自己的痛苦和绝望。

      他看到自己狂奔出了无间地狱,翎儿追在自己身后,不断叫自己,不断在呼唤,自己却充耳不闻,满脑子就一个念头,找到傅红雪,把命给他。

      他看到自己刚到达树林便支持不住,轰然倒地,身子蜷缩着瑟瑟发抖,体内经脉仿佛快要炸开,好烫!好痛! 在魔血的作用下,瞳孔逐渐变成妖异的血色,脸上暴出一条条细长的红筋像极了绽放的曼珠沙华,生不得死不得的煎熬,似永无休止,低沉而虚弱的闷吼不断从喉咙逸出。

      好难受,好想死,谁来帮帮自己……

      最终,他亲眼目睹了自己变成丑恶魔物的全过程,属于人类的本性、理智全都迷失在这副不人不鬼的躯壳之中,叶开,再也不是叶开了。

      折磨不止于此,接下来的一切,他宁愿自己是个瞎子、聋子,没什么都没有看到、听到。

      他看到翎儿赶过来望着这样的自己,惊愕地捂住了口,却没有尽快逃离,反而哭着跑上前抱住了自己。自己则露出邪魅可怖的笑容,翻身把翎儿压在身下面,禁锢住她的两只手,张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一脸专注而沉醉的吸食着她的血液,如同在品尝最美味的东西,欲罢不能,翎儿却连大声惨叫都叫不出来,只是眼中含泪,断断续续地呢喃着,叶大哥,叶大哥……直到没了生息。

      这是一个怎样的场景?好悲凉,好残酷。

      ”翎儿……翎儿……翎儿!啊!!!!“

      叶开用力抱着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密室里回荡着他凄然的哀号,撕心裂肺,宛若身在炼狱。

      “叶开,你这是怎么了?你镇静一点!” 傅红雪看着他突然举止失控,歇斯底里地喊叫,心中大急,忙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想要安抚,他却在拼命挣扎。

      记忆还在持续,叶开必须继续往下看,这是他的记忆,他必须要承受。

      他看到自己饮过翎儿的处子之血后,暂时恢复了一丝理智,看着已经香消玉殒的女孩,自己连呼吸都在发颤,只觉得是一场梦,一场可悲可怕的噩梦,但口中的腥甜却在提示自己,一切都是真实的,他的世界全塌陷了。

      死了……死了……

      怪不得翎儿一直没来找过他,原来她早就死了,是他杀了她。

      他看到自己抱着翎儿冰冷的身体失声痛哭,泪水与翎儿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是咸还是苦。

      他看到傅红雪站在了自己身后,他旁边还有一个人,是他的妻子明月心,两人都瞪大眼睛望着这触目惊心的情景。

      他听到傅红雪在跟他自己说话:叶开,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母……花宫主没有给你解毒?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是多么冰凉,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因为他一个人的缘故,造成了多少的不幸?傅红雪与花白凤母子情断,连累得翎儿也无辜惨死,罪孽深重,难辞其咎,实在没有颜面在这世上苟活了,罢了,还是到地下去陪翎儿好了,相信翎儿会很高兴的。

      他看到自己释然地舒了口气,轻轻将翎儿的尸体放在地上,站起身来,面对着傅红雪笑了:傅红雪,你现在一定很恨我吧?我叶开偷走了你本该幸福快乐的人生,害得你二十年来生活在仇恨与煎熬当中,如今又害死了翎儿,欠了你们的,这辈子恐怕是难还了,就让我偷点懒,用一条命来补偿好了,你以后,一定要做开开心心的傅红雪,把我这个可恨的人从生命中彻彻底底的忘记,让所有的是非仇怨都随着我一起带到黄泉吧!

      他看到自己言罢,身形疾闪,拔出了傅红雪身后的灭绝十字刀。已变成魅影人魔的他,身上积攒有向应天的功力,这一番动作,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完成,待傅红雪惊觉,什么都迟了,刀和人都已在十步之外,自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露出了明媚灿烂的笑容,白光一晃,已横刀自戮,身子软软倒了下去,却没有倒在冰凉的地上,而是倒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他看到是傅红雪承住了自己,那双幽深的黑眼积聚着泪水,用手死命捂在颈部的伤口上,想要阻止流下更多的血,却无济于事,血仍旧源源不绝的从指缝中溢出,很快,自己脸色便惨白如纸,耳边响着傅红雪悲怆的大吼:叶开,你怎么这么傻!

      他看到弥留之际的自己只笑了笑:还能在你怀里死去,真的是死而无憾了……少恨我一点,好不好?

      <十四>

      ============================频繁粗线分界线真的好吗==========================

      昏暗的密室重归于安静,再也没有方才的阵阵哀号,寂静得只有美梦破碎的声音。

      “傅红雪,我全部想起来了。”

      叶开不再挣扎也不再嘶喊,筋疲力尽的倚靠着傅红雪宽阔的胸膛上,微阖的双眼看不到星星点点的光彩,显得空洞而虚无。

      “对不起,一直让你独自承受着这些难过的回忆,却不能和你一同分担。”

      傅红雪没想到叶开恢复记忆后,竟然会跟他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却像刀子一样狠狠插进了他的心脏,一滴滴的在淌着血,他宁愿他会怨他、恨他、打他,怎么样对他都好,也不愿听到这三个字,他有什么错?凭什么要说对不起?身份互换不是他的错,是命运在捉弄他们,他却硬要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而自己却不体谅他的心情,竟混账的怨他偷走了自己的人生,逼得他因此赔上了自己宝贵的生命,赔上了他喜欢的女孩的生命。

      “叶开,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如果我当初知道真相时能够坦然接受,你也不会拒绝娘给你解毒,也不会变成魅影人魔,更不会自尽,都是为了我,我对不起你,如果你怪我恨我,我心里还会好受些。”

      “我不怪你,你是我哥哥,也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怎么忍心怪你?”叶开转身望着他,极缓地摇了摇头。

      傅红雪见过很多面的叶开,开心的,耍赖的,委屈的,发怒的,无论是哪一种,都充满了活力,不像现在,平静的令人发寒,像干涸枯竭的小溪一样,毫无生机,这样死气沉沉的叶开,让他心生恐惧,忍不住回忆起了那一天……

      那一天,是他人生中变故最多的一天。

      那时候他抱着身子凉透的叶开回到无间地狱,他本来以为直到老死,也不会再踏足这个地方,可是为了叶开他又回来了,因为这里毕竟是叶开真正的家,他不能让叶开死后还流落在外面,让他做一个孤魂野鬼,无所依托。

      他预想过花白凤的各种反应,骂他、鞭打他、甚至杀了他、然而,当他把叶开放在床上时,身旁的花白凤出奇的冷静,没有愤怒,也没有哀戚,只是一脸麻木,轻轻坐在床边,颤颤地握住叶开冰冷的手,贴在她的脸上,说了一句:开儿,回来就好……

      叶开脖子上的伤口明显是灭绝十字刀造成的,而他的手上还沾满了叶开的血,花白凤没有失明,自然能看得见,但是她一言不发,连问都没问一句,傅红雪也没有说话,心中却难免有疑惑,不理解她的儿子死了,她怎么还能保持镇定。

      冰儿倒是惊悲交加到了极点,劈头盖脸对他一通责怪:少主,你怎么能杀了那孩子! 就算你知道宫主不是你的生母,就算你对宫主再心怀怨意,可是……你的父亲却的的确确是杨盟主!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狠得下心,杀死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弟弟呢!

      他没有解释叶开是怎么死的,因为他心知肚明,叶开自杀是为了什么,那么,是不是他亲自下得手没太大差别,叶开死了,一个欺骗他、伤他至深他的人死了,他却没有一丝快意,相反,他感觉心里像被挖空一块,难受的要命,听着冰儿的怒斥,他只是闭紧嘴巴,不驳一句,可冰儿最后的话却教他惊愕抬头,瞪大眼睛看着她,什么意思?他是杨常风的儿子?他和叶开是亲生兄弟?

      冰儿情绪十分激烈,还想继续说下去,花白凤淡淡的语气打断她 :冰儿,你错了,开儿不是红雪杀的,是自杀的,你别错怪他,以前的事,也没必要再重提了。在叶开绝然地离开时,她就知道,她的儿子不会活着回来了。

      冰儿不明白她为何如此肯定,叶开不是死在傅红雪手里,而是自杀的,但悲剧已经发生,又怎能再继续保持沉默?登时痛心疾首地道:宫主啊!你还不让我说吗?如果早点把真相告诉他们,事情也不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冰儿这是第一次违抗你的命令,你责我也好罚我也罢,我都一定说把全部真相说出来!

      然后她流着泪开始诉说一段往事,一段算不上太久远的往事,却蕴含了无尽的酸楚与无奈,待她一股脑说完,花白凤固然是满脸泪水,傅红雪却更像五雷轰顶,如石僵化,他原本认定是花白凤母子联手设计了他,害得他这个不相干的人替他们卖命报仇二十年,不想真相竟是如此曲折,他是杨常风的儿子,他也是叶开的亲哥哥,可是,他居然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亲弟弟自刎在他面前,就只为了偿还本不该存在的债,看着手上鲜红的血迹,更是刺痛了他的眼,那是他弟弟的血!咽喉像是有什么异物哽在那里一样,让他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堵得他快要窒息了。

      冰儿似乎没发觉他此刻的苦楚,边回忆着边自顾自地道:其实,那孩子也不是第一次自杀了,之前少主你与明姑娘摔下断魂崖,那孩子以为你死了,竟然指着宫主怒骂,说害死少主的不是鬼面人,是宫主和他自己,他要替少主复仇,说完,他就用小李飞刀刺进了他自己的心口,少主啊,你根本想象不到他有多在乎你,为了你,他甚至不惜让宫主一再伤心,更不惜伤害他自己。

      他默然无言地听着,只觉气血翻腾得厉害,在体内乱冲乱撞,胸口一痛,忍不住喷出一大口血来,全落在地毯上,斑斑点点,宛如梅瓣凋落,构成了一幅凄美而悲伤的画,冰儿见此大受惊吓,不禁后悔自己说得太多了,赶忙上前要去扶他,却被他一手推开。

      他跌跌撞撞的扑到床前,床上的叶开安安静静的躺着,好像只是在沉睡,脸色虽少了红润,但却显得更加白皙,暴露的红筋也随着流失的血退下去了大半,一点不影响他清俊好看的面容。

      他动手扯开了他的衣襟,果真看到心口的位置有一处刀痕,大小宽窄,正是小李飞刀的尺寸,他发了狂似的将他拽坐起来,钳着叶开有些僵直了的手臂,拼命地摇晃着他:叶开,醒过来,听到我的话了吗?我让你醒过来!你这个笨蛋,什么都没了解清楚,就要这样不明不白的离我而去吗?你不是说要和我同生共死吗!我还活着,你也不许死,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啊!

      突然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身子开始不住的痉挛,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受控制的抽搐,他摇摇摆摆,一个重心不稳从床上滑到地上,伴随他长大的旧疾再一次发作了,他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憎恨他的病,让他连简简单单的抓着叶开都做不到,懊恼至极的他猛地将头朝地面上撞去。

      花白凤含着泪抱住了他,声音前所未有的慌张无措:红雪,你振作一点,开儿已经没了,娘不能再没有你了,娘怕啊,娘现在真的怕了,你不要这样,娘知道你心里难过,一切都会过去的,你相信娘,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已不再是那个铁石心肠的宫主,也无法再遵守‘无间地狱不可以有眼泪’的信条,一身的冷傲都被丧子之痛击溃,作为一个脆弱的母亲,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的打击。

      自他有记忆以来,花白凤就没有抱过他,此刻靠在她怀里,第一次体会到了有娘亲的温暖,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触及到她流下的泪,让他说不出的痛悔,他把两个深爱他的亲人害到如此地步,不论是为人子或为人兄,都可谓是失败透顶,他悲从中来,情不自禁地回抱住母亲,怆然泪下:娘,对不起,都是我害了叶开,是我对不起他。

      明月心赶到之时,便看到了这样相拥而泣的一幕,她没有急着过去打扰,而是站在一旁等着两人情绪平静,才语气沉重地道:红雪,我已经安葬好了南宫姑娘,你也……节哀顺变吧。

      冰儿又是一惊:怎么?连南宫姑娘也……

      明月心叹口气:我和红雪本想回明月楼的,谁知,林子里突然响起了叶开的哭喊,红雪不放心,我们便循着声音找过去,结果,就看到叶开已经变成魅影人魔,正抱着南宫姑娘的尸体哭泣,我想,应该是叶开曾丧失理智,吸了南宫姑娘的血。

      花白凤和冰儿终于知道,叶开死前到底经历了多大的痛苦,她们甚至觉得他自杀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不再受良心的谴责,不然,依他的性子,一辈子都不会再快活了。

      但,叶开是解脱了,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呢?

      花白凤拭去了满脸的泪水,深吸口气,对冰儿吩咐:冰儿,你去准备开儿的后事吧,今日便让他下葬。

      他沉浸在悲伤中久久无语,这时却倏然强烈的反对,展臂挡在了叶开床前:不!我不同意!不许葬他,我不要让他离开!

      明月心有些讶异他的态度,但还是柔声细语的规劝:红雪,逝者已矣,你怎么能不让叶开入土为安呢?

      花白凤何尝愿意儿子离开她?但又能怎样?她看着比自己还执着的傅红雪,流出了泪,语气却又强硬起来:不让他下葬,难道咱们要陪着他的尸首过日子吗!

      他还真觉得陪着叶开的尸体过日子没什么不可,便点点头:我愿意。

      花白凤被他这坚定不移的回答愣了好一会,他是她养大的孩子,她很了解他,不会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可是这怎么行?不但她不同意,明月心更是不同意,她心里很不舒服,她怎么觉得,傅红雪对叶开比对她还重视呢?

      这时有个声音响了起来,改变了目前的紧张气氛:傅红雪,如果可以让你换种方式留住他,你愿意吗?

      瞬间,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在了站在门口的人——赫连鹏。

      <十五>

      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力抓住他,急问道:你能救他是不是?我求求你,你救救他!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救活他。

      赫连鹏被他抓得皮肉生疼,不由疼得磁牙咧嘴起来,没好气地答:人都已经死透了,大罗神仙都没招,谁还能救得活?

      明月心注意到那张有了希望又马上失望的脸,话中略带烦躁:赫连王子,你就不要再绕弯子了,方才你所言的换种方式留住叶开,究竟指的是什么?

      赫连鹏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我们楼兰王室有两件奇物,叫做犀照烛和沉寂香,若是两物同时点燃,就能留住亡者的灵魂,并可以与他交流接触,没有阴阳之界,灵魂甚至还可以像活人一样正常生活,就是有一点不同,只能晚上活动,白天就会陷入沉睡,呈半透明的状态,说来也巧,我这次来中原正好带了来,起初是想以此奇物结交中原武林的武林盟主,谁知道,后来竟发生了这么多预想不到的事,我留着也无用,你们若是需要,便给你们。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均觉这一番‘灵魂显形’的言论是天方夜谭,玄之又玄,但对方神情认真郑重,完全不像在开玩笑,短时间内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向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说,更不认为这世上有灵魂的存在,可是此时此刻,只要能留住叶开,能再见叶开,哪怕是被人当成是疯子看待,他也必须去试一次,所谓病急乱投医,大概就是像他这样了:只要能让叶开在我身边,就算只能留住他的灵魂,我也愿意。

      赫连鹏得到傅红雪的答复,于是回了住处去取东西,明月心也跟着走了,倒不是对那两件东西好奇,想要先睹为快,而是听了丈夫的话,莫名让她感到不快,那样情真意切的言语,即使是对她都不曾说过,现在居然为了一个给他造成不幸的人,接二连三的说出来……就算那个人是一个男的,她也同样会介意,女人在感情方面通常不会太大方,就算她是武林第一女诸葛,在这一方面也不会有例外。

      他不曾察觉到明月心的心理变化,并非是迟钝,只因他的心思全系在一件事,一个人身上。

      叶开——

      那个教会他生命中第一次微笑,却反被他送还了毕生哀伤的人。

      那个给予他生命中第一缕阳光,却反被他带进了黑暗深渊的人。

      叶开为他丢的不仅仅是一条命,他该拿什么去弥补这样大代价的付出呢?

      他突然冒出一个很强烈的想法:他欠叶开的,只有奉上一生去还,不论生死,他都要守护着叶开,他是这样想的,便也是这样对花白凤说的。

      或许他的执念,从那一天开始,就在心里生根发芽,也注定他们两个人的命运,将永远系在一起,纠缠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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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收回千回百转的思绪,石室还是那般安谧,面前的人还是那般沉默,眼神没有波光流转,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空洞,死寂。

      “叶开,我喜欢你。”他苦涩地抚着叶开的脸颊,终于将埋藏心里的感情表达了出来,他知道这种时候不该说这个,但他必须要说,因为他有种很可怕的直觉,叶开再也留不住了。

      “傅红雪,我不需要你为我做到这种地步,那样只会让我觉得我自己更加可悲可恨!” 叶开的眼里划过了惊涛骇浪,他倏地站起来,转身背对着他,紧攥的拳头却暴露了他的慌乱与痛苦。

      “你难道认为我是为了安慰你才说这种话的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啊?”傅红雪跳起来一把扳过他的肩膀,咬紧牙愤愤地看着他,他不怕遭到叶开的鄙视和唾弃,可是他不能容忍他的情感被质疑,那比杀了他更让他不好受。

      “你是我哥哥,永远都是,不要给我不该给我的,不要再让我觉得我欠了谁,我这辈子欠得债已经太多了,我再也还不起了,也承受不起了,你知不知道!”

      他好像就是为了‘债’才来到世上的,不停的欠下债,又不停的去还债,陷进一个反复循环的怪圈中,以致于最后把命都赔上了。

      得知傅红雪对他产生了不伦的感情,更让他的心沉重到了无以复加,原打算今晚将一切做个了结,不曾想事态的发展越来越复杂,搅得他心乱如麻,不知所措,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说出来?为什么要让他知道?为什么要让他舍不得离开。

      他无助的环臂抱住自己,蹲在地上埋头哭泣,开始是低泣,到最后变成放声大哭,哭得像一个委屈极了的孩子,哭得那么让人心疼。

      “不是这样的,叶开,你没有欠任何人,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把你的痛苦分给我好不好?让我陪你承受,我不管我们是不是血缘兄弟,我只知道我爱你,不是出于愧疚,也不是出于同情,是单单纯纯的爱上了你这个人,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毕竟我的感情太过离经叛道了,我不需要你有任何负担,你可以一直把我当成哥哥,只要你能让我在你身边,永远看着你,守着你,照顾你,我就心满意足……!”

      傅红雪不愿叫叶开为难,毕竟他们之间有太多难以跨越的鸿沟,他与他不仅是骨血相连的至亲兄弟,更是同为男儿之身,于情于理,都会被天下人唾弃,他不过是说出了心中所想,却没奢望过叶开会接受这悖逆人伦的关系,只求能够一直陪在他身边,日日相伴,岁月静好,他没想到的是,对方不等他说完,突然靠近他的脸,什么话也没有说,一个绵长的吻已印在了他的唇上。

      他浑身骤然一震,似有股电流直冲大脑,立时一片空白,本能的伸手将叶开揽入怀中,与他唇齿相贴,气息交缠,也尝到了泪水的味道,感觉到怀里的人在不安的微微颤动,手开始在他身上游走,安抚之中,心动了,情也动了,石室里的气氛,陡然暧昧起来。

      叶开心明知再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却没有阻止傅红雪越演越烈的举动,迷离的目光地望着已覆上自己的人,脸上带着柔和与期许,是的,心给了,命给了,还有什么是不能给的?若自己能给他快乐,就算日后只剩他一个,能有一些难忘的回忆,对他而言应该也是个安慰吧?

      光线昏暗的石室,坚硬冰冷的地面,散落的衣服铺垫在地,炙热的肢体相连在一起,宛若刀光剑影在交织,两个悲伤的灵魂相依相偎,互许安慰,用最无声的方式,倾诉最深沉的情意,千般缱绻,万般缠绵,惟共此时……

      什么世俗伦理,什么血缘羁绊,这一刻全抛在了脑后。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是缘,是孽,又何必去在意?

      叶开悄悄缠上对方的脖子,积极地配合着他动作,星辰般明亮的眸子微合,流露出愉悦又投入的神情,两颊布满了晚霞般的红晕,不久二人便达到了极乐之境。

      可是傅红雪却心中明白,叶开的开心全是假象,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暂且掩藏起所有悲哀,看他越是如此努力,傅红雪越是心痛得快死了,而他却不能拆穿,只能浑作不知,更加温柔地抱着他。

      如果傅红雪读不懂叶开的悲哀,又怎么配做叶开的傅红雪?

      如果叶开读不懂傅红雪的疼惜,又怎么配做傅红雪的叶开?

      两人心照不宣,尽自己的所能,全心全意的给予对方,情事本该是欢愉的行为,从未见有谁像他们一样如此哀伤的进行着。

      翻云覆雨过后,两人重新将衣服穿回身上,叶开低头系着自己的腰带,说道 “傅红雪,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好,你说,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傅红雪满眼温柔地说,其实他已经猜到叶开想说什么,也下定决心不再拒绝。

      “像我这样存在,太痛苦了,你让我离开好不好?”。

      “好。”傅红雪吻了吻他的额头,不假思索便答应了,他真的舍不得让他离开,可是他不忍心让叶开带着不堪回首的记忆,在自责与煎熬中度日,他不可以那么自私,只能让他解脱,他宁愿将痛苦全留给自己。

      “傅红雪。”

      “嗯?”

      “我也爱你。”

      傅红雪当然知道叶开也爱他,若不是爱到极致,又怎会与他做这种惊世骇俗的事?听到这一句告白,他心里满满都是感激,但想到下一刻就是永诀,一腔感激顿时化作无尽的伤痛。

      “这算不算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不要这副严肃的表情了,笑一笑吧。”

      傅红雪真的笑不出来,可他不想让叶开失望,拼命地扯了扯嘴角,扬起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笑的弧度。

      “这就对了,答应我,不可以再哭了,不然你的泪会让我迷失轮回的路,万一错投进畜生道,你下半辈子说不定就要和猪过了。”

      “你要好好活着,为我活着,最多十八年,我一定会回来。”

      “到时我们再拜堂。”

      “听到没有?”

      ——

      ——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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