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爱情故事》lost_C

5、紫萝花

　　如果你想要紫萝花，那么母亲就会为你摘下紫萝花。
　　如果你想要金石，那么父亲就会为你挖来金石。
　　如果你想要皇冠，那么我们就会为你戴上皇冠。
　　杰坐在地板上，环抱着阿雀的腹部，闭上眼睛专注地听着她轻声唱着的摇篮曲。她的歌声远比那些宫殿里那些歌姬唱的更加悦耳。他抬起头，看到那张就算唱歌也喜欢和平时一样绷紧着神情一副严肃神情的面容，忍不住露齿笑了起来。
　　“阿雀小姐……您喜欢我这么叫呢，还是叫母亲好？”
　　“……这……”
　　杰歪着头露齿笑的样子让阿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那天他问自己，是不是愿意成为他的母亲，自己似乎还没有给任何回答就逃走了。
　　过了四五天，杰又和往常一样骑着白马穿着在外面游玩的稍显华丽却不显眼的服装来到了希尔餐厅。和平时一样，好像那天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但是在用餐的客人少了许多，她将剩下的工作交付给其他的招待，自己回房间休息的时候，木门被敲响了。
　　“阿雀小姐，我可以进来吗？我想和您聊一会……”
　　“……嗯。”
　　“谢谢。”
　　进了房间以后，他指着位子说：“阿雀小姐，请您坐在这里。”
　　“你不坐下吗？”
　　“我坐在这里。”
　　阿雀不明所以地被催促着坐在了自己房间里的木椅子上，屁股刚坐稳，杰就坐在地板上紧贴着她的小腿，然后做出想要环抱住她腰腹的动作。她看着那双蓝色眼睛里闪亮亮的闪烁着“我想撒娇”的文字就没忍住，张开了自己的双脚让对方挪近，然后任由他环住自己的腰腹。
　　杰很清楚现在的自己让阿雀根本没办法拒绝，他充分利用着对方的动摇，然后方便着自己行事。已经十五岁的他可不是脑袋空空的白痴。追求了这么久的心上人终于漏出了一点点尾巴，他不死死抓住怎么行。
　　十五岁的杰瑞克斯十岁开始过上了物质上不需要担心的皇子的生活。曾经贫乏的脑袋现在也充满了各种知识。
　　比如怎么撒娇。
　　“阿雀小姐。”
　　“嗯？”
　　“母亲。”
　　“……”
　　他看着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的阿雀。
　　“您的肚子抱着很舒服啊。软软的，还一股香香的味道。”
　　“是吗……”
　　“嗯，好想咬一口啊。”
　　“……不要真的咬啊。”阿雀敲了下他的脑袋。
　　“哈哈，才不会真的做呢。”
　　“真的做了我可会更用力打你的。”
　　“那我会变成笨蛋的……”
　　“才不会呢。”阿雀这次没有任何犹豫的揉弄着杰的脑袋，“你那么聪明的小孩，笨一点有什么不好。”
　　“是吗？”
　　“……太聪明了也不好。就这样可以了。”
　　“我不觉得我聪明啊……”杰享受着阿雀的抚摸，说话时下意识带了点鼻音，就像孩子在撒娇一样。
　　“……呵，”杰听到了阿雀满意的轻笑，“那，杰，”她第一次不用任何敬称呼唤着他，“你说说看，我喜欢什么口味？”
　　杰感受着自己因为那声呼唤而沸腾的血液，立即回答：“只要不是太淡口味，你都喜欢，在食物上你不挑剔。偏爱的话……大概是水果吧。”
　　“你瞧，你不是很聪明吗？”
　　“只有跟您相关的事情是这样哟。”他用脸颊蹭着对方布料下柔软的腹部。食物的香气混合着她身上独有的气味，混进他吸入的空气内。“我是您的孩子啊，当然得了解您。”
　　阿雀揉动着他头发的指尖满是喜悦。
　　就这样，一点一点与自己产生羁绊。
　　“……叫我……母亲，真的好吗？”
　　“嗯？”
　　“之前……你……”阿雀少见地闪烁着言辞，“一直在求婚，不是吗？”
　　“嗯，我知道。我爱着您，而我的表达方式就是这个。”杰看着阿雀笑道：“您最需要什么样的男人，我就会变成那样。”
　　“您需要体贴的丈夫，那我会成为体贴的丈夫。您需要黏人的弟弟，那我会成为黏人的弟弟。您需要无法离开您的孩子，那我会成为无法离开您的孩子。”他炽热的手指抚摸着阿雀的背。“这是我爱您的方式。”
　　阿雀那瞬间感觉到自己的背后一凉，随即是难以言喻的狂喜在心中燃烧着。
　　“……你真是固执。”
　　“孩子和母亲相像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也是呢。”
　　杰瑞克斯的爱就像蛇一般缠绕住阿雀希尔。但是她一点也不想挣脱。
　　*
　　“你觉得用蛇的图案如何？”
　　“我不觉得那适合嫁衣。”
　　“呼，可是那小姐就是这么要求的……真是难伺候的小姐。”
　　科洛丝夫人用手虚空比划着用竹条编织成人形模特所穿着的天蓝色长裙。
　　在伊甸大陆的文化中，天蓝色是象征着“恒久不变”的颜色，也象征了“融合”与“包容”，因此新婚夫妇会一同穿着天蓝色的服装来举行婚礼。
　　科洛丝夫人的裁缝店正好就开在希尔餐厅的对面。两人作为面对面两家店铺的老板久而久之就熟悉了起来，偶尔会在休息日到彼此的店里或是外出到附近饮茶聊天。
　　每个星期的第七天正是希尔餐厅的休息日，阿雀便抽空来了躺对门和正是忙碌时期的科洛丝夫人聊天。
　　现在正是婚礼筹办的最佳季节，裁缝店自然是最忙碌的店之一。
　　“为什么必须是蛇？我真不明白现在年轻人的审美！那种不吉利的动物为何要绣在嫁衣上！”
　　“……她的偏好吧。”
　　“真是！”
　　阿雀面无表情地沉默着。
　　“说到审美问题，阿雀小姐你也是的！天天不是黑色配灰色就是黑色配墨绿色！你可是未婚女子啊，为什么不穿更淡雅一些的颜色？”科洛丝夫人打量着阿雀，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不想结婚我能理解，但是对于装扮自己你应该更执着一些。本来长得就够吓人了，还总喜欢摆出更吓人的样子！那就应该靠装扮来柔化你的外貌！”
　　“……穿的淡雅不就说明我需要丈夫了吗？我就这样可以了。”阿雀伸手抚平自己长裙上的褶皱，“我并不需要丈夫。”
　　阿雀希尔不需要丈夫。
　　在阿雀二十四岁的时候科洛丝夫人就问过她是不是需要配偶。她当时的回答和现在一样，没有任何犹豫。
　　“真是，你知道你多浪费自己吗？”
　　“我并不这么觉得。”
　　科洛丝夫人深深地觉得自己的这位朋友非常地注重自己的隐私。她身边也有像阿雀这样三十多岁仍然未婚的女性，即便其中有自称终生不嫁的，她们在看到优秀的男性时却无法掩饰眼中的希冀。
　　阿雀不同。她对婚姻完全是“我与它无缘”的态度。即便她样子不好看，脾气称不上和蔼，也是有男性追求过她的。阿雀看着那个男性的眼神和看着她的其他客人的眼神没有任何区别。
　　她真的没有对婚姻有任何的期盼吗？
　　科洛丝夫人在熟知阿雀之前可以笃定地回答只要是女性必定渴求着伴侣。但是——
　　阿雀也会是其中之一吗？
　　“真是，”科洛丝夫人叹息，“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穿别的颜色啊？”
　　阿雀希尔的装扮基本一直都是以黑色、褐色、墨绿色和灰色为主调。而这四个颜色正是表达着“穿着这些颜色的我不需要追求者”。
　　只要是伊甸大陆土生土长的人绝对不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大部分绅士的伊甸大陆男性基本不会去对这样穿着的女性进行追求，但是也有少数相对激进些的。
　　比如本国的十四皇子。
　　“……对了，那个小家伙最近没来找你玩吗？好像有段时间没看到他对着你下跪求婚了呢。”科洛丝夫人笑着看向阿雀。
　　“他？他现在正在忙着午睡。”
　　“哎呀，你很清楚？”
　　“是的。”
　　“……是吗？”
　　如此果断简单的回答让科洛丝夫人反而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追问下去。这回答听起来像阿雀终于接受了十四皇子的求婚。
　　但是阿雀仍旧保持着不需要伴侣的态度。
　　“……”
　　科洛丝夫人决定不再追问下去。
　　不管怎么说，这是她的朋友自己的事情。
　　“这个蛇的花纹到底该怎么设计才会适合嫁衣呢？”
　　“科洛丝夫人一定会做出很棒的嫁衣的。”
　　“哎呀，阿雀小姐还是这么会说话呢。”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两人相视一笑。
　　阿雀和科洛丝夫人的对话从来没有产生过争吵，也从来没有任何不和，也不会不欢而散。每次的谈话都是笑着见面笑着再见。
　　房间的书桌上在阿雀出门之前并没有放花束。她的桌子上本来应该只有羽毛笔和墨水瓶而已。而在聊天结束之后的阿雀回到房间就看到花束安静地躺在她的书桌上。
　　花束用浅粉色的布料包裹住花茎的部分，鲜红色的带子缠在末端打成繁复的结。
　　漂亮的花束。
　　“晚上还会来吧。”窗外的夕阳背后是鲜红色的幕帘，现在还是傍晚。那个调皮的孩子多半下午爬窗进来过放下这个花束直接走了吧。
　　毕竟她不在的这个房间他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做点什么吧……”
　　母亲和自己的孩子一起吃晚饭，是应该的。
　　当晚阿雀理所当然地和在夜色降临不久后就爬窗进入未婚女子闺房的杰一起吃了晚饭。
　　吃着吃着阿雀就因为忙着帮杰擦眼泪而放弃继续进食了。
　　“……不要再哭了，好好吃饭。”
　　“可是，我太感动了……”
　　说实话，阿雀今天做的饭菜并没有美味到会让人哭泣的程度——肉饼并没有形成饼的形状，还忘记放盐；炒蔬菜则火候太大，几乎成了烤蔬菜。
　　“抱歉，下一次我会做得更好吃的。”
　　作为一个餐厅的女主人竟然最不擅长做自己餐厅的招牌菜，这怎么想都太丢人了。更丢人的是餐厅的女主人甚至都忘记怎么烧最简单的炒蔬菜。
　　“不，没关系啦。刚当妈妈就那么完美才恐怖啊。慢慢来吧。”他蹭了蹭阿雀手中的手绢，那些感动的眼泪立即消失于空气中，然后笑得露出了平时都看不见的小虎牙。他一口一口吃着在阿雀并不满意的成品，笑得就像个可爱的孩子。
　　啊啊，真是。
　　为什么，我会如此幸运呢。
　　阿雀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伸手拿掉他粘在脸颊上的饭粒。“你怎么会吃得沾到这里呢……真是，笨孩子。”真是个笨孩子。愿意为了她这样的女人做这样的事情。
　　“哈哈，太好吃了嘛。”
　　“可是，”
　　“只要是母亲做的，当然都好吃。”
　　“……”
　　阿雀的右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她的心脏在确实的跳动。
　　过去那一切仿若是假的一般，那个曾经想着想要在这片土地死去的阿雀希尔真的曾经活过吗？想要将这个餐厅当做假的孩子就这样怀抱着空荡荡的心口就这样活着然后死去的她，真的存在过吗？
　　现在，这个栗色头发的男孩正露出满是喜悦的笑容看着她。
　　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什么，那又怎样？
　　他吃下了这些自己觉得丢脸的东西，他对着她叫她母亲，他抱着她的肚子如她所愿的撒着娇。
　　“杰，”理了理这个孩子的头发。“我能为你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