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老衲已从良》折小扇

21、深夜谈心

　　悟色看着郁清走出佛堂，直到门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像失去支撑般瘫倒在地，脑子一片混乱，全是郁清那张冷冽如清泉的脸，还有他捏着自己下巴说的话，心中只重复着一句话：他来了。
　　悟戒一进佛堂，瞧见的便是悟色靠坐在佛像旁，两眼无神，面色惨白，双手紧紧捏着衣袖，悟戒一惊，健步冲上前，蹲下身查看悟色怎么回事儿，担忧问道：“怎么了这是？”
　　他之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想去隔壁看看悟色睡没，若是还醒着，不如一起说说话，可敲了半天门，没人答应，连那只猫都没动静。
　　悟戒怕悟色发生了什么事，破门而入，却发现房里没人。心下担忧，他又去了藏经阁，仍是没找着悟色，正打算叫醒其他人一起找悟色，却见佛堂那处竟亮着灯。联想到悟色这几日的反常。悟戒一拍脑袋，这家伙一定去念经了。
　　“师兄，他来了。”悟色把头埋进膝盖，闷闷地声音传了出来。
　　悟戒打量着悟色这幅模样，心中已了然，学着他也靠坐在佛像旁，看似无意问：“他是谁？”
　　悟色仍旧埋着头，半响才说话，却没有回答悟戒的问题：“师兄有过倾心的人吗？”悟戒愣住，狭长的眸子眯了眯，笑曰：“有。”
　　听到悟戒的回答，悟色终于抬起头，用红通通的眼睛注视着悟戒，道：“我也有过呢。”悟戒回望过去，问：“那现在呢？”一句话把悟色问得又埋起了头，悟戒以为他不会回答，静默了一会儿，正想劝他回去睡觉，听到那人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我不知道。”
　　悟戒张着嘴，只觉心中的苦涩漾到了唇边，不知该说什么。
　　悟色却好似打开了话匣子，轻轻的说着自己和那人的往事，不知是说给悟戒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悟戒听着悟色的声音，听到他说自己对那人的用心，听到他说那人对自己毫不在意，听到他说那人放任自己被别人嘲讽，听到他说自己为那人放弃了一切：家人，名誉，朋友，甚至生命。可那人却依旧……直到从悬崖上落下，他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蠢。
　　“也许老天同情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我竟然没有死，是给我机会重新来过呢！”悟色忽然轻笑：“我只想安静地做和尚，每日念念经，扫扫地，这样到老而已，虽说平淡，却让人心安，可万万没想到……”
　　悟戒听着他说一半，没了声，终是抬起手，摸了摸悟色的头，低声叹息：“你到底在怕什么？剃了度，你就是出家人了，除非你自愿还俗，谁还能逼着你吗——别忘了你可是寺中的住持，想还俗也不易，除非你学老住持金蚕脱壳，同样的，若是被人欺辱了，全寺的僧侣们为你撑腰。”
　　听了悟戒的话，悟色又是一阵恍惚，曾几何时，也有人说过这样的话。
　　“我宋濂的儿子，只有欺负别人的份，若是谁敢欺辱到你头上，爹娘就算豁出这条命，也会号召宋府上下替你痛揍那人一顿！”
　　记忆中在家里总是乐呵呵的老头用少有的严肃语气对自己这般说过，可最后那个老头不认自己了，他把自己赶出家门了。
　　“我宋濂没有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儿子！给我滚！一辈子不准踏进宋家大门一步！”那赤红的双眼，暴怒的语调，伤人的字眼，还有那震惊后绝望的神情，每每深夜，如梦魇一般缠绕着他。悟色现在回想，心中除了伤痛还有浓浓的愧疚，若说这辈子最愧对的人，便是爹娘了，不仅害他们失了脸面，更是伤了他们的心。
　　“师兄，若是有一日我让你失望了，伤了你，你会让我滚吗？”悟色收起胡乱的思绪，转头小心翼翼的问。
　　悟戒的胸口被那份小心刺了一下，有些疼，强忍着把眼前脆弱的人抱进怀中的冲动，露出桃花般的笑：“若是哪日你让我伤心，让你滚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我很记仇的，怎么也得把你吊在树上先抽个三天三夜缓缓再说。”
　　悟色被他的话逗笑了，心中郁结也散去不少，，抬手作揖，惶恐道：“师兄饶命啊，千万不要抽脸！”二人如此一闹腾，哀伤的气氛消散了，却是更加睡不着了，悟戒提议去他房里喝酒，悟色想拒绝，毕竟出家人要戒酒色，大晚上喝酒的和尚也太不专业了，更何况这家伙还是当着佛祖的面提出这种建议，不像话！悟色抬头瞟了眼金灿灿的佛像。
　　不过，最终悟色不敌悟戒扑软磨硬泡，被牵着去他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