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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白府丞相(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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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忽然飘入一阵嘈杂。身体,也逐渐感受到了一阵颠簸和酸痛。
每次莲心醒来,都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恐慌感。她认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别人。
“已经选了一条少人的道路走,没想到还是把你吵醒了。”
莲心刚醒,入眼便是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我又睡着了?”
“嗯。”
莲心从马车榻上坐起,忽感腰腿间一阵异样的酸麻。
“咦?”莲心皱眉,捶了捶腰,“为何泡了个温泉,越发觉着累了?”
“休息休息就好了。”嘉文斜看帘外,不敢直视莲心,耳间涌上一阵赤红。
莲心瞅了瞅身上那身天蓝色襦裙,袖口处系着极俊的蝴蝶结:“我记得来时我穿的不是这件衣服。”
“那件衣服被温泉晕湿了,便给你换了一件……是那些侍女换的!嗯,对,侍女换的!”嘉文局促地右手食指指着马车顶,一边说,一边前后摇了摇,反复强调。
“嘻,我有说什么么?你紧张个什么劲?”
“嗯。”
莲心迟疑地看了看嘉文,今天他的话甚少。
忽然,莲心一个趔趄前扑,嘉文胳膊也重重磕在横辕上,幸得嘉文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扶住了莲心,否则莲心非得被抛出去不可。
嘉文脸色突冷,怒气正要发作,外面便传入报告声。
“殿下,遇上了白丞相的车驾。”
嘉文看着隔着的车帘,面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红。莲心似乎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嘉文把莲心扶上坐榻,“你好生待着,不要出来。”然后转身,躬身翻帘跳出。帘外的世界一闪而过,对面,密密麻麻的兵士护卫着一顶气派的轿子。
“居然能在此市井之地遇见丞相撵轿,丞相好雅兴。”
这是嘉文的声音。
“噢,原来是太子殿下。请恕老夫年老体弱,朽骨多恙,无法向太子殿下行君臣之礼。”
这个自称老夫的人,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老。
“丞相有圣上法旨,朝堂上尚且不需行跪拜之礼,又何来此说,丞相这话真真折煞嘉文了。”
这么一听,莲心略略好奇对面之人。
莲心先前曾听过她的养父,就是左丞相傅均霆说起过此号人物。右丞相,白须琼。此人诡谲多才,狼子野心。
轻轻撩起车帘一角,发现对面轿撵也仅是撩起轿帘一角而已,周遭围着很多看热闹之人。幸好对面向阳,能看清对面轿内之人半拉脸面。果然,只是个中年男人而已,鬓角胡须,依然黑髯。
对面的轿撵不曾落地,一众护卒扛着那挺大轿子,莲心细细数来,居然有十六个人抬轿!
这个人,果然是狼子野心。且是明目张胆地展露着,无所避讳。若是没有两把刷子,如何能逼迫嘉文这种皇族贵胄至如此境地。
“既然如此,老夫不耐久坐,便先行过去。”轿帘重新盖上,隔绝了莲心的探询。
“丞相请便。”
莲心正要放下布帘,忽然见一稚儿撞入视野。这稚儿腿脚力量尚未长足,走路踉踉跄跄,头上童髻摇摇晃晃,嘴里呀呵呀呵不知说着什么。稚儿似乎看见这么多人异常兴奋,因为稚儿体小,护卫想拦,捞了个空。稚儿直扑一个扛着右丞相的轿撵的一个兵卒,弄得轿撵轻微晃了晃。
“牙儿!”一女人又惊又急的喊声响起,想是稚儿的粗心娘亲。
“落轿!”
莲心一奇。刚才跟嘉文说了那么长时间话都未曾下轿,现在却因为一个稚儿无意冲撞下了轿。也正因为这个无意的冲撞,得以让莲心第一次看清楚这个“诡谲多才、狼子野心”之人。
意料之外,与那气派轿子不同,他的穿着,却颇为素雅。此人长相属于上乘,本是一张安柔的脸,只是可能多年沉浸于官场,思虑颇深,略显沧桑了些。他的脸上略显苍白,似乎真的生病了。
单从外表上看,莲心真无法将眼前之人与“诡谲多才、狼子野心”扯上关系。
一护卒把那稚儿抓住,拉到了白须琼面前。
此时,没人敢出声。包括稚儿的娘亲。
白须琼撂了一下袍摆,下蹲着,视线仍然比稚儿高出许多。
这姿势,让莲心错生起一种慈父佳儿的场景。
稚儿看见陌生人,似毫无惧意,伸起白嘟嘟的手,就要摸白须琼的脸。
“啪!”一护卒将稚儿尚够不着白须琼的脸的手狠狠打落。
稚儿先是一愣,继而坐躺于地,嚎啕大哭。
“牙儿!”那女人,终究还是仍不住喊出了声。
白须琼面无表情站了起来,“孩子,果然令人讨厌!”,眼睛再次转到嘉文身上,“贱民惊扰太子殿下尊驾,该如何处置?”
莲心不禁心里一阵嘀咕:惊扰的,不是你老么?如何变成惊扰嘉文了?
“回相爷,处膑足邢。”刚才打下稚儿手的那位护卒低头回道。
“相爷!太子殿下!”孩子娘亲终是奔溃,扑跪而出,“小儿年稚,不识贵人,惊扰了贵驾,求开恩!千错万错,是我这个做娘的错,没看好他,贵人要罚,就罚我吧,放过小儿!”
白须琼点头,转身重回轿撵之中。护卒重新抬起轿撵,就此离去,未做丝毫顿留。
莲心一惊。对如此小儿膑足?!
莲心向嘉文看去,却只见嘉文背后,紧拽的拳头。
嘉文面前,那个孩子的娘亲额头已经磕破,血水沿着眼角往下流。
“将孩子送至刑部。”嘉文转身,未等马夫伺候,翻上了马车。
孩子娘亲一听,惊急攻心,晕倒过去。
“真要处邢?”莲心不敢相信。白须琼已经离去,留下了嘉文和孩子,孩子应该全凭嘉文处置才对。
“不准求情。至少现在,不准求情。”嘉文看向窗外,“就算你求了情,我也办不到……”
“为何怕他?”
“他掌握着轩辕国三分之二的兵权。”
“为何让他做大至此?”
“他在皇爷爷那朝平叛有功,立国一等功臣。父皇登基之初,白须琼为安定朝堂也出了不少力,那时他祸心隐匿颇深,等发现苗芽时,已经迟了。”
“能否跟我多说一些关于他的事,或许以后,我能帮上忙呢?”莲心托腮,看着嘉文。
谁知嘉文一听,气氛突变,变得严肃起来:“不准你靠近他,想都不要想。他那边,我自会料理。听清楚了没?!”
莲心好整以暇低头整了整衣服,然后抬头撇了嘉文一眼:“知道你担心我,可是我也担心你啊。”
嘉文一听,眉毛迅速舒展,眼神乍亮,双手竟兴奋地在衣袍中抖了几抖。
“还有,以后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命令的口吻说话,这个‘不准’,那个‘不准’的,听着怪不舒服的。若是将来我们真能成亲,我可以是你的妻子,你的朋友,可是,我不是你的下属。你的下属将有千千万,他们什么都会听你的。可是我不会。听不听你的,我说了算。”莲心侧头,看着嘉文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心里,忽觉有点好笑。
等待了好一会,看着嘉文依然呆愣着,莲心眉毛轻轻一抖,嘴角一勾:“怎么,心里是不是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