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者天下》强者天下

60、同窗

　　蒋子寒正要推开校长室的门，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三个人的声音。

　　“你可以考虑一下国家图书馆使用的中图法。我的经验证明那个方法比较好用。”一个男声温柔地说道。

　　“可是我认为目前这种从A到Z的排列方法已经非常简洁实用了。”一个清冽的女声坚持道。

　　“问题在于，字母排列法适用于普通私人藏书，而你的书……有点多。”温柔的男声提醒道。

　　“喂，你们两个强迫症晚期！小爷根本不用给图书排序！哈哈，我高超的记忆会告诉我，我的每一本书在什么地方~”

　　蒋子寒无奈。如果有可能，她是绝对不会打扰两个死强迫症和一个臭屁天才的争吵。重度强迫症患者、天才什么的最讨厌了！可惜，三个人她都认识，其中一个还是她高中三年的同桌好友……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推门，微笑。

　　“好久不见，老张~你们在讨论什么问题~

　　我的老天，图书馆被水淹了吗？连校长室都用来抢险救灾了？！”

　　映入她眼帘的是铺天盖地……好吧，是从地板一直堆到天花板的书籍，言亡和季希文一人抱着一堆书正在整理，而……目光上移，亲爱的“老张”同志安然自若地坐在一堆摇摇欲坠的报纸顶端，正从厚厚的一本目录中抬起头来：“

　　老蒋，我们在讨论我的私人藏书的安置问题。”

　　……虽然三十年前就知道同桌是个嗜书如命的疯子，不过多日不见，显然有成魔趋势。

　　“哦，呵呵……”蒋子寒笑笑，然后——

　　“你个死老张！说好今天下午陪我逛R大居然放我鸽子！三秒钟后再不滚出来就提头谢罪！”

　　十五秒钟后，校长大人耐心地陪着傲娇好友溜达在R大的夏风中~

　　“蒋天骄的表现不错，很有你当年的风范。”

　　“那当然，我蒋子寒的女儿怎么可能是战斗力只有5的渣渣！”

　　“她的性格确实比蒋雨辰更像你。我还记得当时蒋雨辰在校辩论会上一鸣惊人，把所有评委都驳得无言以对。蒋天骄不似她哥哥那么锋芒毕露，却和你一样是咬人的狗不叫，闷声不响地把商院的所有元老级教授都征服了。”

　　听到好友谈起自己的一双儿女，蒋子寒很是骄傲，也就忽略了好友的调侃。

　　她有两个孩子。儿子蒋雨辰，毕业于R大法学院，现在在□□司法部混得风生水起。女儿蒋天骄，今年刚刚入学R大。

　　蒋子寒当年在高中时是一个无意高调却不得不高调的人。没办法，平日里再默默无闻，一到了考试总会跻身年级前三名，想不出名都难。

　　何况蒋子寒还是当年全校唯一一个拿到进生物奥赛省队资格并且霸气地拒绝了的人。

　　蒋子寒一挥手，F大的橄榄枝立即有。当年F大是与T大、P大齐名的国内一流大学，在综合实力上甚至更胜当年的R大一筹。

　　蒋子寒轻轻地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一堆传说。

　　只有三年的同桌张胧月知道，蒋子寒付出了多少。

　　一分荣耀要用十分的汗水去换取。

　　张胧月很清楚地记得，高中三年，蒋子寒没有为学习外的事物分过一分一秒的时间。

　　我们还懵懂无知，而她们已成传奇。

　　传奇是这样炼成的。

　　成功的路，从来没有捷径。至少，对蒋子寒来说，是这样的。

　　“我会在公共医疗卫生领域做出一番事业。”当年的蒋子寒很郑重地对张胧月说。

　　当年少女稚气的脸庞与现在蒋子寒成熟的面容重合。现在的蒋子寒的眼角多了一些鱼尾纹，也多了一些淡定与从容

　　当年少女的誓言，今日已成现实。

　　张胧月还沉浸在今昔对比中，只听到昔日好友问道：“我说，你真打算当一辈子老处女啦？”

　　张胧月只是微笑着回答好友：“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自己的周君莫。”

　　满意地看到好友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周君莫是蒋子寒的第一个追求者，是蒋子寒一见钟情的人，是蒋子寒的初恋男友，是蒋子寒的现任老公，还会是蒋子寒“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生同衾直至死同穴”的那个人。

　　任何见过这对伉俪的人，都不会怀疑最后这句话的真实性。

　　周君莫毕业于F大的中文系，蒋子寒是他爱上的第一个、唯一一个、也将是最后一个女人。

　　在F大时，周君莫就是校园风云人物。其人温润如玉，其文行云流水，其情感人至深。

　　蒋子寒专心学术，无意恋爱。

　　周君莫便持之以恒地追了她四年。

　　迟钝如蒋子寒都有些过意不去了，她想自己容貌称不上极佳，又不是好相与的性子，难为他坚持了这么多年。

　　不可能遇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就不要让他失望了吧。

　　毕业时，很多相识不相识的F大校友都去参加了他们的婚礼。他们说，终于在现实中见识到了童话里才会有的美满。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蒋子寒喜欢孩子。她生了一个儿子后，又如愿增添了一个女儿。

　　两个孩子都姓蒋。

　　蒋子寒有些过意不去。她本来打算儿子随父姓，女儿随母姓的。

　　但是周君莫说：“亲爱的寒，感谢你让我成为两个小天使的父亲。你无法想象我内心是多么的感激和骄傲。你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他们理应和母亲同姓，好让他们记得，是母亲让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度过他们的美丽人生。”

　　仅这一点，就羡煞多少旁人。

　　以至于现在在F大，流行着这样一句表白语：让我做你的周君莫。

　　然而，真正的周君莫，只有那么一个。

　　蒋子寒的脸色终于不再通红，而是泛着满溢的幸福。

　　她清了清嗓子，嗔怪好友：“几日不见，调戏人的功力倒是增长了不少。对，你是没有周君莫，因为周君莫的妻君就我老蒋一个！不过~”

　　她不怀好意地笑着：“不过，你没有周君莫，却有言亡哦~瞎子都看得出那小子对你有意思~我打赌他若使出全身招数，绝对能把君莫甩下几条街~”

　　“哦。”

　　蒋子寒一下子炸毛了：“‘哦’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清楚！”

　　张胧月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发现实验室里的封闭实验还需要两小时四十分钟才结束，而校长室堆积的图书会有多管闲事的人（季和言）帮忙整理，确定还有足够多的时间与昔日好友废话后，她开口：“你想听解释，我就详细解释给你听。”

　　“老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建这所大学吗？”

　　蒋子寒一脸便秘的表情：“不会是你当年没考上Q大，心里憋气才做的吧……老张我记得你虽然心理扭曲，但还不至于扭曲到这个程度……”

　　张胧月笑着打断她：“十六岁的时候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我重建R大的真实原因是，只有这群学生的进化程度，还勉强可以忍受。”

　　“哦，no……”蒋子寒拍拍脑袋，“又来了，你的进化理论……合着您老人家嫌人类的进化程度低到难以忍受，所以建了这所大学，聚集起一批好学生来，满足您自己对生活质量的要求？”

　　“你可以这么理解。”

　　“可是看在上帝的份上，这和恋爱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我这个人的世界观非常诡异。在我看来，人类恋爱的目的，是为了繁殖后代延续基因。初恋的青涩、性|爱的愉悦、对终生伴侣的渴望，都不过是增加人类基因延续机会的鼓励罢了。而让很多人为之要死要活的“爱情”，我是无法定义、也无法理解的。无法被定义和理解的东西，对于我来说就是不存在的。

　　你看到一个美丽女人楚楚动人的泪光。而在一个科学家眼中，无论是一张多么漂亮的女人的脸，只要她还是人类，这张脸放大几倍后，就会看到数不清的黑孔毛刺。而且科学家知道，上面有成百上千只螨虫爬来爬去。而在女人的眼球上，几十亿只细菌正惬意地在泪水里遨游。

　　我是一个科学家。性|爱在我看来，只是一场大大增加双方患病几率的□□活动罢了。这对于有重度洁癖的我来说是难以忍受的。既然我连婚姻的基本条件——性|爱都不能满足，那我就不会不负责任地和一个男人谈恋爱。

　　至于你非常喜爱的孩子……很遗憾，我不喜欢孩子，很多时候我讨厌他们。我从不认为孩子是人类的希望。这样说仿佛女人只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一样……我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人。我绝对不可能用十月怀胎的危险去换取一个一张白纸一样的孩子，这样太不值得。”

　　蒋子寒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忧伤：“你现在这样想，将来不一定这样想。想象一下白发苍苍之时依旧孑然一人，那该多么孤独凄凉……到那时你会后悔……”

　　张胧月笑着听她说完，回答道：“我倒不认为孤独是个贬义词，说实话我挺享受它的……女人必须有一个丈夫？女人必须组建自己的家庭，生几个孩子，把孩子拉扯大，然后享受天伦之乐？这只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罢了……并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非做不可的事情……何况我根本不用担心基因延续的问题……”

　　蒋子寒根本不想听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执意希望好友得到幸福，她争辩道：“你说你讨厌身体接触是吗？我看言亡也是个禁欲主义者，你们就不能尝试着来一场柏拉图的精神式恋爱吗？哪怕只是尝试一下……”

　　“蒋子寒。”张胧月看着她，“十七年前言亡突然间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说他希望能跟随我一辈子。我当时无意耽误他的人生，就告诉他：我不需要爱情，哪怕这爱情不需要用性|爱来证明。”

　　蒋子寒呛了一口气，咳嗽着说：“这也太凶残了吧，与人家初次见面就拒绝的这么彻底。”

　　“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张胧月仿佛又陷入回忆中，“他说——

　　I don’t need anything to prove, I just do.（我不需要任何事物来证明我对你的情感，你只需看我的行动就可以了。”

　　“唉，我算是服了。你们这叫做周瑜打黄盖……世人皆知我蒋子寒有周君莫是三生有幸，却不知你这负心薄幸郎独占了绝世好男人，不然你就等着被唾沫星子淹死吧……那我的张世美大人，您的余生打算干什么？平步青云建功立业么？”

　　张胧月一笑，却是云淡风轻：“这个世界上吸引我的事情太多了，任何一件都足以耗尽一个普通人的一生。我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结婚、养孩子这种事情上，我更不在意是否能在人类短暂而渺小的历史中留下自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