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hapter7.公主骑士 ...
-
——你期望的女王是什么样子？心怀天下深明大义的温柔抑或是立于阵前统领千军万马的威严？
——我从未期望我的妻子成为女王。
—————————————————————
“我并不认为皇姐的想法有任何错误，但我不得不反对她。”
这是阿玛蓓嘉·西米欧·米利托在内阁会议的演讲中的最后一句话。
拥有灿若流云的砂金长发的王储候选人向与会者微微欠身，走下演讲台。
祖母绿的眼瞳冷冷瞥过坐在离她最近的位置上的三位阁长，比起正襟危坐的天启·戴维德·帕皮利欧公爵和代替抱恙在身的西米欧公爵出席会议的女王近卫团团长奈亚拉托提普·莱斯利·西米欧，单手托腮双眼半闭的欧西里斯·格里芬·巴雷诺公爵则显得格外散漫。
“格里芬卿可有异议？”
“回殿下——并无。”
与皇姐身边某个碍眼魔女的外表互为镜像，只是比起魔女如同女性般的柔美更显得英气十足的年轻公爵故意拖长了声调，充满了尖酸刻薄的嘲讽意味。
阿玛蓓嘉强压住怒火，她并不想和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继续纠缠下去，欧西里斯·格里芬·巴雷诺是现任女王的养子，虽然是没有皇室血统的庶出身份，但因自身出众的才华而得到安娜塔西雅女王的赏识并亲自授爵——尽管阿玛蓓嘉现在还没有看出这位庶出公爵“出众的才华”究竟表现在什么地方。
特里维康为还未来得及卸下战袍的幼公主披上缀着长长流苏的厚重披风，与阿玛蓓嘉公主拥有同等发言权的长公主蔻蔻·帕皮利欧·米利托已经以身体欠佳为由多次缺席长桌会议，长公主的消极怠工使得阿玛蓓嘉在王储选拔中获得了比之前更高的支持率。
作为军国主义色彩极其浓厚的封建帝国，米利托需要的不是温柔的国母而是强硬的独裁者，而阿玛蓓嘉的性格则更接近后者。
但是令她始终耿耿于怀的是，作为皇族代表的三位公爵除了本家族的西米欧公爵对她表示支持之外，帕皮利欧公爵和巴雷诺公爵心里都各怀鬼胎。
天启自然忠于本家族的公主，而拥有很大一部分投票权的欧西里斯对两位王储候选人的态度均暧昧不明。
他对长公主尊敬有加又敬而远之，对幼公主格外亲近却轻蔑不已。
阿玛蓓嘉自幼与蔻蔻一起生活，姐妹之间的关系亲密无间——不破坏家族间利益的前提下的亲密无间。
带着整个西米欧家族的期待，并接受女王教育的阿玛蓓嘉，不得不迎来与皇姐明争暗斗的那一天。
“哟，小公主。”
如果帝国法律不作用于皇族身上的话，阿玛蓓嘉相信自己一定会把手里的剑插到那张轻浮的嘴巴里去。
特里维康轻拍她纤细的肩膀，似乎她见过的每一个金发红瞳的家伙都无端惹人生厌。
“有什么事吗，格里芬卿？”
“真是不够风趣呢，蓓蓓，明明长了这样可爱的脸。”
痞子一样恶劣的男人细长的血红色眼瞳
微微倾斜，俊美的脸庞上带着轻佻的笑容，欧西里斯不断缩短和阿玛蓓嘉之间的距离，幼公主蹙眉，下意识地后退。
“作为王储候选人，不仅仅是手段，女性魅力也是很重要的——就像蔻蔻那样，我送你的那套裙子穿过了吗？”
“如果你对皇姐更感兴趣的话，那么请不要随意接近这样毫无你口中的女性魅力的我。”
“女神和女孩，你猜我更喜欢哪个？”
“我对你的感情归属问题毫无兴趣。”
阿玛蓓嘉最讨厌的话题之一是把皇姐与她作无聊的比较，无论是赞扬她贬低皇姐，还是赞扬皇姐贬低她。
尽管她反对皇姐过于理想主义的政治理念，但是她也不得不敬佩身为剥削者阶级却能够拥有那种理想的皇姐，并为皇姐身为非铁腕的女性政治家的人格魅力而深深折服。
欧西里斯并未因为她的疏远和鄙夷而有任何情绪波动，修长的手指抚上娇小少女的头顶。
“如果某天你玩腻了女王游戏，就来做我的妻子吧。”
“……无聊。”
这种无意义的求婚已经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年，从青梅竹马的孩提时代到与天真绝缘的成年，阿玛蓓嘉绝不会把轻浮男人的调笑当真。
她很清楚比起皇姐，自己的价值就只剩下成为女王这一点可笑的救命稻草。
沉没在“家族荣誉”的深海中的少女偶尔会在漆黑一片的海底向水面眺望，站在岸边，彼时尚且青涩的少年向她伸出手，似乎想要带她离开这窒息之水。
但是她不曾触及那只手，亦不曾感受过它的温度。
“我不会回应你的玩笑，因为我想要成为女王。”
阿玛蓓嘉面无表情地走向欧西里斯，再一次向对方表明自己的态度，特里维康默默地看着身披甲胄，将全部女性特征隐藏于冰冷金属之下的公主能够给予她的青梅竹马最后的温柔。
“如果你真的对我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感情的话，那么请协助我完成我的愿望，如果只是玩笑而已，那么请让开，格里芬卿。”
“我还是比较怀念你称呼我欧西里斯的时代，蓓蓓。”这个棘手的男人猫眼般的红色眼瞳无论何时都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戏谑——甚至是带着一点点残忍，这一点倒是和他相对来说比较正经的双胞胎弟弟如出一辙。
“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阿玛蓓嘉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似乎想到了一点过去的事情。
欧西里斯捉起阿玛蓓嘉纤细小巧却因为长期的剑术训练而粗糙生茧的手，冰冷的唇瓣贴上凸起的骨节，用力咬下去。
鲜红的血顺着白皙的皮肤缓缓流淌，阿玛蓓嘉静静地看着欧西里斯，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冒犯和不敬而动摇。
“原来你的血还是红色的吗？我以为已经变成和你家老头子们一样腐臭的颜色了呢，阿玛蓓嘉公主殿下。”
欧西里斯将幼公主的名讳念得生硬而轻蔑，他侧目睥睨着已经拔剑出鞘的特里维康，血红色的，蛇一般的竖瞳对上盛怒的琥珀色眼眸。
“真是一条忠心的狗，雪莱卿，不过我希望你向我吠叫的原因是为了站在你身边的饲主而不是某些——其他令人恶心的东西。”
扬长而去的皇族痞子发出令人不舒服的笑声，阿玛蓓嘉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的牙印，祖母绿色的眼瞳带着阴影。
入夏后的米利托的天气糟糕透顶，连难得的阳光都带着黏腻的水汽。
欧西里斯故意撞上迎面走来的天启瘦弱的肩膀，还带着黑眼圈的帕皮利欧公爵好脾气地笑了笑，侧身让路。
“戴维德卿今日气色不佳呢。”
“哈哈，劳您费心了，在下的神经衰弱症发作是家常便饭。”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那没药救的‘弟弟’又给阁下添了不少麻烦呀。”
“果然无论什么事都瞒不过拥有‘魔女之眼’的格里芬卿。”天启苍白的笑脸带着玩味的神情。
“是阁下压根没想过要瞒着我吧。”欧西里斯背对着天启，“可惜在下只是个‘觋’，魔法的实用程度永远都比不上鲁诺。”
“您也有想要拯救的人吧，在这一点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戴维德卿，你以为仅凭你手中的兵力和军备真的能够敌得过鲁诺？在这愚蠢透顶的宗教没产生之前，魔女是用来消灭军队的人形兵器。”
“那么在您那双地狱之火一样漂亮的眼睛里，所预见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呢？”
“……”欧西里斯冷冷地盯着天启。“阁下不是已经看过无数次了吗。”
没有成为女王的公主被封为亲王并为了她所爱的姐妹战死沙场，成为女王的公主手捧所爱的姐妹的头颅，脚下踩着爱人的骸骨。
女王是女神的化身，因此女王无欲无求，女王没有感情，女王不能哭泣。
女王独自守着亲人与恋人的棺椁，无论其他人有多么地爱她，都无法再撼动她的心分毫。
“明明只是单方面的感情，我不明白您和我那个没药救的弟弟为什么能够做到这一步。”
望着欧西里斯渐渐远去的背影，天启勾唇，苦涩地浅笑。
这位不可一世，带着米利托最卑贱的魔女血统的庶出公爵，在故事的最后以枢机卿的身份与亲王一同殉国——没有任何缺憾的悲剧收场。
渐渐汇聚的乌云遮蔽苟延残喘的阳光，混合着锈味的雨水顺着天启线条姣好的下颌，滑进胸口。
他远望着站在雨中的阿玛蓓嘉公主，那女孩拒绝了特里维康带她避雨的请求，任凭雨水淋透厚重的军服，把属于少女的娇小，纤细，诱人的身体曲线完全暴露出来。
染着玫瑰色的脸蛋白皙娇嫩，祖母绿色的眼瞳是成色上好的翡翠。
她是一朵如此柔弱美丽的野蔷薇，卸去铠甲和尖刺的模样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这样的野蔷薇适合绽放在金碧辉煌的贵族花园，亦适合绽放在尸横遍野的荒凉战场——除了如同被鲜血浇筑的红铁王座之上。
“呀，公主殿下。”
天启迎上她的目光，即使她漂亮而木然的眼瞳中根本没有映出自己的身影。
她是高傲而脆弱敏感的女孩，会因为在意的人的某个行为，某句话甚至是某个表情而动摇，即使她自己觉察不到这样的变化。
他解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凑近阿玛蓓嘉的耳畔，吐纳冰冷的气息。
“无需多虑，您只需做您自己想要的便好。”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chapter7.公主骑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