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皇》千叶长生再爱我一次

4、战争是生活

　　萨洛城作为西麓范围最广阔的中立区中心，是全世界人口流动最大也是最为繁荣的都市，无论是黑暗生物，异能者，普通人，或是光明教士都可以在此驻留居住，没人过问他们的来历，只要有钱有权，在这里你能得到想得到的一切。即使是普通人，只要居住于此也能享受“公正”的待遇。
　　力量为尊的野蛮时代已经在特殊部队的干预下逐渐远离人们的记忆，处处一片繁华兴荣的样子。
　　和平，软弱。

　　“等……等等，东方人？！”艾瑞儿拨拉开面前正修剪的一大丛紫玫瑰，眼睛瞪得铜铃大小。
　　面前的女孩儿看上去年纪不大，最多十六七岁的模样，黑发黑瞳，只拎着一个藤织箱。面色苍白，看上去很不健康。
　　东方人在萨洛城很少见，毕竟海岸对面遥远的东方国度有着自己的文化和传承，而且传说遍地都是灿烂的黄金与柔滑的丝绸，是真正的天堂！
　　苏风倾看着面前已经神游了的雀斑姑娘，常年疏于与人打交道的她也不知该如何不失礼仪地应对，只是有些僵硬地点点头，用标准的西方人族通用语问道：“你们……不招东方人么？”
　　艾瑞儿回过神来，兴奋地连连摇头，将花束推到一边，半个身子都趴在了前台木桌上，双手支着下巴：“不不不！！需要，我们需要！你等等，我喊我婶婶出来，她会高兴疯了的，要知道她最近可为这破烂事儿愁得连安塞里斯的唱诗会都没心情去听了！”
　　活泼的花店姑娘艾瑞儿跳下板凳，拎着栗色的裙摆转了一圈，对苏风倾行了个有些滑稽的淑女礼，就匆匆跑进了里间。
　　没一会儿，艾瑞儿就拉着一个中年胖妇人出来了，一脸喜色：“看！就是她，是不是很适合！”
　　“天……天哪！”胖妇人直接拉开柜台边的小木门，挤了出来，拉起苏风倾的手：“哦~亲爱的，你要应聘花匠？”
　　苏风倾被两人的热情弄得有些愕然：“嗯，是的夫人，我想我可以试试，我去过很多地方学习，对修剪制香比较擅长。”
　　胖妇人叹了口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其实我们现在急缺一名花展使，你也知道，下个月就是一年一次的斯利安弗盛宴了，全城所有花屋都会参与盛宴的布置，而花卉展览也是盛宴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斯利安弗盛宴是萨洛城最重要的节日盛宴之一，和墨菲盛宴不一样的是，斯利安弗盛宴是全民参与，斯利安弗在西方人族语里的意思是花冠，象征着对和平的渴望。苏风倾参加过一次，虽然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但对这个节日还是有印象的。
　　“那花展使是什么？”苏风倾并没有这个名词的记忆。
　　艾瑞儿冲苏风倾眨眨眼：“就是展现花卉美貌的使者，花的摆放也是一门艺术，若是光秃秃地摆在展览架上，她们可是会伤心地哭泣的。”
　　“说得没错，毎簇花都是有灵魂的，而我们需要为她们找到最适合的灵魂伴侣。”胖夫人牵起苏风倾的手，走进隔壁花展间，她指着展架上：“看，就是那个孩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它的一切。”
　　那是一盆昙花。
　　尚未开放。
　　属于东方的……花卉。
　　苏风倾记得第一次看见昙花开放的样子，那人抱着犯困她躺在藤椅上，庭院里尽是那似要吞噬一切的馥郁花香，迷糊中看见椅边的一团白渐渐舒展，细嫩的花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一层层绽开，簇成一朵，而耳边是他念的诗文，声音动听如玉石玎玲……
　　“东方的花卉充满了神秘。”胖夫人一脸憧憬，眼里是毫无遮掩的热切：“这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可惜一直没有遇见适合它的人，直到你来了。”
　　胖妇人一脸期待地看向苏风倾：“当然，你如果喜欢花匠这份工作可以一边干着，薪水我会照付的，只是希望你能多做一份兼职，那两天我会付你两金币。”
　　一个月花匠的薪水也不过是80银币50铜，这价位真的很厚道了。可惜……她是不能见光的。
　　苏风倾静静地看着那株昙花，努力扯出一丝微笑：“夫人，我很抱歉，我想……我并不适合它。它来自东方，却并不意味着所有东方人都能驾驭它，我只是个普通人。”
　　“孩子，你应该更有自信。”显然胖妇人不这么认为，她虽然也意识到面前这个东方姑娘太过柔弱，与昙花只求一瞬绚烂的霸道气质相距甚远，但有着东方人典型五官的苏风倾实在是眼前最好的人选了。
　　“抱歉。”
　　胖妇人显然没想到会被拒绝，语气中也带上了些气恼：“好吧好吧，不过花匠的活儿可不轻松，希望你能尽快适应。你准备干多久呢？长工的话按月结，8银50铜，至少得干满三个月，短期工的话按日，不过要少点，每天25铜币。”
　　苏风倾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她的不满一样：“短期吧。”
　　“哦，好吧。你的名字？”胖妇人转过身边走边问。
　　“苏翎。”
　　“翎？真是奇怪的名字，你可以叫我泰瑞太太，不过你可得让我看看你的手艺，你要知道我们可不是慈善机构……”

　　敲定了合同后，苏风倾住进了凯谢尔花店。
　　花匠的主要工作除了要照看花房的花儿外还要对它们进行修剪包装，前者靠的是知识积累，后者注重的是花匠的设计美感。
　　“你需要加强审美。”艾瑞儿把房间钥匙交到苏风倾手里，她实在是难以相信一个能分毫不差将花枝画报上的设计修剪出来的人，居然有这么差劲的审美。
　　是的，差劲！丝毫没有艺术的灵气。
　　苏风倾看向艾瑞儿：“真的很糟糕吗？”
　　“手艺很棒，天衣无缝，可是设计上的确不够好。”艾瑞儿望向一脸茫然的女孩，更糟糕的是她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出在哪，天哪，果然上帝是公平的么，拥有那么精确刀工的代价就是毫无审美时尚感吗！
　　艾瑞儿是个善良的女孩儿，她见苏风倾不说话以为她被打击到了，连忙拥抱了一下这个新来的同事：“别担心亲爱的，我可以教你，如果时间允许……如果你希望的话。”
　　被人突然抱住，让苏风倾怔了一怔。
　　她很少与人有过如此亲密友好的接触，皇翼里的人怕她不敢，苏家的人看不起她不屑。艾瑞儿的褐色的粗布衣服上沾着淡淡的花粉香气，很温柔的气息。
　　苏风倾点点头：“好。”
　　艾瑞儿大力拍了拍苏风倾的肩膀：“好啦，快去洗个澡，早点休息，我们店开工可是很早的！”

　　关上房门后，苏风倾将藤箱放在床头柜边上。
　　这里的环境比她预期得要好太多，布置虽然简单，但比起野外的风餐露宿，这里简直不能更舒适了。半个月的奔波，让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在路上。
　　可惜祸害遗前年，这一路来她不仅没有遇上难缠的魔法生物，甚至连强盗野兽都没有碰上。
　　值得庆幸，可她感受到的只有不安。
　　苏风倾将藤箱里简单的衣物放好，现在是六月，伤口如果不仔细清理极容易感染，与能力一同失去的是身体强悍的恢复机能，兰临走时给她配的药虽然加速了恢复，让也仅仅是能让她能正常行走，不至于被人抬出地宫。
　　藤箱里除了几件路上准备的换洗衣物外，就是一个钱袋和一本日记本，日记本里夹着一枚书签，她从地宫带出的唯一的东西。
　　半个月里她走了很多地方，接下来的时间，她希望能去西南边雾气湿润的圣蒂斯海港看看，那是她母亲的故乡。她去过很多地方，可能旅行的时间却很少，大部分的时间里她更多的是在考虑如何不让那人失望。
　　战争是生活。
　　她有着出色的刀工，这归功于她身体里对剑术残存的记忆。她体会不到艾瑞儿和泰瑞夫人所说的美好，尽管她在努力地学习正常人生活，看这些五彩斑斓的花卉对现在的她起不到任何心理上的波动刺激。她更多的是依靠从别人的面部表情上来判断人们对事物的喜恶，察言观色也是骑士修行课程的重要内容。
　　苏风倾看着自己的双手，纤细却并不柔软，青色的静脉在手背蜿蜒，而掌心、指间是薄薄的茧，她轻轻扭动手腕，发出嘎嘣的脆响。这依旧是一双剑士的手，可她感觉不到任何异能的涌动。
　　尊严，自由。她并不后悔，她想去看看那些只在书本中描绘过的山脉丘陵，湖泊沼泽。
　　她想……变回一个人类。
　　苏风倾拿起换洗衣物走进浴室，镜子里映照出她过于苍白的面容，嘴角的弧度坚硬淡漠，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样子，虽说不上形销骨立，但看上去的确像是从阴间爬出的尸鬼。

　　花房实际上全天都需要人照看，艾瑞儿早早地就起了床，她迷迷糊糊洗漱完毕后才想起来花店里新来了个花匠。
　　“该死！”她悲愤地把脑袋撞向并不结实的木门。
　　艾瑞儿最终还是认命地拿上了修剪工，拉开房门迎接新的一天，只要生活继续就会有惊喜不是吗？她心情愉悦地这么想着，比如拉着新伙伴在花店关门后去树藤酒吧喝一杯，去丽舍大街最受欢迎的首饰店里试戴新品？——当然只能试，她的积蓄都奉献给学校里那群该死的吸血鬼老师了，现在她兜里的钱连那里最便宜的珍珠手链都买不起，只有一颗珍珠的那种。
　　想到钱，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好心情就像清晨的露水一样被现实的残酷蒸发掉了。
　　苏风倾失去异能后五感的敏锐却保留了下来，这是长期训练的结果。她清楚地听到了来人的脚步，甚至是脚步中所透露出的多变情绪。
　　她放下手里的花景设计图，站起来努力扯动自己的面部肌肉，试图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友善：“早，艾瑞儿。”
　　现在正是阳光充足的季节，每日日常的阳光供应已经足够满足这些花了，于是开的灯并不是花房里特有的供暖灯，显得有些昏暗。
　　艾瑞儿显然也被吓了一跳：“早……亲爱的其实你没必要那么早起，我是说现在有我们两个人在，我们可以适当的放松一些，比如说睡得稍微晚些再起来。”
　　“可我睡不着。”苏风倾失眠了，一整晚。失眠源自于不安与焦虑，对此她持保留意见，她找不到不安的缘由。
　　艾瑞儿在苏风倾身边的藤椅上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花茶。
　　“其实我也睡不着，不过我们原因不同，我习惯了早起，而你还在适应新窝的阶段。”艾瑞儿喝茶的动作毫不讲究，一口灌下显得有些粗鲁：“当然我并不是觉得你会不喜欢这儿，只是我认为多少都会有个适应阶段。要知道你看上去不像个平民，希望我这么说没有冒犯到你。”
　　苏风倾摇头表示并不介意，她对这个女孩儿抱有好感，这种程度的刺探是可以被划分在友好交际的范围之内的：“你讨厌贵族？”
　　艾瑞儿趴在桌子上，她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没有平民会不讨厌贵族吧，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只是受不了他们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还有可能更多的是嫉妒吧，嫉妒他们不花什么努力就可以轻易获得想要的一切。”
　　原来还有阶级情绪。
　　“啊！！！！！”艾瑞儿懊恼地像小狗儿似地甩甩头，似乎想把什么东西甩出脑子里：“不能这么消极下去了！！要工作！要努力！要奋斗！！”
　　苏风倾被突如其来的爆发给怔住，不过立刻点头，眼里也多了些温度：“嗯，加油。”
　　有梦想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