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文莲心》珏伊人（改）

29、雨中失神

　　宇文东临！是他！是他把星哥哥带走的！是他，下了命令，让临水村变成一片火海！是他，逼死了慕容姥姥！无措的双手，从琴弦上滑落，带出一阵刺耳的琴音。杂乱的步伐，碰倒了背后的椅子……
　　莲心发了疯似的从舞台后面跑了出去，选了一条最近的道，一直往西苑图书阁跑。拿着钥匙的手在颤抖，似乎开了锁，推开门，慕容星就在里面。
　　“啪”铁锁终于打开，莲心迫不及待地跑了进去。曾经听说过，宇文杰的家，在元州。元州是立宇国最繁华的地方之一。
　　元州……元州……元州……记得，曾经有一本竹简，专门介绍元州的……元州……元州……手和眼，在书架上飞速掠过……在这里！终于找到了。
　　宇文东临，武考出身，二十年前，被当时的大将军木文群看中，选为佳婿。宇文东临与其夫人木云婷成婚后，便在元州立足，次年获得一子，宇文府在元州逐渐成为数一数二的大户。十五年前，木文群称病，提携自己的女婿接替自己的位置，不久便毙。从此宇文东临作为新一任大将军，颇得立宇国君器重……
　　她要去元州，马上就得去，慕容星可能就在那里……
　　记忆像一张张纸片扑面打来。
　　初遇时那张脏兮兮的脸……
　　拉着她到处转门时那因喜悦而飞扬的眉毛……
　　一同跟她在屋顶上看星星时闪亮的眼睛……
　　喜欢在她做饭的时候搞点小破坏的淘气鬼……
　　那在湖水里像条河豚一样灵活的身影……
　　那在大雨中小心翼翼捧着一支野荷花让她不要再生气的人……
　　那被人抛在马背上绝尘而去场景……
　　他就在那里，就在元州，仅仅半天的路程。
　　莲心往门口跑去，她要去元州，马上就得去……
　　“莲心姑娘……莲心姑娘……夫人找你，小姐她哭得厉害，你赶紧去看看……”那个专门伺候官婉荷的丫鬟看见莲心迎面跑来，眼睛一亮。
　　可是莲心看不见，也听不到……四年不见了，他，可还好？
　　“你，要去哪？”眼前，一道紫色衣袍一闪而过，那话语，像一道风，毫无痕迹。
　　莲心想招一辆马车，可是街道上却没看见车夫的身影。莲心跺了跺脚，直接跑了起来。她要去元州，马上就得去……
　　“哒哒哒”马蹄声从背后响了起来。不知是谁的大手，突然越过了她的肩胛，把她一抱，放到了正在奔跑的马背上。
　　“你要去哪？”温热的气息，从耳后传来。抓住缰绳的手，白皙而细长。紫色的衣袖，金色和白色的丝线交织在一起，闪闪发亮。是宇文杰。
　　“我要去元州，宇文府。”
　　正在疾驰中的马，突然被勒紧，马停止前进的步伐，马的前蹄，高高扬起，莲心，被迫往后退了退。
　　“你去那干什么？”
　　“我要找人。”
　　“找谁？”
　　莲心并没有答话，用力把环着她腰身抓着缰绳的手掰开，“放我下去！”
　　可是那紧握的手，却一动不动。
　　背后的人，似乎迟疑了一会，马鞭一甩，马，终究还是奔跑起来了。
　　只听得见风的声音。
　　风，刮得眼睛睁不开，涩得泪水，唰唰地往下流……
　　发丝，在风的扰动下缠绕打结……
　　树影，人影，在飞速退后……
　　本来晴朗的天，逐渐飘来几片乌云，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以前，马，终于在两只大狮子之间停了下来。莲心抬头，便看见恢弘大门的横匾上，写着三个烫金的大字“宇文府”。
　　宇文府，终究是到了。
　　门口一小厮看清来人，飞速地跑了出来，帮忙拉住了缰绳，接下了马鞭。
　　宇文杰先行跳下马，伸手想把莲心扶下，可是莲心早已自己提前从马背上滑了下来。
　　从没骑过马的莲心，在马背上颠了半天，下地时，双腿麻得已经站不稳。宇文杰，轻轻扶了一下。
　　“哎呦，少爷，你怎么回来啦？将军和夫人呢？”一个头发灰白的爷爷匆匆从门里跑了出来，他的额头上，皱纹像张地图，纵横交错，眼睛深陷而略显混浊，似乎是为了谁操碎了心。
　　“木伯。”宇文杰略略行礼，他对此人似乎甚是尊敬，“她要找人。”
　　那个叫木伯的人似乎这才发现少爷身边还有一个女子。他略略端详了一下，却不让人觉得唐突，说话、举止十分有修养。
　　“请问姑娘要找谁？”
　　“我要找慕容星。”莲心急急地说。他一定会在这里的！莲心满心期待地看着那个木伯。
　　“慕容星？姑娘，据我所知，整个宇文府，可没有叫慕容星的人。” “不可能。他眼睛大大的，皮肤略黑，他应该是四年前来这里的。那时，他才十四岁。”莲心迫切地往前走了一步，离那个木伯更近了。不可能的。宇文东临明明是把他带走了的。
　　“四年前？四年前，将军倒确实是带了一个男孩回来。姑娘该不会是找宇文星吧？”
　　“对，就是他！”莲心激动地抓住了那个木伯的衣袖。对啊，他的父亲是宇文东临，当然是宇文星了。
　　“姑娘是宇文星的什么人？”
　　“他是我哥哥。”
　　那个木伯闻言，神色一变，可是转瞬即逝。宇文杰也是一愣，在马亭探查的信息里，可没有告诉他莲心有兄长，还有，宇文星又是谁？
　　“据我所知，宇文星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的呀。”木伯的话，像一盆冰水，从莲心的头顶淋下。
　　无父无母？什么意思？宇文东临不是他的父亲么？
　　“能否告诉我，他为什么会叫宇文星？”莲心，本来紧抓木伯衣袖的手，悄然滑落。
　　“四年前，将军怜他无家可归，把他带了回来，觉得他是一个可造之材，便赐姓宇文。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无家可归？是啊，他下令把临水村给烧了。赐姓宇文？天大的荣耀？宇文东临，你欺骗了所有的人，不承认慕容星吗？既然不承认，又何必硬硬把他带走？
　　“哈哈哈！宇文东临这样跟你说的？”莲心苍凉一笑，“慕容星，他现在在哪？”莲心的话，已经冰凉。既然不愿意认他，又何必“赐姓”宇文？
　　“四年前将军就把他送进军营了。”木伯似乎对莲心直呼自家老爷的名讳有点不悦，可是没有表现出来。
　　军营？那时他才十四岁！莲心的手，紧紧绞住了衣裙。心，很痛。慕容星，这四年，你怎么过的？
　　“军营在哪？”
　　“在立宇国和金陵国的边界，这，可远着呢。”
　　终究，还是没法相见吗？
　　雨点，居然开始飘起来了。沾在发丝上，像一粒粒小珍珠。
　　“雨来了，进去避一避。”宇文杰试图拉莲心，可是莲心避开了。
　　莲心，慢慢往后退了退，完完全全走进了雨里。
　　没有慕容星的地方，她进去干什么？
　　莲心木然地看了看宇文杰，第一次觉得，他那一身华贵的样子那么令人不舒服。这一切，对慕容星，多么不公平。到底是谁的错……
　　宇文杰看着不远处的那个人，她，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眼神看过他。现在的她，冷冰冰的让人不敢靠近。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雨，越下越大。两个人，就那样站着。
　　那个叫木伯的人，打了一把伞，跑了出来，“姑娘，为何要站在雨里？”
　　莲心蓦然转身，默然离去。雨，拍在头顶，打得生疼。鞋履，被泥水浸透。
　　“哒哒哒”马蹄声再次传来，一件大衣披头盖下，胳膊一疼，视线旋转，再次回到马背上。
　　“我送你过来的，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静默无语……
　　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雨夜，让人迷失了时辰。当终于回到谢府，门口那，却是谢昊然在等待。
　　是在等她吗？
　　下了马，莲心只是看着谢昊然，而谢昊然也只是看着莲心。宇文杰，依然坐在马背上，在雨帘之中，看不清神色。
　　“你，回来了？”
　　他，果然是在等她。本来簌簌发抖的身子，忽然觉得温暖了许多。
　　“咱进去吧。”温暖的手，牵上了莲心那冰冷的还在滴着水的手。
　　他，从来没牵过她的手……
　　像被迷惑了一般，莲心痴痴地跟着他走进了谢府。
　　雨中的马匹，在烦躁地踱步，马鞭重重一打，马匹惨烈一嘶，飞奔而去。
　　雨，一直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