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妆》冰粉芋圆

3、第 3 章

　　“她是疯子，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我很生气。
　　卫书好不容易稳住了小姐，让她安静的睡下，夫人也被丫鬟扶去休息，今晚的施针便告终，卫书的额间浮出一层细汗：“我希望，你救她！”
　　“我不会医术！”卫书的脑子是不是被那个疯子闹昏了？
　　“你亲自替她诵符咒，找回外散的魂魄就可以救她。”伟说解释道。
　　“你才是阴阳师！”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让我诵符咒，不过既然他叫义阳侯师兄，那他也一定是一个阴阳师。
　　卫书有些不耐烦的看着我：“照做就好，还是，你不愿意救她？”
　　“我为什么要救她？我与她非亲非故，更没有欠她什么！”我说道。
　　“为你的公主赎罪，你不愿意？”
　　我愣愣的瞪着卫书，他竟然还执意说我的公主是个满手血腥的坏人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冤枉我的公主？
　　而我，竟然无能为力：“只是诵符咒么？”
　　“当然，过程中，你可能会被鬼灵咬伤！”卫书看着前方，夜空中依旧下着小雨，他撑着一柄白色的油纸扇走在前头，而我跟在他五步之外的地方，此时，他的侧脸在暗夜之中显得诡异，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不要！”我怕黑，怕鬼，要我做这种事还不如死了！
　　死了，我还可以去陪着我的公主……
　　“刚才那个小姐，就是被你的公主逼疯的丞相府六小姐，你如果不帮我治好她，我就把轻罗公主的罪行全部公诸于世！”卫书冷冷的看了我一样，又看向前方。
　　我的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淋湿了，雨水顺着我的脸颊滑下来，我却感觉不到它的冰冷，只是怔愣的看着卫书，半晌没有说话。
　　“我都这么威胁你了，你还不肯帮我么？”卫书朝我走来，那柄白色的油纸伞撑在我的头上，好像能够挡住什么似得。
　　“你保证，不会再污蔑公主！”
　　“做好再说！”
　　那个所谓招魂的符咒好像是几段很简单的文字，我埋头照着卫书说的开始念了起来，而卫书也坐在一边开始做法……
　　我的公主曾经说过，阴阳术是一个非常神奇的东西。
　　当我看到从卫书手边流出的异样金色图形的时候，才明白公主所说的神奇。
　　可接下来，我却看到了世上最害怕的东西……
　　它们就像是一只只凶恶的野兽，穿过卫书的身体直直的朝我奔来……
　　它们咬伤了我的皮肉，露出可怖的白骨，我吓得丢掉了手中的符咒，想要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可它们都是能够穿墙过室的灵体，我无处可藏。
　　我想要叫卫书救我，可他却好似全然听不见一样，十分镇定的在原处继续他的法事……
　　裂皮销肉的同在我的全身蔓延，左臂森然的白骨袒露在眼下，我看到我自己的血竟然是黑色的，就好像我的公主当初呕出的污血一样……
　　我害怕极了，朝卫书奔去，可我怎么都碰不到他……
　　卫书……一点反应也没有……
　　鬼灵咬断了我的手臂，它拖着我的断骨在地上划出一道很长很长的黑血影子……
　　我要死了么？
　　我的公主怎么不来接我？
　　我咬着牙想要哭出来，可眼睛里干涩的什么都没有……
　　那只鬼灵吞掉我的断骨之时，门外突然被一阵掌风震开，一个洁白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义阳侯！
　　他并不是一个高明的阴阳师，尽管他极力在斩杀，却好像看不清鬼灵的存在一样，最后，他不知用了什么阴阳术，身后突然笼罩着符咒组成的光环，只是那个光是阴暗的灰色光，甚至带着恐怖的气息……
　　他朝我看，一掌斩杀了那只正在啃咬我看得见白骨的小腿的鬼灵，十分惊讶的盯着狼狈不堪的我，一时间，竟然愣在了那里。
　　鬼灵复仇而来，却并不像对我那样啃咬吞食，只是钻进他的身体，他的样子痛苦不堪……
　　而我，公主死去之后头一次感觉到那么痛，那么累……
　　渐渐的，我已经没有知觉……
　　可我的眼前却突然一片血红。
　　慢慢的，那片血红幻化成鲜艳的红梅，血艳的蝴蝶在红梅林中飞舞。
　　那片红梅林后面，似乎有一个身影……
　　那个背影很像我的公主，我立刻跑过去，却怎么都找不到她。
　　知道我来到一潭死水边，看到我的公主就在那潭水里，我不由得大喊：“公主！”
　　可是她没有回答我，眼睛里是恐惧和不安，我伸手去水里触碰她的脸，可一碰到那潭死水，我的公主就不见了。
　　那片很大很大的红梅林，好像只剩下我自己一样……
　　“醒了么？”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卫书的脸。
　　“你骗我！”我怒道，卫书分明就是不顾我的死活。
　　卫书勉强的笑了笑：“都是幻觉，你看，你的手脚，都还在！”
　　我垂头看了看我自己，除了一身的湿衣，我完好无损。
　　可是，真的是幻觉么？
　　为什么会那么疼？那么绝望？
　　我从地上爬起来，地板上浅浅的水痕：“那义阳侯也是幻觉么？”
　　“他的确来过，如今和你一样，毫发无损。”卫书看上去清淡悠然，但我总觉得，他一定在某个方面欺骗了我。
　　“那个小姐好了么？”我问，那场痛入骨髓的“幻觉”就是为了去救那个疯子，她如果没有痊愈，那我岂不是白受怕了？
　　卫书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屋子里的灯只点了两盏，看上去还是一片灰暗，好久，卫书才再次开口：“你就在这里，等我来找你。”
　　说罢，他又走了。
　　我愣愣的站了一会儿，决定去看看义阳侯。走出去我才发现，这里就是侯府。
　　我走了好久次啊看到一个丫鬟在倒水，便问她：“请问侯爷住在哪里？”
　　那个丫鬟好似没看见我一样，倒了水就走了，没有理我。
　　我叹了口气，决定自己去找。
　　走到一个假山后面，便听到几个人在议论。
　　“侯爷可算是醒了，这一个月可把我们担心死了！”
　　“侯爷洪福齐天，大劫之后，必有大福！”
　　“可不是，听说陛下有意让咱们侯府尚个公主呢！”
　　“哦？是哪个公主？”
　　“圣意岂是我等能够妄自揣测的？不过哪个公主都好，反正最难伺候的轻罗公主都死了！”
　　“欸！小心些！我近日听过一些传闻，说咱们侯爷对那个恶毒公主另眼相待，小心被侯爷听了去，将你撵出侯府！”
　　“哼！若不是因为她是皇室血脉，就她犯下了那些罪孽，诛九族都是轻的，况且现在人都死了那么久了……”
　　她们又在污蔑我的公主！
　　不想再和她们争辩什么，反正我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理我，除了卫书。
　　我又继续往前走，远远的看到一个房间的灯火很亮，直觉告诉我，义阳侯就住在那间屋子里。
　　可突然，我听到了什么撞击墙壁的声音，于是赶忙跑过去，却听到义阳侯愤怒的声音：“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呵！你的轻罗公主本来就死了，有什么好解释的！”那是卫书不屑一顾的声音，我猜，是卫书做了什么让义阳侯不高兴的事情，现在被义阳侯质问，但为什么为牵扯道我的公主？
　　我决定暂时不去叩门，暗暗的蹲在墙角。
　　“我叫你来，不是让你害她！”义阳侯又说道。
　　“哈哈！你根本感觉不到她的存在！怎么？被我说中了？”
　　“你怎么知道！”
　　“你在她的灵堂边转了七天，如果你看得到她，又何必叫我来？”卫书歇了口气，“师兄，为了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不值！”
　　“你没资格评论！还有，你可以回去了，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置！”
　　“哦？焚烧自己的命火换来看她一眼？你能得到什么？她又有什么好处？师兄，如果我告诉你，小扇来了，你信么？”卫书说着，将门打开，一步一步的朝我走来。
　　“小扇？”义阳侯有些疑惑地跟了出来，在卫书的身边朝四处望。
　　卫书笑了笑：“没错，小扇说，她是轻罗公主身边的宫女。”
　　“轻罗小扇扑流萤……”义阳侯口中喃喃。
　　卫书拍了拍他的背：“师兄果然聪明，对了，师兄，小扇在你的左手边。”
　　我瞪了卫书一眼，义阳侯又不是瞎子，用不着他来提醒义阳侯我站在哪里：“侯爷可大好了？”
　　“我不是嘱咐过你，除了单独和我在一起，否则，你不能说话么？就算你关心侯爷，也要谨记我的话！”卫书朝我走来，我不由得退了几步。
　　“不要你管！”我说道。
　　“我不管，那谁管？侯爷么？”卫书可笑的看着义阳侯，“他可管不起，除非，他不要命！”
　　义阳侯背对着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卫书，那张笑起来很温暖的脸却没有意思笑意。
　　“侯爷可别忘了，你们两个，都是我救的！”卫书又说道，言语间，略有几分得意。
　　“你最好别再让……小扇涉险，否则，别怪我不顾同门情义！”义阳侯放下狠话，犹豫的微微偏了偏头，最后还是没有回头看我，只是愤愤的回了屋子，却忘了关门……
　　“你又诋毁我的公主！”
　　“不喜欢可以不听！”卫书径自离开，并没有怎么理会我，兴许是刚才和义阳侯争吵的缘故，他的心情不大好，那般清幽的人，也好像染上了尘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