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者天下》强者天下

62、冲撞

　　张胧月将蒋子寒支到一边，掏出手机，果然看到来电显示正在不断闪烁。

　　没有号码也没有姓名。

　　张胧月直接接起电话，说：“善后工作交给你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响起言亡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知道。我提议，对校园进行一场大|清洗|活动。最近混进的杂碎太多了。非常碍眼。”

　　张胧月清楚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可以让至少几百人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复言亡：“我不反对杀戮，但是有一个办法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他们如此猖狂，原因有两个：第一，R大的立场不明晰。第二，R大的实力不明晰。我不打算让这两个问题继续悬而不决下去。”

　　言亡这次的回复非常迅速：“赞成你的任何决定。不用担心舆论。我永远只支持正义的一方。” 他煞有介事地补充一句：“而对我来说，你就是正义。”

　　“阎王大大，这个笑话好冷啊。”张胧月说着挂断了电话。

　　迎面看到蒋子寒正担心地看着自己。

　　她将手机收起，对蒋子寒招手，说：“走吧。”

　　蒋子寒看了一眼驾驶舱里的飞行员。

　　“没事。尸体会有人处理。”

　　两人继续散步。

　　气氛变得非常沉闷。

　　蒋子寒的情绪十分低迷，好几次欲言又止，目光闪闪烁烁。

　　张胧月似乎在思考着另外一些事情，也没有交谈的意思。

　　最后还是蒋子寒提起了话题。

　　“要变天了呵。”她打着哈哈，“我说，你也认为战争快要来了吧？”

　　“战争……”张胧月的思绪似乎还在别的地方，“也许吧。”

　　蒋子寒正色道：“上高中的时候，你不是这个样子。”

　　“哦？”张胧月似乎终于提起了一丝兴趣，“上高中的时候，我是什么样子？愤青？”

　　蒋子寒挠挠头：“总之……不是现在这种大战在即却事不关己的样子。虽然你平时总是一副安静模样，但是一旦涉及到某些敏感话题就像个疯子。我记得高中的政治课上你发表过义愤填膺的演讲，每次课下讨论到时政你都是主战派，主张我华夏应该一战以立国威……”她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中，“我记得历史课讲到张伯伦的绥靖政策时，你整整将它批判了一节课，我当时听得头都大了……”

　　“我居然还批判过绥靖政策？”张胧月的声音里有一丝打趣。

　　“怎么……”蒋子寒惊讶得回不过神来，“难道你赞成它不成？”

　　等了很久却不见好友回应。

　　她扭头看好友，却发现张胧月似乎又走神了。

　　她似乎很疲惫的样子，后背有些微驼，步伐也变得缓慢，仿佛背负着很重的负担一样。

　　蒋子寒的内心抽痛了一下，她努力活跃气氛：“我听天骄在电话里把你吹得上天入地，还以为你是超人的钢铁之躯呢。”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会犯错，会变老，受到伤害的时候，会觉得疼。只是受的伤太多了，就习惯了而已。”张胧月的声音平淡，说出的话却格外揪心。

　　蒋子寒愣住了。

　　“民族大义我懂，但是十多亿人的概念太遥远、太模糊。对我来说，真正重要的是这些每天在这个校园里生活、学习的孩子们。我参与了他们的成长，看过他们笑，看过他们哭，看过他们作为新人的笨拙，也看过他们一个个事业有成、志得意满。我……甚至每个月要为堆积如山的结婚请柬而发愁……”她笑了，笑得很开心，“他们说，他们在婚礼上最希望得到的祝福，不是长辈的祝福，而是校长的祝福……他们，对于我来说才是真实存在的人，我不想他们受到一丁点的伤害。是的，R大的学生如果出现在战场上，一定是伤亡率最低的那一群。但是哪怕伤亡率低到千分之一，一千个人里只有一个人不能活着回来……那死去的一个，也是我的学生……我知道他或她的名字，记得他或她的相貌，和他或她说过话，也许还直接或间接参与过他或她的人生……蒋子寒，如果你希望R大的力量参与到保家卫国的战争中去，那我问你：如果死的那个人是蒋雨辰呢？如果那个人是蒋天骄呢？”

　　蒋子寒说不出话来。

　　她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后，她抬起头来看着张胧月，声音沙哑却格外坚定：“这是他们的责任……作为一个母亲我不会反对他们上战场……尽管……他们有可能……”她张了张嘴，犹豫半天终于把那个字说出，“死……死在战场上。但是战争总会有人死去……而且，”她的声音变得非常严肃，“我会和我的孩子一起为保卫这个国家而战斗。他们永远不会孤军奋战。”

　　张胧月没有回应。

　　蒋子寒小心翼翼地问道：“胧月，你呢？你会参加……吗？”

　　张胧月的声音显得漫不经心：“按照目前的情况看……不会。我不藏拙，这场游戏将毫无意义。”

　　“你！”蒋子寒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我们在讨论生死，而你把战争当做一场游戏？！！”

　　她看着张胧月转过头来，用“无辜”的表情看着她，仿佛在惊讶她为什么突然大动肝火。

　　她的愤怒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再开口时，只剩下浓浓的悲哀：“你变了……我不知道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你变了……我不敢相信，你就是这样教育你的学生的。拿生命当儿戏，所以可以毫无负罪感地贪生怕死吗？！那我们的国家可真危险！真危险！因为这些所谓的“中流砥柱”，都和他们的校长一样，是个胆小鬼！”

　　张胧月没有反驳好友的话，也没有说任何事情来为自己辩解，她只是等气呼呼的好友稍微平静下来后，用平静的声音问了一个问题：“子寒，你说，过程和结果，哪个重要？”

　　“嗯？”蒋子寒等着张胧月的反唇相讥，却没料到对方抛来这样一个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她简短思考了一下，回答道：“这个问题不能轻易下结论，要看实际的背景和环境。”

　　“好，谨慎而出色的回答。”张胧月拍了拍手，“但是子寒我要告诉你，

　　R大人，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我来和你说几个故事吧。周媛，是我从前的一个学生，现在是一个很成功的商人。她这个人看着面善，在大街上行走时，总会有乞讨的小孩子巴巴地望着她，希望这位看着年轻富有而面善的阿姨施舍几个钱。但是她从来没有掏出过自己的钱包，从来没有。同僚有几次都看不过去，但她依旧我行我素。因为她知道，如果所有行人都不理会乞讨的小孩子，那么被拐骗的小孩子数量将会大大减少。我还知道她的同僚不知道的一些事情，因为周媛在办理一些手续时请我帮了忙。周媛用自己的收入匿名投资了四所希望小学，专门收容流浪儿童，食宿学费全免。她从来没有和别人提过这件事情，正如她在同事的目光中没有为自己辩解一样。她告诉我，她认为说这些话毫无必要。她想要这些孩子受教育，她做到了，这就够了。结果达到了就好，别人的目光从不重要。”

　　蒋子寒想要说什么，但张胧月继续说下去：“我还想告诉你另一个学生的故事。鲁文山，会计专业毕业，现在在经济部混到一个不低的官职。他谈不上对国家有多忠诚，但是对待工作绝对认真负责。他有统计的天赋，这些年来经他之手的账务鲜少有出错的，工作效率比起普通人来说更是不知高出多少倍。华夏腾飞，里面有他的一份不可忽视的贡献。你能因为他不爱国，就将这份“结果”抹掉吗？”

　　“如果战争来了，你认为国家需要的是一群忠心无二的能力平庸的人，还是一群不一定有多么高尚的爱国情操却能保证你取得胜利的人？我的学生，不一定爱国，却可以好好地保护这个国家。”

　　“而且，什么是爱国？为什么要爱国？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什么是国？这个国家机器吗？还是我们的同胞，只因为我们的基因有比较多的相似之处？还是我们出生的这片土地？还是领导我们的这个政|党？我们要爱的，究竟是什么？”

　　“我想，我们应该爱的，是人类思考的进步，是人类越过越好的生活，是人类免受疾病、战争、穷困、饥饿影响，是为人类创造一个理想的世界。而我的学生，正在做这些事情。我个人认为，他们做得很好。”

　　“我不允许我的学生因为爱国而死。我希望他们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不需要以生命为代价，就可以很好地保护自己的国家。”

　　她一口气说完这许多，看蒋子寒听得十分恍惚，叹了口气。

　　她又开口，这次的声音依旧清冽，听上去却显得格外苍老：“我明白你的心情，也理解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我的观点。如果你想更清楚地了解R大的立场，就来看明天的攻防比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