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红》一般

2、第 2 章

　　一山二虎
　　月明楼突然打过来。
　　万花庄如料到一般严阵以待，月明楼节节败退。

　　“你是不是早料到月明楼会打来？”
　　花无颜不说话，眼睛盯着门。
　　“你早知道我是月明楼的人？”
　　沉默。
　　“你知道我是阿红？”
　　满室的寂静，眼泪一滴一滴打在红色嫁毯上叭嗒的响，晕开，成花，红色的如血样鲜红的花。
　　我取下凤冠往地上猛砸，“我怎么就那么傻！”傻得相信花无颜，傻得以为自己一身的血债还希望得到幸福，傻得相信世上还有相信这回事。
　　蓝衣从门口进来了，拿着弯弯的刀。看花无颜再看我，再紧盯着花无颜，“阿红，跟我回去。”
　　“她是我万花庄的人，谁也别想带走。”花无颜的手攥得紧，扣着大红的婚袍下藏着的不尽其数的暗器。
　　看见蓝衣，又一次站在门前，依然的衣袂微扬，神情淡定默然。
　　又看见花无颜，陪我笑过哭过的花无颜，挺胸傲背，磊磊风姿。
　　四年的时间我把自己给了战斗，却发现根本是南辕北辙。
　　两年的时间我把自己给了生活，却发现根本是一个棋子。
　　号啕、大哭，拿起剑，挥向花无颜。
　　我没有忘记来的目的。一切不过回到两年前。我可以当我从没有来过这里，从不认识这个人。
　　蓝衣的刀和我的剑将再一次同时埋入敌人的身体。只不过我看到了花无颜的脸，看到他小小的单眼皮下黝黑瞳孔包含的似乎是哀伤的感情，手不由偏了，剑自他腰旁擦过去。
　　花无颜就放出了天下无花，对准蓝衣。
　　天下无花，花开无人。
　　蓝衣看不见天下无花。我后悔没有将天下无花的法门告诉蓝衣，很多次，在夕阳下樱花里花无颜挥出了天下无花。我只能踮脚跃起，抱住蓝衣，一股股淡淡的药香扑入鼻腔，这是我第一次如此亲密地接触到蓝衣温温的身子，第一次觉得心满若溢。
　　我感到后背一阵酸麻，然后浑身无力。
　　“阿红？”蓝衣抱住倒下去的我，一脸震惊。“你怎么样？”想不到他也有慌乱的时候。
　　我继续哭，渐渐没有力气了，浑身发寒。
　　花无颜这时过来抓我的手，我想甩开但没力了，泪越涌越多。
　　“我喜欢你，从小就一直喜欢你呀！为什么要忘了我，我不准，不许你忘了我。你是我的未婚妻，百媚阁小阁主语媚啊！小媚小媚。。。。。。”花无颜似乎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我听不清了。
　　“阿红、阿红！”蓝衣好像在叫我，又要一起战斗了吗？好啊，我最喜欢蓝衣了，要记得，等你统一了江湖，所有人都会有馒头吃的。

　　狄大夫
　　宽阔平坦的草地，嫩绿小草刚发新芽，正是遥看成碧近却无的时候。蓝衣公子卓然而立，苍白的脸透出病态的憔悴。
　　“公子，当心身体。”蓝衣公子身后，一名仆从打扮的中年男人说道。
　　蓝衣仿若未闻，“万花百媚无颜语，苏语媚啊苏语媚，还是叫阿红更好听呢，你说是吗，狄大夫？”
　　中年男人没有说话，眼中满含担忧，如果当初自己不对红姑娘出手是不是会好一点？如今大敌虽破，公子的身体却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公子。。。。。。”
　　蓝衣摇摇头：“当初就算你不提出来，也会如今日一样的。”蓝衣叹口气，抬头，天空碧蓝如洗，他仿佛看到阿红执着信任的神情，心中一阵难受。可同时，他又看到了女子身后所呈现的巨大版图，那是整个江湖，一点心思便硬生生压下去了：“江湖永远只会有一个王者。”
　　狄大夫看着眼前的公子，心中激荡。师出一指神医的他就是感到了公子吞并天下的气魄，才加入了月明楼，他相信月明楼一定会一统天下。
　　只是，公子这样年轻又这样的偏执，为了目的不断牺牲、在所不惜，恐怕到最后只剩下孤家寡人一个吧，这样的人生不是极其痛苦寂寞的吗？
　　“阿红如今睡在这里也算了结她的心愿，我知道她本不喜打杀，都是我逼着她。我对她、实在自私了些。”蓝衣公子咳嗽着，掏出帕子捂住嘴，白玉的肌肤泛起朵朵红霞。
　　狄大夫赶紧上前递药，“公子回吧，天凉了。”
　　蓝衣点头，随手扔了帕子，白色的绢子上红梅点点，狄大夫瞟了一眼赶紧往回走。身前的公子却突然停下，拔出弯刀，向自己挥去。
　　“公子！”狄大夫惊讶失声，想阻止却有心无力，如果红姑娘在的话。。。。。。
　　刀回鞘，蓝衣的手中多了一缕黑发，他蹲下来，仔细埋进土里，拍平，起身道：“先用这个抵一下，阿红，可不能这么快来找我。等到了下面，欠你的你一并讨了去。今生就算我卓蓝衣欠你。”

　　真相
　　狄大夫看着公子，叹口气。早知如此，真不该做那阴狠的事。
　　那还是八年前，百媚阁与万花庄定亲的日子，他陪公子去贺喜。
　　百媚阁是南方剑派大家，万花庄暗器难缝敌手，两家世代交好，一直是公子进军南下的头敌。于是，借着那个喜庆日子，他们一探虚实。
　　百媚阁主原想镇住当时不过二十出头的公子，便请出了小阁主，也是当天的主角万花庄主的未婚妻——苏语媚。那年苏语媚刚过二八，生得娇俏可爱，一套百媚剑法舞得耀眼生颉，飒飒生威。他这才明白公子的担忧，这样的剑法配上万花庄的暗器，公子的抱负恐怕难有见天之时。
　　苏语媚舞后，回头对着公子骄傲地笑，还带着点挑衅的味道。可偏偏那样气人的动作在苏语媚身上做出来，竟是如此动人。那才真正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公子仍旧笑吟吟地，不见波澜。可他知道，越是震惊，公子便越是冷静。
　　花无颜谢宾，苏小媚作陪，两人低语轻笑，真正一对璧人。
　　现在想来，那是他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见公子放声大笑，一向淡定的公子突然那样豪放，他明白血注定流在在场每个人身上。
　　公子回到月明楼，大病三日，忧思郁结，病根就是那时落下的。
　　终于逮到了机会，趁着万花庄主花无颜北上的时间，公子领着月明楼十二死士，灭了百媚阁。
　　公子受了重伤，生擒了那个回眸生花的女子——苏语媚，并放出百媚阁无一生还的消息。
　　他照吩咐将苏语媚的记忆抹去，封住她的武功。
　　“若极怒时封印便会自动解除吗？”公子问。
　　“是的。”
　　苏语媚从此消失于江湖，月明楼后的乌衣巷多了一名乞丐。一年后，月明楼多了一名剑客，她叫阿红。
　　再过了一年，阿红成为月明楼除公子外最大权力掌控者，他曾劝过公子，公子却不甚在意。
　　然后一个叫胭脂的女人出现了。
　　他觉得很眼熟，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公子已经中毒了。
　　胭脂本名苏胭脂，苏语媚的妹妹。
　　再到后来，阿红姑娘杀了胭脂，公子与她冷战差点决裂，他就再也不明白了，只是公子的病开始时好时坏，反复发作。
　　心病终需心药医，对着公子，纵然他医人无数亦无从下手。
　　“你不要管，我自有我的打算。”公子微笑着，就像一只在后的黄雀。
　　最后，阿红姑娘也走了，剩了公子一人，公子的病就再没好过，这些年靠着东北的人参西海的珊瑚天山的雪水养着，可就算如此，他也只能看着这一切默默地发生。因为公子是蓝衣公子，是要统一江湖的月明楼主，是未来的人中之龙。
　　“狄大夫。”
　　狄大夫猛然清醒过来，公子已经上了船，正回头唤他。清清冷冷的公子笼在这水波烟雾之中，像随时会消失不见。他赶紧上船。
　　“明年再过来吧，阿红一个人在这儿会寂寞的。”蓝衣公子望着这个不知名的小岛，闭着眼轻轻一笑，竟像睡了过去。

　　徽清帝五十二年，月明楼占领江南最大庄——万花庄，势力开始向南方渗透，并迅速战领南方各大帮派，五年后正式一统江湖。自此江湖平静五十年，再无大肆抢杀掳掠，百姓安居乐业。只是以后再没人见过蓝衣公子，传说他受了重伤，不治而亡。若干年后，年轻的蓝衣公子与他一手建立的月明楼依旧为人望洋兴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