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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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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云雾缭绕,天地皆白,一望无垠。
看不到青山绿水,闻不到花草幽香。
没有景物,没有色彩,没有时光流逝,这样的世界,像极一幅空白的画卷。
此刻,叶开便是身处这样一个古怪的地方。
这里是哪儿?他又是怎么来的?之前发生了什么?他都想不起来。
总觉得好像脑子被洗涤一样,有生以来的记忆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这里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存在,安谧中弥漫着诡异的氛围。
叶开环顾着四周,满脸的惊慌与无助,宛如是一个迷路中的孩子,想要走出去,却找不到方向。
叶开……
叶开……
叶开……
是谁?是谁在叫他?
那个声音很遥远,遥远得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但是十分的清晰。
那个声音很哀伤,听起来令人心生酸楚和苦涩,语调很轻、很柔,不断的呼唤着他,仿佛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力量,令他瞬间感到无比安心,想要依赖,想要追寻,双手下意识的伸过去,朝着声音的来源……
===========================我是梦与现实的分界线======================
“叶开。”
“叶开。”
“叶开。”
躺在床上沉睡的叶开悠悠醒来,模糊不清的视线快速的聚焦,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事物,也看到了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此刻,这张面孔布满了担忧、关切,还有他看不懂的哀伤。
“傅红雪?”他眨了眨眼睛,动作利索的猛坐起来,随意一扫周围,自己竟是在无间地狱,傅红雪的卧房里。
什么情况?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眼前这人看起来不太高兴?
岂止是不太高兴,叶开注意到,傅红雪面容憔悴疲惫,一脸胡茬,幽深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他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
傅红雪见他醒了,原本黯淡的眸子重新燃起神采,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冰山脸有了融化的迹象,浮现出了惊喜而欣慰的表情。
“叶开,你没事吧?”
叶开不解地望着傅红雪,这句话应该是他问才是吧?干嘛一大早就怪怪的?额……现在是早上吧?
因为无间地狱是以石建造,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室内光线暗淡,不透外界的半点光亮,好在点了许多蜡烛,否则他都不敢下床,免得一不小心撞到墙壁。
“很好啊,什么事都没有。”叶开拍拍自己的胸膛,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依旧明媚和温暖。
“那就好,只要你没事就好。”傅红雪凝视着叶开的笑容,他心想,他的决定是正确的,如今还能看到这样的笑容,这比什么都重要。
叶开嘻嘻哈哈一阵,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傅红雪微微愣了下,回答:"子时刚到。“
叶开闻言脸色惊变,懊恼地说道:“糟了!我怎么能睡着了呢?”他迅速翻身下床,急冲冲的要往外走,结果被傅红雪拦住,手臂被对方抓着:“叶开,你要去哪儿?”
叶开想起自己先前与母亲花白凤约好一起去云天之巅杀向应天的,谁想一觉竟睡到了这个时候,此刻着实是担忧母亲的安危,心急如焚,却不想告诉傅红雪实情,再让他跟着涉险,嘴上只说:“等我回来再说,我现在一定要去办一件事。”
他手上用力,想要摆脱对方,但傅红雪却紧抓着他不放,执意不肯让他离开。
“叶开!你到底要去哪儿?”
“我……”
叶开紧咬着下唇,似乎他想要做的事不愿被傅红雪知道,可让他有些气恼的是,这家伙不知吃错什么药了,竟半点也没放他走的意思。
“如果你不说出来,我是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
傅红雪明确下达了最后通牒,看着某个气鼓鼓的瞪着他的人,他干脆选择无视,不管怎样,他不会让叶开跑掉,这小子,向来都是动作比动脑快,没一刻消停过。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
叶开无奈之下,只好将他和花白凤要去云天之巅找向应天算账的事全盘托出,本以为傅红雪知道后会和自己一样急着赶去与花白凤会合,没想到傅红雪却怔怔的看着他,半响,才轻声开口:“你……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叶开疑惑极了,难道他有遗漏什么吗?
傅红雪见叶开的表情先是狐疑,遂又转向严峻,便明白了几分,不禁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向应天已经死了,仇,已经报了,是我们两个一起报的。”
<二>
“什么?向应天死了?!”叶开紧抓着傅红雪的手臂,似乎是怕自己听错了,还想再确认一次,又重复道:“你是说,向应天死了,是我们共同杀死他的,是吗?”
“是。”傅红雪郑重点点头,肯定的语气。
叶开知道傅红雪是不会说谎的,他相信傅红雪不会骗他,便努力的回忆着之前的事,脑海里划过几个画面:他们两个并肩而立,与变成魅影人魔的向应天交战,最后向应天化作黑烟……
他的记忆并不完整,只是零零散散的几个片段,却足够证明他们真的是报仇了。
没错,我们报仇了,他一时间惊喜的不能自已,激动地在石室里走来走去,振臂欢呼。
“傅红雪,我们报仇了,我们终于报仇了!”
“嗯。”
“以后傅红雪再也不用背负着仇恨,傅红雪可以做开开心心的傅红雪了,太好了。”
“嗯。”
“我太高兴了,傅红雪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了,再也没有任何重担了。”
“……”
傅红雪静静地看着面前手舞足蹈的大男孩,心心念念的是为他,笑容是为他,每句话每个字都是为他,他对自己好到如此地步,为什么自己刚刚才明白呢?
为什么直到今时,才让他明白呢?
“叶开……”傅红雪忍不住湿润了眼眶,一把将对方拉入怀里,紧紧拥住。
“傅红雪?你没事吧?”傅红雪反常的举动让叶开有些诧异,心里隐隐不安起来,轻声唤道。
“没事……我只是、为父亲报了仇,很高兴。”傅红雪哽咽着声音回答。
叶开无语地抽了抽嘴角,什么嘛,原来是傅大冰山也有情绪控制不住的时候,居然喜极而泣了?
他安抚地拍拍傅红雪略微颤动的背脊,像哄孩子一样的口吻道:“好了好了,不哭啊,本来是大喜的事情,瞧你,还掉眼泪。”后面的两句有些打趣的意味。
“你小子,居然还学我。”听着叶开的话,傅红雪不由得笑了一声,但脸上的哀戚之色确实缓和了许多,他记得很清楚,自己与明月心刚刚从断魂崖上来,与叶开重逢时,看到哭包相的他,也曾说过同样的话--瞧你,还掉眼泪。
叶开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谁叫你当初也这么笑我呢?”
“谢谢。”傅红雪抱着叶开冒出一句道谢。
“谢什么啊,我们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我当然也有责任帮你把不好的情绪赶走了。”
叶开以为他是为自己逗笑他而道谢,嬉皮笑脸地看着他。
我们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叶开不会知道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对傅红雪的触动有多大。
你们一个姓傅,一个姓叶,算哪门子的兄弟。
我们……
我们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我们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说出这话的人是他傅红雪,可是,真正做到的却是叶开。
在他们杀了向应天后,接二连三发生了不少事情,他也知道了很多他原本不知道的秘密。
没有一件是快乐的,全部都是痛苦的,所幸,叶开已丧失那段时间的记忆,不必与他一起再体会那种深入骨髓的痛。
“我们到底是怎么杀的向应天?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叶开一直被傅红雪紧紧抱着,有些透不过气,借着询问,趁机脱离开了对方。
“你和母亲原本是瞒着我去找向应天报仇的,结果我无意中听到了明月心和雀奴的对话,才知道你们去了云天之巅,我急忙跑去找你们,就这样和你一起并肩作战,最终将向应天那个奸贼击毙。”他略一停顿,轻描淡写的说:“或许是那时你被向应天打伤,伤到了头,才会丧失了那一段的记忆。”
“都怪我,如果我更谨慎一些,你也不会被他所伤。”傅红雪自责地攥紧拳头。
“你别这么想,根本不怪你,只要能帮你报了仇,就算是死,我也心甘情愿,丢点记忆算什么?况且……”况且,本就是我应该的、是我欠你的。叶开低着头苦苦一笑。
“叶开,其实……”傅红雪似是下了很大决心,终于决定说出一切,他不忍让叶开一直背负着沉重的包袱,他两手覆上叶开的肩膀,“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傅红雪。”叶开心中一凛,有些心虚地小声问:“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是我母亲的亲生儿子,我也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傅红雪知道!他竟然已经知道了!
一刹那间,叶开呼吸几乎停滞,头脑一片轰鸣,宛若响雷从天而落,震得他睁大眼睛望着眼前的人。
“不!我不是!你别胡说,我是孤儿,我是我师父捡来的,我是孤儿,我是孤儿!”
叶开惊惶无措地摆手,语无伦次的反驳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被人揭穿的小偷,害怕、紧张、羞愧,各种情绪席卷而来,充斥着他,快要将他的身体炸开,炸得血肉模糊。
“叶开,你冷静点,你听我说完。”
傅红雪见他不受控制的浑身不住颤抖,心中大恸,他不禁暗恨老天,为什么要给他们这样的命运,让他们两人在身世的苦痛中煎熬二十年。
“好,你、你说……”叶开眸中氤氲,泪珠滚滚而下,抽泣着应道,抬头看着他。
“我的亲娘是杨夫人的婢女柔儿,当年,父亲遭人杀害,那时她正身怀六甲,也不知被何人追杀,最后逃到了无间地狱,是母亲救了她,但是,我亲娘却在生我时因难产而亡,母亲为了不让我们两个同时被人迫害,因此才将你送走,交给李大侠抚养,我们都是父亲的血脉,报仇本就是我的责任,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明白吗?我们是兄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叶开愣住了,他一直以为傅红雪是母亲花白凤用来报仇的工具,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原来傅红雪竟也是爹的儿子,原来他们真的是兄弟。
“那你是不是就不会讨厌我了?”叶开小心翼翼地问,自始至终关心的都只有这一个问题。
“你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傅红雪摇摇头。
“傅红雪,你不知道,你这句话对我来说意义非常重大,我很高兴你肯承认我,我很庆幸你是我哥哥。”
“我一直都在害怕,我怕你有一天知道真相会讨厌我,会恨我,会不再当我是兄弟,可是我没料到全部的真相竟这样的好,我想我叶开真是太幸运了。”
叶开说着说着又不争气的开始哭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的掉下,只不过与刚才不同,这次是幸福的眼泪。
傅红雪看着那双含笑的眼睛里不断涌出的泪水,抬手轻轻的拭去,他感觉自己应该是在笑,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笑得多么苦涩,多么悲凄,叶开一生的痛苦都是因他而起,居然还说他很庆幸自己是他哥哥,还会觉得他幸运。
他傅红雪是全天底下最不称职的哥哥,才会让他的弟弟担惊受怕,活得如此累。
“叶开,从今以后,让我照顾你,还有母亲,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你愿意吗”
傅红雪凝视着叶开水蒙蒙的眼睛,字字诚恳,认真地征求他的同意。
“傅红雪,你这小子,是存心让我哭得一塌糊涂,是不是?”
曾经只能在梦中听到话,居然真的实现了,他怎会不愿意?我们专注嘤嘤嘤二十年的叶大侠顿时感动得泪流不止了。
“都怪你,害得我眼睛都哭肿了,我小李飞刀传人的形象全被你毁了,你赔我。”
“好。”
“我要很多很多包子。”
“好……”
“而且全部都要蟹黄馅的。”
“……”
<三>
傅红雪言出必行,真的把叶开照顾得很好,生活起居自此被他一手独揽,可谓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细心周到得叫人瞠目结舌,
若要评武林第一好哥哥,凭他的所为,绝对是当之无愧的。
有谁能想象得出来,曾经一夜成名,威震江湖的灭绝十字刀的主人,有一天会放下他视若生命的刀,不再理会江湖中的恩恩怨怨,在无间地狱里深居简出,将大把的时间都投入到研究食谱中是怎样奇特的画面,别看他是练武的奇才,为了叶开学习做包子也照样不含糊,加之有花白凤的婢仆冰儿从旁指点,不消数日,厨艺便有了突飞猛进的成效。
傅红雪整日忙进忙出,置身于生活琐碎却乐此不疲,活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精神头足得吓人,相比之下,叶开就显得清闲多了,他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夜里坐在门口,单手托腮望着月亮,他可不是有雅兴赏月,只是实在无聊看着月亮发呆罢了,自那日初醒,他的作息规律便是这般昼眠夜出,这么多天过去,他却连一次太阳都没见到,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夜猫子。
在无间地狱生活了一段时间,经过全家团聚的欣喜之后,心思细腻的叶开也渐渐发现了一些问题,傅红雪太反常了!
那样一个冷颜冷情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性格大变?
就算自己是他的亲弟弟,也没必要对他好到这种地步吧?每次只要他有愿望,傅红雪就不会拒绝,全心全力为他做到,如果说他要天上的月亮,想必他这位模范兄长也会给他摘下来。
莫非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时日无多了不成?他想到此处又马上摇摇头,他没病没痛,身轻如燕,哪里像是活不久的人?难道……
“冰姨,你有没有发现,傅红雪有点奇怪啊?”趁着傅红雪去厨房给他做饭的空暇,他向冰儿诉说着自己的疑惑。
“少主,为什么这么说?”冰儿笑了笑,似乎不懂他的意思。
“我感觉他最近很反常,明明是个冷淡内敛的人,可是他这段时间却对我万般保护和照顾,拼了命的对我好,就算是对亲兄弟,也不必有如此大的反差吧?”
“我想红雪少主大概是因为突然间多了一个亲人太过开心了。”
“那孩子二十年来日日夜夜想得就是报仇,生活得太压抑了,现在好了,仇也报了,你和公主又都在他身边,他自是欢喜万分,你就由他去照顾吧,让他好好体会一下做哥哥的感觉,我看他这段时间照顾你,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少主你不是也希望看到他开开心心的吗?”
冰儿慈爱的摸摸叶开的头,傅红雪是她看着长大的,而叶开是她家宫主的亲生儿子,即便名为主仆,但在她心里,早就视二人为己出,不论是哪个孩子,她都疼爱都怜惜。
“是。”叶开释然地笑了笑,“冰姨你说的对,傅红雪终于没了重担,长期压抑的感情爆发出来也是正常现象,是我想多了,我还以为,傅红雪是吃错什么药了呢。”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以前都是他主动黏着傅红雪,如今反过来了,改成傅红雪天天黏着他了,他不免感慨,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怎么到他们这儿就逆转的这么快呢?
“叶开,你在说谁吃错药了?”
叶开吓一跳,尴尬地回头,看着某人端着包子站在他们后面,板着脸看着他,似乎又恢复成了以往的面瘫。
叶开缩了缩脖子,讪讪地笑道:“没什么。”他为转移傅红雪的注意力,故作两眼放光地盯着包子:“哇!好香的包子,傅红雪,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他伸出爪子要去拿包子。
傅红雪却身子一偏,让他扑了个空,脸上不带一点表情,眼中却忍不住流露出笑意,有意要逗逗他“趁我不在,就说我坏话,还想吃包子?”
叶开自知理亏,可怜巴巴的望着他:“那你想怎么样嘛……”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软软糯糯的,好像小孩子撒娇一样。
傅红雪扬扬眉,略一思索,得意地勾唇道:“除非你叫我一百声‘哥哥’。”
他们饶是亲兄弟,但在称呼上还是照旧叫彼此的名字,觉得这样听起来最自然最舒服,也一直都没变过,这时傅红雪提出让他叫一百声‘哥哥’,叶开顿时囧态横生,张了张口,又瞄了瞄正看着他的冰儿,硬是难为情的喊不出来,白净的面庞登时泛起了微红。
“可是、可是包子会变凉的。”
叶开的古灵精怪、聪明机智一遇到傅红雪,就像被绝了缘,完全施展不出来了,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个不成理由的理由。
“无妨,厨房的火还没熄,我可以再去热。”
冰儿在一旁看着兄弟俩孩子气的互动,忍不住嘴角一通狂抽,她知道叶开在顾虑什么,便识趣的主动离开,回房睡觉去了。
叶开见冰儿走了,不由松口气,却见傅红雪还一脸玩味地站在原地等着自己,他突然开始想念原来那个待自己冷冰冰的傅红雪了。
他认输似得叹息着,红着脸一声声叫道:“哥哥、哥哥、哥哥……”
“好了,剩下得九十七声先赊着,来吃包子吧。”傅红雪良心发现,不再逗弄他,笑着将一盘包子递过去。
叶开见他总算肯放过自己了,高兴地一手接过盘子,一手拉着他坐下,“我们一起吃。”
他大概真的是饿狠了,拿起包子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活像好几年没吃过东西似的,毫无一代少年侠客的形象可言,如果他师父大名鼎鼎的小李探花看见自家徒弟的不雅吃相,估计会气得吐血不止,实在是丢他的脸。
“瞧你,菜叶都沾到脸上了,像个花猫儿一样。”傅红雪无奈地摇头笑道。
“哪里?”叶开举起手在自己面颊上一通乱抹,但那个小小菜叶依然稳稳当当地贴着。
“我来。”傅红雪忍俊不禁的帮他拭去食物的残渣,触及那柔软之处教他的心怦然一动,一种异样的情愫正在胸中猛长,竟生出想要吻上去的冲动,他登时大骇,如果不是叶开在他身边,他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叫自己清醒清醒,他暗骂自己混账,居然对亲弟弟起了不轨之心。
叶开倒是没有察觉到他此刻的凌乱,依然幸福地啃着包子,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说着话“傅红雪,我们出去走走吧,老呆在这无间地狱闷死了。”
傅红雪正理着复杂的心绪,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便点点头“好啊。”
吃完包子,两个人便出了无间地狱的大门。
<四>
夜已深,月上柳梢。
山脚下的小镇本该变得很安静,可是今天晚上却十分热闹,长街上,张灯结彩,来往人潮如川流一样源源不断,花灯、彩灯、走马灯,各式各样的灯目不暇接。一些年轻的男女们都精心的装扮过,脸上的表情或奔放或娇羞,各具风情 。
人群之中,有两个青年男子颇引人注目,一位穿着黑袍,身后背着一柄长刀,脸上冷冰冰的,没有多余的表情,另一位则穿着青色衣衫,笑容开朗灿烂,眸子清亮如星,更惹得一些妙龄少女面红心跳,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二人,黑袍男子似乎不满被外人注视,脸上的表情便又冷了几分,而那青衫男子却毫不以为意,反而走过去主动搭起了话“请问几位姑娘,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如此热闹?”
几个少女互相一望,扑哧一声笑起来,似乎他的问题很傻,其中有名少女掩口笑道:“公子难不成是从异邦来的?不然怎会不晓得今日是一年一度的乞巧节呢?”
乞巧节,也称为七夕,相传每逢七月初七,人间的喜鹊就要飞上天去,在银河为牛郎织女搭鹊桥相会,在这一天里,未婚女子们都会向七姐献祭,祈求自己能够心灵手巧、获得美满姻缘,同样,男子们也会趁这个一个充满寓意的日子,游一游灯会,期待能够与一个让自己如意称心的人邂逅。
青衫男子有些赧然地摸摸鼻子,对少女们报以明媚的笑容,“多日不曾外出,连日期都不大清楚了,教姑娘们笑话了。”
有位大胆的少女主动相邀:“公子怎么称呼?可愿和我们一道赏灯游玩?”
他用大拇指指着自己,咧嘴笑道:“我叫叶开,树叶的叶,开心的开。”他一望不远方散发着寒气的傅红雪,又俏皮地挤眉弄眼,“佳期好景,我怎么好意思干扰几位寻觅意中人呢?家兄还在那边等我,我就先失陪了。”
他足尖轻轻一点,人便腾空而行,他的轻功本就世间难得,翩翩英姿若惊鸿翱天,比之当年的李寻欢,更多几分活泼与飘逸,眨眼间,已掠过拥挤的人潮,直接落到了傅红雪的身旁。
寻常百姓自然不懂武功,几个姑娘看着他迎风飞起,一时间惊为天人,几双明眸都痴痴的望着渐行渐远的青色背影,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家才回过神来,有人长长吐了口气。
“我总算明白他为何不晓得今天是乞巧节了。”
“为什么?”
“那样神仙般的人物,又怎么会了解人间的习俗?”
彩灯如画,人声鼎沸。
“原来今天乞巧节,难怪这么热闹,看来我们出来是对了。”
傅红雪喜静不喜吵,这种喧嚣的闹市他平时是断断不会来的,但见叶开东瞧西看,玩得乐不思蜀,他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快步跟上去,牵上了叶开的手“这里人多,别挤散了。”
叶开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琳琅满目的商品了,也不觉有何不妥,他拉着傅红雪走到一个卖饰品的小摊前,开始认真的选择头钗。
“你要买头钗?又看上哪家姑娘了吗?”
傅红雪见他放开自己的手,去挑姑娘用的物件,心里不快,语气里带着酸溜溜的意味。
“不是,以前啊,翎儿老是埋怨,说我只知道成天追着你跑,都不理她,趁着今天是乞巧节,我要送个礼物给她。”
叶开一边说一边挑选头钗,脑子里浮现起南宫翎抱怨又无奈的神情,唇角不自觉地漾起了温柔,连傅红雪一个男人的醋都吃,他的翎儿真是傻得可爱。
经过一番挑选,最终选中了一支晶莹剔透的紫色玉钗。
“就是它了,翎儿喜欢穿紫色的衣服,这个和她很配,是不是?”
他兴高采烈地跟傅红雪摆弄手中的紫钗,像是在炫耀他独到的眼光。
摊主见他二人气质不俗,一看就是有钱的主,立刻发挥起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这位公子真是独具慧眼,这支紫钗是由上好的紫玉所制,更有姻缘天定的寓意,送给喜欢的姑娘,再好也没有了,必会相爱一世,白头到老。”
叶开一听乐了“老板,你可真是会做买卖,小小的紫钗能被你说得如此多好处,那就借你吉言了,麻烦帮我把这个包好,送到孔雀山庄,交给南宫翎小姐,就说是她叶大哥送她的。”
说完从怀里掏出三片金叶子递给摊主,他从来都是这样大手大脚,实际上一枚金叶子就足以包下所有商品。
摊主见叶开一出手便如此阔气,大喜过望,忙不迭地连连点头答应,恨不得将他当作财神爷供起来。
傅红雪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看着叶开开心的笑容,到口边的话终是咽了回去,只是淡淡地道:“叶开,我明日帮你送去便是。”
叶开迟疑了一下,便同意了,毕竟与摊主相比,还是自家兄弟更信得过,正想拉着傅红雪到别处看看,却见他拿起一对玉佩,本以为他是想送给明月心的,谁知他却将其中一个戴在他脖子上,“很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