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表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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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我的孩儿啊，这都吃上啦？”
这边刚坐下端上碗，还没来得及动筷子，门口那儿就有人掀开竹帘子，笑哈哈的不请自入。
“哟，她老姨，今儿是啥风把你给吹来了？稀客，稀客啊。”戚姥姥忙起身招呼，嘴上亲热着，转过头就瞪了自家的讨债鬼一眼，这倒霉孩子刚儿进来家也不知道上门。瞧瞧地板上那一串儿泥印子，现开口让人换鞋也不赶趟啊。
“啥风？可不就是那东南风，送喜信儿哩。”啥风？啥风俺也不惯你的妖风。别以为俺不知道你背着俺挤眉弄眼的，就你闺女那嫩样儿，啥不在脸上摆着？
“妹子啊，姐可是天儿没亮就往你这儿赶，哟，一路上啊，紧赶慢走的，累的呀，只差没把这老胳膊老腿儿给跑成麻杆儿。但姐的心热啊，一想着妹子跟红儿恁娘俩，孤儿寡母的终于有靠了，姐是啥累也不怕，啥路也跑的······”
“呀，恁早出来，还没吃哩吧？”戚姥姥明显给麻地不行，忙打岔说，“红儿，赶紧再去拿双筷子拿个碗，看把你老姨累的。这孩子，真没一点儿眼力劲儿。姐，坐，快坐。”
来人也不推让，大刺刺的往小竹椅上一坐，锅拍似的大圆脸上小眼一眯，飞速的扫过桌子上菜色，大嘴啪啪的。“哎呦我的孩儿啊，要不咋说是城里人哩，这吃哩就是好哩，大米汤、小黄瓜，还有煮鸡蛋，炸菜角儿，俺的娘哩，都赶上俺庄户人过节啦。”
“也没啥，这不是昨儿······”戚姥姥话还没说完，就见她表姐快手快脚的从她外孙儿的小碗里拿过剥好的白煮蛋，就塞到了自己嘴里。
戚家母女目瞪口呆，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戚姥姥僵着脸，皮笑肉不笑的改了话，“红儿，癔症啥？赶紧的，把汤给你老姨摆上，还等人请你哩？”
“妹子啊，别跟姐客气，姐到了你这儿哪儿还用招呼，姐先吃了啊，吃，吃，都吃，”一边吃，一边晃晃筷子，“我说红儿啊，先把汤给老姨喝两口，这蛋黄恁噎人。”
这还得脸了不是？！
戚姥姥眉头狂跳，强又按下，要不是还要靠这老娘们牵线儿，敢抢她外孙儿的吃食，看她不拿笤帚疙瘩给她扫把出去？瞅瞅那吃相，猪八戒偷吃人参果都没她吃得香，左一个右一个的，咋就没噎着她？
“红儿，赶紧吃，别耽误了上工。”再不吃就轮不上了。
“哎，”紧扒两口，戚继红看看沉默的儿子，以为被抢了鸡蛋还委屈来的，忙去哄哄。“乐乐乖哦，先喝汤，妈给你配肉肉，中不？”
他回过神儿，点点头，看他妈把肉角角掰开，一口粥，一口馅的喂他，眼尾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来人。
“哎呦我的孩儿啊，是肉角角哩，这稀罕哩，我可待好好尝尝，哈哈哈。”
这个女人他见过，不，应该说他见过的是二十二年后的她，要再胖一点，再苍老些，在省城五星级的君雅酒店，似乎是在包场过寿，谭浩杰搀扶着，李家人陪着举杯，笑语晏晏。
当时他临时被派去送文件，交接时，那特有的哈哈声，和一口一个的“哎呦我的孩儿啊”的俚语，声震全场，他和当时的李总助理相顾无语，交接好了就飞速撤离。那时他还暗搓搓的偷笑，原来老板除了有个鼻孔朝天的姐姐姐夫外，还有这么门极品亲戚，对着这么张大口，还笑得出来，也是不易。
可现在看来，她竟和戚家也有亲戚，这可有些不对。
一定有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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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乐乖，你在家玩，外面太阳大，别出去，谁叫你也不去啊。”
“那姥呢俊
偷偷往厅里瞄一眼，见她妈还在和她表姨你一言我一语的刺挠着，戚继红悄声说，“也不去。”
“哦。”心愿何其好，只是事实呢总与愿违。
“红儿啊，不早了，该上工啦。”
“好，马上。”
再抱抱儿子，又亲了一下，她心里总有些不安，“乐乐，你在家等着妈，啊？要不我今天不去了？我请个······”
“红儿？”
“哎，就走。”戚继红顺声往门口走两步，又倒了回来，她从脖子上解下一个红绳穿的吊坠给他戴上，急急道，“就在家啊，等妈下工了给你买雪糕吃，啊，记住没，在家啊？”
“戚继红，你是肉蛋啊，磨磨唧唧干啥？不上工啦？”戚姥姥看时间不早了，一急就嚷嚷上了。
“来啦来啦！”嘴上答应着，戚继红却忍不住回头看着儿子，见他终于点点头，才舒了口气，慌里忙张的出门上工去了。
等你回来，恐怕我就不在这儿了，不是我要骗你，是咱俩都做不了自己的主。况且，我还要去找我爹呢。
只是眼前，这个女人一定有什么不对。如果她真的和姓李的有亲戚关系，而姓李的又抛弃了他妈，照他姥的脾气，不说上去骂个狗血淋头，也得把她扫地出门，老死不相往来，那可能像现在这样忍她？他可不信凭他姥姥对他妈的金贵劲儿，当初双方都谈婚论嫁了，还能不把对方的祖宗八代给打听明白了？
可为什么呢？姓李的舔着脸，陪着笑，给她过寿？图什么？凭谭浩杰围着李立成转那哈巴狗样，也不可能是有钱有势家儿养出来的，到底是为······不对，后来谭浩杰升职升的飞快，大家私下都说是他马屁拍的好，小老板赏的，可公司里除了老板他姐一家是裙带关系，别的也没听过呀，难道不是因为李立成，而是老的那个？
别是他私生的吧？他冷笑，不过转念一想，也不对，这要让李立成知道，还能去给谭浩杰家人过寿，还能容忍谭浩杰围着自己打转，踅摸好处，看着老东西给他加薪升职、分家产，他不得弄死他先？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胡思乱想不得其解，他索性静下心听他姥姥她们的拉呱，希望有什么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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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侄儿，不是我夸，那条件是真没说的，要人才有人才，要钱财有钱财，要不是出那事，哪能轮到你那闺女？听说啊，害人的被逮住啦，直接赔了这个数，”神神秘秘的探探身，她伸出胖胖的两根手指，比出一个剪刀样。“这个数。”
“两千？”
“嚇，两万！他奶奶个腿，咋不叫俺遇见这好事？恁多钱哩。”
“那害人的哩，坐牢了？”戚姥姥一撇嘴，好啥好，有种你也豁出命找个车撞一个去？借你个狗胆。
“那不能啊，人赔恁多钱，早出来了，说是啥‘庭外和解’。唉，要说还是恁红儿命好，他前头拿命换来的钱，还不是落在咱红儿的手里？唉，俺孩儿咋没这个命哩，俺那可是正儿八经的黄花大闺女，白白净净，多富态······”
“她老姨，不然这亲事恁就说给恁二妮得了，俺闺女可不稀罕啥换命的钱。”话越听越不对路，戚姥姥腾地就恼了。
啥叫落了换命的钱？啥叫她那是正儿八经的黄花大闺女？埋汰谁？她闺女是有不对，可要没这，还轮不到他姓谭的，再说，就她二妮那胖样儿，猪八戒还比她轻半斤哩，看上她，那人得多想不开呐。
“哎呦我的孩儿啊，我不就那么一说吗？再说，俺二妮跟建民那不是一自戚嘛，哪能那啥······”
“啥一自戚，不就一个姓，那五服早出了八丈远，咋不能做亲？姐，要不你回去再问问？！”
“嚇，姐错了，错了还不成？”要能看上她二妮，哪有恁闺女啥事啊，这不是苍蝇屎糊住了眼，硬是看不上嘛。“事儿俺都给恁说成啦，可不兴半路撂挑子，吧唧把姐给扔半道啦，姐给你说，姐把彩礼钱都给恁带来啦，你今儿一接，事儿咱就算定下啦。”
“哟，急啥，这万一今儿定啦，明儿他又一琢磨，又看上咱二妮那黄花大闺女可咋整？不急，慢慢来，让他再寻思寻思啊。姐，你坐，我给你倒水。”成啊，看上她闺女啦，想下定啦，成，咱不急了，今儿要不叫她姜大花把那埋汰话再吞回去，任她说到天边儿这事也不成。
“哎呦我的孩儿啊，呸，呸，都怨我这张臭嘴，怨我这臭嘴，我说妹子啊，姐给你赔不是啦，可你就算再怨姐嘴笨，不会说话，你也得为孩儿着想不是，”姜大花急得不行，这眼瞅着谢媒钱扑棱着都到眼前啦，咋还能有让它再飞走的理儿？那可是大两张哩。
她边说边寻思，瞅见这边脸色缓和了，一看有门，忙再接再厉，“你说咱都是土埋半截的人，还有啥活头，那干啥不得想着孩儿们？咱不说别的，单说这谭建民，他最合适咱红儿的不是他有钱，也不是他有房，是他在省城，离咱这长乐县远啊，挨不着，够不着的，谁知道咱红儿那点儿事不是？红儿皮子又嫩，寻的远了，咱就是大闺女一个，他谭建民还能去四下咧咧去？那还不是丢他自个的人哩？再说了，咱在县城能找啥样的，这屁股大点儿地，姐说难听话，那垓前儿放个屁，是香的是臭的，你这边都得接着，谁不知道谁啊。红儿要寻到这儿，以后在婆家抬不起头可咋整？那一辈子抬不起头还有嘛活头？妹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一语中的，一箭穿心，戚姥姥听罢哪还有心思琢磨闲气，不由泪如雨下。她是这么想的，原来别人也是这么想的，她的红儿啊，咋就走到了这儿？！她的亲外孙儿啊，咋就这么做难，这么难？！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表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