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文竹无归处》林东木

1、1

　　1986年。白初晓出生在一个在时间上可以追溯到清朝的古老宅院。

　　同年，院子里面又多了一个女孩，林子璇。林子璇比白初晓小一个多月，白初晓懂事的时候就听大家说她第一次见到林子璇的时候抱着她亲她的小屁股。开始时候白初晓还会和大家一起笑，后来上了学，白初晓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被她视为一大丑事。以至于一段时间都黑着脸不见林子璇。

　　但是，童年的笑事却也奠定了两个生长在一起的女孩的感情。白初晓和林子璇一起吃饭，一起上下学，一起读书，连同与其他小朋友玩都是形同一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白初晓和林子璇的父母都感慨自己生的不是一个女儿而是两个。

　　宅院里也有其他的孩子。比白初晓大两岁的孩子王赵臣，林子璇的表哥林子晖，以及平时不怎么会见到的比她们大五岁的萧函剑。还有其他的孩子，但是算不上是玩伴，也就无论怎样都不是熟人。自然也别提记得了。

　　哪怕是很多年以后，白初晓还是能够清晰的记忆起小时候在宅院里面生活的某些事情。一点一滴，十几年之后会慢慢在睡梦中相似不似的上演。

　　白初晓有时候会梦到自己并不记得的事。比如隔壁那个年轻时候守寡之后又失了儿子的疯奶奶。那个可怜的老人总是喜欢拿着一个破旧的娃娃站在自己家门口，看到白初晓便会对她说她小时候死命亲林子璇的旧事。每当这个时候，白初晓都会快步的穿过堂厅，向自己家跑。后来她和林子璇将彼此的记忆拿出来对照，才知道某些东西只能够自己去收藏。当然，也有一些东西是具体的，留有痕迹的。就像白初晓左脚上那个一寸的伤疤。

　　白初晓7岁，与林子璇一起去上一年级。那个时候父母工作都忙，白爸爸便让初晓子璇每天放学要和尚了三年级的赵臣一起回家。学校离院落并不远。小小孩子步行也只要5，6分钟，小镇上车子不多，基本上是很安全的。担心的只是小孩贪玩放学不回家，人多了便跑到别的地方去玩。

　　不过白爸爸和白妈妈却没有想到，一个小孩没有胆量去做的事情若是几个孩子一起反而成群结队的壮了胆。

　　白初晓不喜欢赵臣。原因很简单。赵臣对她总是恶言相向，而对林子璇却是呵护有加。赵臣不会叫白初晓的名字，总是假小子，小丫头这么不指名不道姓，却直指向白初晓。而对林子璇，他都是很亲切的叫小璇。林子璇叫他赵哥哥他也很受用的样子。听说班上男孩子拉林子璇的小马尾，赵臣很仗义的到一年级为林子璇出气。

　　小璇长，小璇短。白初晓是心里气愤的。这个赵臣，不过是大了两岁而已，论个子自己也不比他差多少。他干嘛一幅自己很了不起的样子。

　　按理说一起长大的孩子性格也应该多少相似才是。而白初晓和林子璇除了喜好，任何一方面都是不同的。
　　白初晓内柔外刚，无论怎样都不愿意吃亏与人前，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完成。林子璇是较弱的女孩子，文文静静的在风里一站，任谁都想去呵护这个洋娃娃。白初晓自己也是。这么一来，想嫉妒林子璇也不成。

　　后来才发现原来子璇并不是懦弱的女孩子。她们互相都一样的坚持。只是明白的时候太晚。

　　赵臣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同样对待这两个小女孩，自己的态度会差别那么多。几年后，赵臣终于明白原来他一直将白初晓当作一个对手。白初晓这个女孩子，不论什么地方都要与他针锋相对，他告诉自己他喜欢柔弱的林子璇，会追着他身后的林子璇。但是却忽略了白初晓对于他来说也是特别的。

　　开头几个月白初晓林子璇赵臣都还是乖乖回家的。之后某天，赵臣终于厌烦了互相监视一样的规律。放学后，他拉着白初晓和林子璇聚到学校门口。

　　“喂，我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吧？”赵臣一脸兴奋的对扎着羊角辫的白初晓和林子璇说。

　　“去哪啊？”林子璇小声的问。

　　“好地方啊。秘密花园。”赵臣一脸骄傲。

　　“切，不去。”
　　“好！我去。”
　　两个稚嫩的童音几乎在一个时间响起。白初晓拉着林子璇的小手紧了紧。她喜欢子璇，喜欢自己和子璇在一起。赵臣会不会将子璇抢走呢。

　　可是还是拗不过林子璇。二比一，白初晓抗议失败，被林子璇拉着跟着赵臣三转两拐到了一个刚刚建成的居民区。

　　崭新的单元房很漂亮，虽然不是奢华的仿欧式贵族建筑，但对于生长在传统宅院的孩子来说，钢筋水泥的威武有着无言的吸引力。或者，有只是人类对于未知的好奇与向往。

　　“好厉害。”
　　“哪里厉害了，也就是一个房子而已。”
　　“小璇，你再看那边。”没理睬白初晓的泼冷水，赵臣指向阳台边上的一个平台。

　　阳台边上是一个花台，虽然住宅区还没有很多人入住，花台里面已经种满了各种花草。

　　“初晓你看，那个，那边，那个绿色的树很漂亮是不是？”林子璇显然很喜欢这片花台。

　　白初晓顺着林子璇指的方向望去。一颗瘦弱的小植物在风中摇曳，似乎随时都有折断的可能却又坚韧。后来仔细想来，那便是在众多植物中迷恋文竹的开始。那个时候，白初晓和林子璇还并不知道那株小树就是书上的文和竹两字拼出来的生词。

　　“初晓，我们去看看那株小树吧。”
　　“小璇，女孩子翻阳台下去很危险的。要不，我给你折上来。”
　　“谁要你去折啊，子璇是在问我。”白初晓实在不喜欢赵臣这种殷勤的姿态。
　　“小丫头你不要插嘴，女孩子爬阳台就不好看了。看看你，整个一个假小子。”赵臣扬了扬脑袋，毫不客气的对白初晓说。

　　如同白初晓不喜欢他一样，他也看不惯白初晓。白初晓用一两个童话故事将院落中的小孩都聚在她身边，白初晓见到他和林子璇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怒目而视，白初晓最很甜，她待每个人都很友好，除了他赵臣。而最让他讨厌的地方是，明明他才是赵家的孩子，爸爸妈妈却更喜欢白初晓。爸爸妈妈总是将他同白初晓做比较，然后训斥他“你看看人家初晓怎样怎样。”很长时间赵臣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父母亲生的。

　　白初晓的爸爸和赵臣的爸爸也是在宅院里面长大的。两家的渊源可以说到爷爷辈。两个老人年轻时在一个师傅手下学徒，后来喜欢上同一个女孩，没有儿子的师傅将家产分给两个徒弟，却并没有在土地大小的细节方面妥善处理。那两个老人用自己的固执明争暗斗了一辈子，然后将接力棒传到儿子手中。儿时的玩伴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好的对手，用白初晓爸爸自己的话说，也许赵臣爸爸对他的了解盛于他自己。而反之亦是。在这两个成年人心中，自己会互相比较，自然也会将自己的儿女放在一起比较。赵臣的爸爸因为生了一个儿子曾经很骄傲，但是他不能忽略自己心中其实更加喜欢有一个女儿的事实。所以也在不自觉中将白初晓当成半个亲生女儿来待。

　　“切。”白初晓哼了一声，在赵臣和林子璇都没有注意的时候迅速的爬下了阳台。可是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才一米高的白初晓爬过了阳台却不能踏到地上。翻上去不行，那么就只能跳下去。咬了咬牙，白初晓跳到了花台上。

　　“初晓！”林子璇惊怕的隔着阳台俯身唤白初晓。

　　夕阳的光照在花台上面，白初晓的脸庞被金黄的阳光和满地的花色衬映的彤红。她站起身子，回头对林子璇和赵臣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折回了那株植物，白初晓艰难的爬上阳台，却听到林子璇和赵臣的惊呼声。她的脚踝上方有一道一寸多长的伤口，雪白的袜子已经成了红色。

　　后来怎么样已经不能全部记得。林子璇哭的像一个泪人，赵臣飞奔回家叫人，医院里面浓烈的马尔福林的味道，医生模糊的面孔，医院里面惨白的墙，焦急的父母，针筒和棉球，似乎都成了破裂的锦缎，在电影屏幕上无声的放映。

　　这是白初晓七岁那年最惊天动地的壮举。代价是脚踝上方落下一道窄窄的红疤。

　　再次见到林子璇时她还是哭，真的是被吓到了，而赵臣被父母狠狠的责骂了一番，小心翼翼的跟林子璇一起照顾伤后的白初晓。

　　这么一次受伤，却也让白初晓和赵臣彼此默认了三人同进同出的状态。从此，赵臣孩子王的地位下降为成了两个比她小两岁的女孩的护花使者。

　　白初晓10岁的时候，渐渐懂得了男女有别，也会常常听说班上谁谁喜欢上谁谁的事情。有时候也会听别人笑话她和林子璇有个五年级的男朋友。但是流言还未盛行开来的时候白初晓林子璇和赵臣这三个孩子便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