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一啸》艾西蒙

5、第五章

　　四年前，我第一次遇见了林一啸。在我拼尽全力考到那所重点高中的重点班后。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要我们按照学号一个一个坐。我跟他刚好的首字母都是“L”，学号也正好是15和16。我走到指定的位置，看着立在我眼前的男孩。洁白的校服衬衣一尘不染，最上面的一粒扣子不经意的敞开，露出瘦削的锁骨。浓浓的刘海遮住如剑般锋利的眉，浓密的眼睫毛显得眼睛愈发大了，挺拔的鼻子下是性感的薄唇。如此孩子气的装扮，却让我感受到只有从爸爸身上捕捉到的依赖与安全感。顶着蘑菇头竟然有点微微的自卑，一时有了要留长的念头。
　　此时他的嘴角沾着点点吃完巧克力的残渣，看到我咧开嘴笑了，那笑容干净得我不敢伸手帮他擦去嘴角的巧克力，怕弄脏了他的笑容。
　　“嗨，要吃巧克力吗？”说着递给我一条巧克力。
　　我摆摆手，还他嫣然一笑：“不用了，我在减肥。”

　　之后我的高中生涯开始了，有了一帮朋友，有了于莎莎，有了林一啸。
　　老班之后又大调了几次座位，只是从未把我们调开，倒是把于莎莎这个活宝调到了我前面。我还记得，于莎莎转过头，朝我们俩绽放一个巨大的笑容。然后审视着我们，最后不知天高地厚的得出了结论：“你们两个真般配。”
　　我被她呛了一下，一时不知怎么回她。倒是孩子气的林一啸一脸惊喜地叫嚣：“真的吗，哪里哪里？”
　　于莎莎笑得更深了：“从头到脚。”
　　“哈哈哈！”林一啸放肆地笑着。我总是分不清他的话里有几分玩笑又有几分真心。但是我还是沦陷在他干净无忧无虑的笑声中。不知何时，习惯了他的笑声，习惯了他在我旁边上课，习惯了一起去自修室当学霸；又慢慢习惯了一起去吃中午饭，习惯了晚修后一起去校道散步，习惯了时时刻刻，分分秒秒他在我身旁。
　　每个人都觉得我们在一起了，只是我看着他一脸无邪，没想说破也没敢问他——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那天，一个平常的星期四。对于我，是幸福的开始。
　　我们俩一如既往地坐在那个自修室的桌子前，我埋头做着那天杀的数学题。却听见林一啸用着平常的语气对我说。
　　“李嫣然，我看出来了，你喜欢我，我们在一起吧。”笃定的语气活生生把本应的问句讲成了陈述句。
　　我惊讶地抬起头，长发一扬，“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刚刚虽说语气平淡，但我还是可以听出有丝丝的紧张，听我说完这句话，顿时放松下来了。
　　用着以往戏谑的语气，还带着微微胜利者的姿态。“现在真的看出来了。”
　　我一脸黑线，没想到平时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这个男孩，竟是如此阴险。我无奈地笑笑，还是不能小看了他，回他：“我喜欢你怎么够——”
　　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显而易见，我也喜欢你。”
　　那一刻，万物复苏，阳光泻下，光晕笼罩着我们，见证着我们。那句话在我的耳边萦绕不止，微微的，还有我们俩的心跳。

　　从那一天起，我们的关系就发生了改变。我们变成了别人口中真真正正的情侣。但是好像除了这个，其他什么也没改变。之前本就是形影不离，现在依然是从出宿舍门开始到回去也一直在一起。但是，那个令人害羞的，这个眼前完美的男孩是我的男朋友的事实还是令我脸颊泛红，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我把它命名为幸福。
　　幸福，何之为幸福。
　　有时，一些莫名的时间，莫名的地点，莫名的场合和事情突然袭击你内心最酥软的一点上，那，为之幸福。而只要林一啸出现在我的视线内，那一点就开始痒痒的，麻麻的。
　　不过之后有一次我们坐在饭堂内吃饭时，我还是没忍住问他：“一啸，我怎么觉得没什么变化啊。”
　　“什么变化啊？”他没听懂我的意思继续吃着他的猪扒，
　　“额...毕竟我们不是……”我用眼神暗示他。
　　他这次好像懂了。“哦，你是在暗示我们关系不同了就可以做一些我们现在可以做的事。”虽然开着如此邪魅的玩笑，他的眸子依旧清澈无比。
　　“滚！”我没好气地低下头吃饭。
　　他轻笑两声，“还是有变化的啊，例如说我现在有理由在情人节送我你礼物啦。”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递给我。“打开吧，我的女朋友。”
　　我一脸惊喜地接过来，我都忘了今天是情人节了，毕竟16年都没过过。打开，一条纯银的手镯，没有珠光宝气，只是低调的纯色的干净的毫无瑕疵的，不知道哪里反射来的光芒，照亮了我多云转晴的脸。知道太贵重的我不喜欢也不会收，难得他如此有心。
　　看着我满脸欣喜地把手镯戴在手上，他也满意地笑了，“除了这个，我还有很多之前想做不能做现在可以做的事，你要不要今天都做完呢？”
　　“切，我才不会因为一根手镯就把握自己卖给你这只大尾巴狼。”
　　不过那天晚上我们还是做了一点令人害羞的事。在被树遮挡住的影子下，我被他搂着轻轻抬起了脚。四片炽热的唇贴在了一起，脑子“轰”的一下，脸瞬间充血通红，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只是心里不想松开。他慢慢的移动他的唇，酥酥的感觉令我一下颤栗。他用舌头轻轻舔着我的唇，我感觉到他舌头的微颤。我张开嘴呼吸，但他的舌头伴随着他浓烈的气息侵入我的口中，一点一点深入。

　　走到宿舍门口，我还是没忍住问他：“你怎么知道怎么接吻啊？”
　　他怔了一下，“电视上都这么演的，我的嫣然没看过吗？哈哈。”
　　我一时无语，难道告诉他我现在还喜欢看动画片吗？“额……我要回去睡觉了。嗯…晚上别对我想入非非。”我在说什么！？
　　“哈哈，你也是。”
　　当晚，他除了占领了我的白天，我的夜晚也沦陷了。梦境中的他，依然一身白衬衣，微微冲我笑着，笑得似乎马上要飞升成仙。我也笑着向他走去，但他就像那月亮，不管你走到何方，它永远都在天上，永远都离你那么远。我慌了，用力地跑着，最后一刻，我哭着扑向前去。然后，我醒了。

　　快乐的日子总是不知不觉过去，如白驹过隙。弹指间，我们就上了高二，教学楼也从这一栋转去隔壁那一栋。更重要的，是我依然气呼呼地坐在一个没有林一啸的班级里。
　　高一下学期的分科，无所谓选文选理的他本来答应我跟我一起学文科，却又被家人逼去读了理科。虽然我能够理解，但是还是气他说话不算话
　　但是中午看见他在门口等着我，慵懒地靠在围栏边。周围熙熙攘攘走去吃饭的同学，男的女的都在看他，他却眼睛直直穿过他们停落在我的脸上。我的气全消了。背上书包，一如既往地跟他在食堂吃饭。
　　但毕竟隔了两层楼，朋友圈子也渐渐变得不同，再也没法像之前一样白天无时无刻在一起了，倒是晚上，他晚晚都出现在我的梦里。

　　上了高二，课程也变得紧了起来。在这所重点高中里，除了外面的人艳羡的目光，在里面的人却总是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制着。每天，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不想这样过最美好的光阴，却在如山的数学题中低下了头，那种无奈。
　　那天，我先坐在自修室等着迟下课的一啸。突然，一袋面包在我眼前晃了晃。透过透明的塑料袋子，我看到那张常常令我忘了呼吸的脸，特别是他笑的时候，就像现在。
　　“我买了面包，我们去喂鱼吧。”
　　“可是，今天的作业特别多。椭圆这里我不是特别懂。”
　　但是他完全无视我的抱怨，拉住我的手腕，不容分地说：“走！”
　　“等等呀，我收书包！”
　　“让作业跟老师们一起孤独终老吧，我们去天长地久！”他转过头，紧了紧抓我的手，无邪地笑着。那一瞬间，我浑身像是被注入了无限的力量，对着迷惘的未来又重新恢复了勇气。
　　那是怎么样的感觉——第一次，第一次依赖一个人胜过了爸爸，在他的旁边，空气中全是他的味道，只想着就这样吧，就这样就够了，一辈子好吗？

　　我们学校坐落在一座青山的下面。每次回学校的时候都会被调侃成“我们回山区去了。”但是山区有着山区特有的好处。例如清新的空气，例如真真正正的湛蓝色的天空，例如久违了的满天繁星，例如我们现在站在它岸边的湖。
　　湖水是碧绿色的，倒映着我们俩发自内心的笑容。里面养着一群锦鲤，从未见过有专门的饲养员喂食给它们，都是一些学生时不时过来投食。因为平时没那个闲情雅致，我也是第一次来。那些与看起来像是饿极了，一看到有人，全都聚集在我，们脚边。
　　一啸拿出一片面包，递给我，示意我投下去。我接过来，掰下一点，丢下去。看着它们为着这一点的食物争抢着，不时因为用嘴抢食亲到了自己对手的嘴。我被它们的滑稽给逗笑了，心情也终于转晴。
　　肩上突然出现压迫感，一啸把头枕在我的肩上，鼻息弄得我耳朵痒痒的，故作虚弱地讲：“我也好饿哦，也给我喂点什么给我满足我吧。”
　　我装作没听懂他的意思。一手将手上的面包全塞到他嘴里，冲他灿烂一笑，“多吃点。”
　　他也不怒，温顺地咽下去，“我老婆喂的就是好吃。”
　　我把肩用力地往上一顶，无视他的哀嚎。“谁是你老婆？”脸却诚实的红了。
　　他摸了摸受伤的下巴，“迟早的事！”

　　但是我们终究没有，没有做成那件迟早的事。后来我常常想起那一天，那一汪湖水，那一群锦鲤，那一个男孩。我羡慕那汪湖水，人非物是；我羡慕那群锦鲤，年年有相爱的人给它们喂食；我羡慕那个男孩，因为先离开的不是他。

　　快要升高三了，我的成绩却没随年级的增加而上升，反而连连失利。低落的情绪徘徊在我身旁迟迟不去。我拿着那张数学89分卷子（满分150），深深埋下了头。是不是要考虑爸妈说的要送我出国呢？但是一啸呢？
　　想着一啸走进我们班，轻轻敲了下我的头，一如既往的笑着：“不饿吗？去吃饭。”
　　我把头抬起，露出那红色的分数。他显然是看到了，也看出我的低落。他在我旁边坐下，抚摸着我的头发，轻声说：“没事啦，下次考好一点就好了。”
　　“一啸，我们一起出国吧。”
　　他怔了一下，“为什么？不是说好一起考A大吗？”
　　我苦笑一下，“我这样的成绩怕是考不上去了。”
　　“怎么会？下次考好点就好了。”
　　我却被这句平常的话刺中了某根神经。“下次，每次都说下次，还有多少下次，如果我高考都这样呢？那你就一个人去A大吧。”一句话，显露出我的畏惧，我怕我考不上跟他一样的大学，我怕我违背了当初的诺言。
　　他还是好脾气，“大不了我们就不考A大，做两只闲云野鹤不好吗？”
　　他的玩笑却把我惹怒了，“你怎么这么没志向，闲云野鹤，我可不会去跟你吃虫子。”
　　“我不是就是开个玩笑嘛。”他一脸委屈，我的心好痛。
　　“玩笑？你这是不思进取，每天都想着游手好闲。”我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他跟我一样没晚在被窝里打灯做题到凌晨，可是，没有可是。我的话终于激怒了他。
　　“对，我每天游手好闲，比不上你想去国外镀金的壮志。真没想到，你还这么追名逐利啊。”
　　我显然是呆住了，他的语气里是我从未见过的讽刺。我却遵循着从小“被别人打了就一定要还手”的原则回他：“对！我就是追名逐利，以你现在的身份，怎么配得上我！？”
　　我还忘了，林一啸从来都不是别人，他是我最爱的人，他是第一个我爱他胜过了父母的人。我只是后知后觉。
　　我当着他的面撕了那张数学卷，判了我们死刑：“这国我是出定了，请你不要跟过来！”

　　在国外的那两年，我时常想起这一幕，它就像魔鬼一样折磨我，看着我心如刀割，露出他嗜血的獠牙。林一啸，你知道吗，那是我16年来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是我的懦弱将我们两断送。你并不是不够好，你是太过完美，是的，我害怕，我害怕我终有一天自己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