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何处归》空溯流光

3、第三章

　　“啪！”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响起，门外偷偷朝里观望的仆人吓得一哆嗦。
　　“哪个惹着这位主儿了，这火气可不是一般的大。”屋里没了声响，盘着头发的仆从又不死心地往里望了几眼。
　　吴妈倚着门框，斜眼看了她一眼，“你还不知道啊，这老爷要抬一位二太太进门了。”
　　仆人左右张望了一下，凑到吴妈的耳朵旁。“那也不能发这么大的火啊。不说远的，往这杭州上海一瞧，哪位老爷家里不是四五房姨太太？老爷跟她过了七八年，现在才想着娶房姨太太。”说着又压低了声音，“发这么大的火，肚量也忒小了点。”
　　房里传来一声怒吼：“叶霖！你当我是死的是不是！”
　　“你不懂。”吴妈打了个哈欠。“这位主金贵着呢，别人家的太太们都夸咱家老爷好，不沾花惹草，太太在外面的面子也足的很。现在老爷纳了姨太太，不是打太太的脸吗？”说罢又看了眼日光，幽幽地叹道：“真是比花儿都娇嫩啊。”
　　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两个仆人赶忙低头站好，叶霖从屋子里走出来，脸色低沉地能滴出水来。
　　“看好太太，这段时间别让她离开房间一步，谁也不许探望。”叶霖往前走了两步，又倒了回来，“少爷也不许。”

　　叶霖处理完手里的工作，抬头望了望座钟，找来了管家，问道：“少爷在外面站了多长时间了？”
　　管家低着腰，轻声说道：“从早上便站到了现在，快是有四个时辰了。”
　　叶霖将桌上的文件整理好。“你让他进来吧。”
　　叶晖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一旁的管家想要去扶，却被叶霖用眼神制止。
　　“父亲。”叶晖恭敬地叫道。苍白的脸上是绷紧的神色。
　　叶霖把玩着桌上的钢笔，随口问道：“说吧，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叶晖在他的面前跪下，腰板挺得直直的。“求父亲收回命令。”
　　叶霖笑笑：“为何？”
　　“因为，母亲会不高兴。”
　　“她高不高兴，与我何干。”
　　叶晖的身子颤了颤。
　　叶霖绕过大办公桌，蹲在了叶晖面前。“我教过你的，别做不自量力的事情。”
　　小孩粉嫩的嘴唇被咬的泛白，脸却因为自尊心受到打击而羞得通红。
　　叶霖摸了摸他的脑袋，转身大步离开书房。

　　叶霖又去了一趟雁留镇。
　　他换下军装，将身上的戾气敛得干干净净，又换上了一身洗旧的长衫，顿时文雅清瘦得像个教书先生。
　　路过雁留镇的人很多，他这样装束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
　　去的时候正是黄昏，家家户户朝着街道的那扇门开着，泻出豆黄的灯光。远处，一个个乌篷小船轻巧地游来，停靠在桥边。
　　谢家姑娘就站在桥头，瞪着通红的眼，望着一只只归船，寻找着什么。
　　叶霖自然知道她在找谁，也看到了落在归船队伍最后方的那艘船，和用斗笠遮挡起来的年轻脸庞。
　　谢家姑娘捏紧了拳头，死死得盯着那只船。那只船轻巧地绕过她，停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年轻人摘下斗笠，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
　　“秋棠。”老船工扯着破嗓，“有福气呦。”
　　“也不知是哪世的福气。”尖利的女声在河对岸响起，“拖着那么个要痨死的爹，马上就要进司令府当主子了。”
　　年轻人的脚步顿了顿，又加快了离开的速度。
　　“都不要说了！”夜莺一样婉转的嗓音硬生生拔高，破出嗓子可承受的范围，沙哑尖利，磨得人耳朵疼。
　　叶霖的眸光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