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灵学园Ａ·炎》叶知寒

57、幽闭密室（四）

　　魔灵蝙蝠变成了一堆骨架散乱在地，季末然浑身冰冷，皮肤渗透出一层一层的冰块，冻得他动弹不得。过了一会儿，胸口的紫色火焰旋转起来，冰块逐渐融化成一滩水。他赶紧蹲下身子去检查徐宁嘉的呼吸。
　　呼吸微弱，眼看着就要断气了，喉咙和肩膀夹角处的血留到地上，形成一滩血凝。他赶紧抱起徐宁嘉走到通道尽头，轻轻的将她放到地上之后用力的用力的敲打墙壁，墙壁纹丝不动。
　　“妈妈，妈妈，快出来，妈妈！”
　　他对着黑暗里喊着妈妈，可是眼前一丝幻觉也没有产生，黑暗中妈妈的影子也没有。要怎么和死神交换灵魂才能换回徐宁嘉的生命呢？
　　手机电量逐渐减少，电筒的电量没有开始时那样强烈。血液依然在流，他赶紧跑到房间里，采了一把地上的花，揉烂了敷在徐宁嘉的伤口处。神奇的是，伤口刚一沾上花皮肤开始缓慢蠕动，紧接皮肤愈合在一起变成了的一条小小的疤。
　　季末然睁大眼睛看着不可思议的事情，猜想这朵花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于是返回房间又采了一把，准备揉碎了让徐宁嘉吃下去，或许能够有所缓解。
　　他把揉碎的花放进徐宁嘉的嘴里的时候，徐宁嘉的喉头刚一蠕动，“噗”的一口献血喷了出来，心脏突然停止了跳动，季末然吓得手脚冰凉。
　　失血过多可以用输血的方法，既然我是海皇的后裔，血液一定会有作用吧。他立即将咬破手腕上的皮肤，手腕一痛，血液猛地就喷了出来。他将手腕放到徐宁嘉的嘴唇边，另一只手有力的按动徐宁嘉的心脏。
　　血液流入，徐宁嘉脸色变成了紫色，头上开始冒着层层的紫气，过了一会儿，心脏微弱跳动起来。季末然不断的按着她的心脏，直到心脏恢复了常态。
　　他才松开手。松开手以后，他才回想起手上的触觉。徐宁嘉平静的躺在身边，他忍不住又想凑上亲她一下。
　　这时，徐宁嘉浑身上下开始结冰，冰层覆盖了她的身体。季末然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他身体结冰的时候胸口都会感觉到火焰在旋转，他不是徐宁嘉，感受不到徐宁嘉身体里有没有火焰。
　　她身体上的冰层越级越厚，季末然急忙撕去包裹在徐宁嘉身上已经开始冰化的衣服，衣服掉落地面，如冰快般碎裂。再这样发展下去，徐宁嘉就会变成冰人，直至全身碎裂。
　　徐宁嘉的外衣脱落，里面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露出雪白的手臂，上臂三角肌的位置纹着一个小小的黑色龙刺，环绕在灰色的烟雾中。
　　冰层向她的皮肤渗透，皮肤逐渐冰化，季末然躺下身子，做了个深呼吸，脱掉上衣，保住了徐宁嘉。寒冰刺激着皮肤，他打了个寒战，眼睛里竟然看见悬挂在深海深处的徐宁嘉。
　　她闭着眼睛，如睡着了一般，嘴里不时吐着微小的气泡，身体悬浮在海水里，又像是在等待着有人过来将她喊醒。
　　季末然游到徐宁嘉的身边，她依然闭着眼睛，“宁嘉，宁嘉，快醒醒，快醒醒。”季末然的手抓住了徐宁嘉，她的手冰凉。
　　徐宁嘉听见喊声，突然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墨蓝色海水如气流旋转，将睁开眼睛的她卷了进去。
　　“宁嘉，你是不是真的想为妈妈报仇？如果想，以后你就要留在这里了哟。”
　　父亲牵着七岁的徐宁嘉站在穿着唐装挥舞着武器的一群人面前，她手里拿着一个芭比娃娃，怯懦的用眼睛审视着那些在水泥地上挥舞着武器的男生，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但她想为妈妈报仇。
　　她抬头看着爸爸，点了点头。她知道，尽管爸爸用温柔而商量的语气问宁嘉，但他的眼神已经告诉宁嘉，她的命运注定要跟着满身臭汗的人学着舞动刀枪棍棒中长大。
　　“宁嘉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爸爸取下她手里的芭比娃娃扔到空中，一把剑从天而落，将芭比娃娃斩成两截。
　　爸爸将徐宁嘉留在原地，转身越行越远。
　　徐宁嘉蹲在地上，哭泣着掩埋了被砍成两截的芭比娃娃，跟着一个高大的哥哥走进摆放着无数兵器的房间。
　　那天开始，她几乎每天都在毒打和咒骂中度过，爸爸没有来探望过她。每天都会有一个人跟她比武，只要她输了，不仅没有饭吃，还会遭到毒打。
　　为妈妈报仇的信念支撑着她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没有饭吃的夜晚，她常常半夜练习完射箭以后，坐在石阶上看着繁星点点的星空，遥望着长大的未来。
　　命运的转折是从儿童节的夜晚开始，参加完学校活动的她回到家里，妈妈做了一桌她喜欢吃的菜。
　　就在吃饭的间歇，无数黑色的身影爬上窗户，摇动本来就不牢固的窗户。妈妈告诉宁嘉有人会来和她们捉迷藏，希望宁嘉藏在了床下不要被他们发现，如果不被发现，宁嘉就赢了。小小的宁嘉捂着嘴巴和鼻子，不让自己的呼吸被人发现。
　　尽管，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不躲起来，外面为什么变得这么嘈杂。
　　她就这样在恐惧中沉睡过去，等她醒过来以后，屋里非常安静。徐宁嘉一边喊着妈妈，一边从床底爬出来。
　　站在床边，她看到了总是出现在噩梦里的画面，妈妈被无数的钢刺钉在墙上，暖白的墙壁被妈妈的献血染得火红，妈妈张开双手，犹如扑进火焰的凤凰，燃烧羽翼等待着涅槃。
　　徐宁嘉就这样看着妈妈，眼泪不停地流，一直没停过，周围一切变得黑暗，只有小小的她和被刺钉在墙上的妈妈，妈妈低着头，好似低声向徐宁嘉诉说的万箭穿心的悲伤。
　　教她使用各种武器杀人的师傅是个下流留着八字胡的男人，他在徐宁嘉十三岁初始发育的年纪常常用邪恶的眼神看着她的身体。由于只有她一个女生，男人们经常在徐宁嘉洗澡的时候偷偷的趴在外面看。
　　这些徐宁嘉都是知道的，她不介意他们的目光。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小事，在大的信念面前，小事微不足道。
　　十五岁那年，师傅在一次练习之后提出让徐宁嘉到房间里等他。
　　徐宁嘉欣然答应，在那男人用满是烟味的嘴如章鱼的吸盘似的在她的皮肤上不断接触的时候，她用一根峨眉银刺悄无声息的刺进了他的后脑勺。然后，取下挂在墙上的射日弓，无数的箭射进其他男人们休息的房间，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拳头打在她身上的人。
　　父亲踏着众人的尸体来到徐宁嘉面前，那天下着雨，他撑着伞站在庭院的中央，看着房间里的血流出门栏，汇集到庭院。
　　徐宁嘉站在房间门口，父亲问她做好准备开始没有未来的人生了吗？他将会带着进入到另一个世界里，那个世界没有希望，只有日复一日的绝望，所以她不能想着未来，只能是服从和生存。
　　徐宁嘉点点头，她已经不是七八岁的小孩，是个有着独立思考能力的少女，能够为自己的人生做出决定。满地血流的痕迹已经让她与希望绝缘，她踏在暗红色水流上，接过父亲递给她的黑色雨衣，跟着父亲走出了庭院。
　　此后，她开始进入高中生活。她的高中生活没有习题，没有社团，没有花前月下的暗恋，记忆里只有重复的屠杀，哪里有魔灵她就整装待发，在暗夜里追杀魔灵。
　　某一天，有人趁她睡梦中在她的手臂上印了下深深的纹印，如龙刺般冲皮云层的荆棘，预示着她通过了组织的考察，成为神秘的地下组织龙棘的烈云堂成员之一，是专门为龙棘培养杀手，雇佣兵，卫道者的分支机构。
　　空间浮水涟漪散开，眼前的画面变得扭曲，一个人站在她面前拿着一把狙击步枪，１２．５毫米的口径对准了她的头部。
　　“宁嘉，小心！”涂知枫飞身扑了上来，已然来不及。一颗披甲子弹划破沉闷的空气飞向徐宁嘉的眉心的，弹头刺破皮肤，凿穿头骨，爆裂而出，徐宁嘉站在天空中看着脑袋如花瓣绽放，脸颊垂泪。
　　猛地一惊，徐宁嘉在灰暗中睁开了双眼，一部手机的微弱亮光将通道照亮，她躺在满地水痕的水泥地上，身边还躺着半身赤裸的季末然，他的身体上裹着一层薄薄的冰。
　　徐宁嘉立即抽出绑在脚部的匕首，利刃与季末然候补动脉只差分毫。利刃横在颈部上空，却迟迟割不下去。她知道是季末然救了他一命，她不喜欢欠别人的情，更不喜欢欠别人的命，特别是打从心里就讨厌的人。
　　以她的个性，她应该立即割开他的颈部动脉，这样就没人知道她在黑暗的通道里被他救过一次。但匕首怎么也挥不下去，并不是徐宁嘉不能，那一瞬间，她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情绪——感到惋惜的同情心。
　　薄冰层渐渐融化，季末然睁开眼睛见徐宁嘉醒了过来，思维恢复得也很活跃，竟然在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想到的就是杀人，他感到很是高兴，就算她要杀的人是他。
　　“请问，可以把这个东西移开一下吗？我觉得它的颜色和我挺不搭的。”
　　徐宁嘉索性将匕首压在季末然的脖子上，恶狠狠的瞪着他。
　　“停，停，可不可以听我解释先。你被蝙蝠咬了失血过多为了能让你不至于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于是聪明如天才般的我想到了输血的方法，但是，将整个房间巡视完才发现原来这里除了蝙蝠你和我以外没有别的生物所以智慧与美貌并重的我想到了用自己的血输给你，我的血很有些特别输给你之后出现了抵抗反应英雄与侠义的化身的我只能用烈火般的躯体帮你驱逐寒气，最后终于把你从死神的镰刀下拯救了出来，我是不是很厉害？嘿嘿！”
　　“啪啪！”徐宁嘉等季末然如连珠炮般说完以后狠狠的给了他两巴掌，她不需要谁的拯救，也不需要谁的同情，她的人生本来就是没有希望的。
　　现在，重生的她竟然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希望感，她不禁流下泪来，匕首掉落地面。
　　“被我说得感动了，我真是好口才的帅气男子啊。”季末然捂着火辣的脸沾沾自喜的想，想了一会儿，神情暗淡起来，他也很想哭。长这么大以来，没有哪个女生为他哭泣过，他也从不奢望做出牺牲自己拯救别人能够感动别人。
　　贩卖灵魂拯救汪海琳和况柔，输送血液拯救徐宁嘉，书里不是描写了吗？男生为了女生舍弃生命都会换来女生一生的感动，救了况柔和汪海琳之后，他曾经深深的对那些书上的故事翻着白眼，她们一点也不感动，她们只会忘却。
　　此时，徐宁嘉的哭泣让他有些明白，只有拯救的女生不失忆，她才会感动。
　　徐宁嘉哭了一阵，血色的画面，痛苦的殴打，仇恨的厮杀，此生种种如贴在玻璃薄片上的幻灯片，在充满希望的路上被她摔得粉碎。
　　“轰隆”一声，通道前的大门徐徐打开，一道白色亮光照耀进来，清瘦而挺拔的身影站在亮光中，徐宁嘉抬起头，涂知枫就站在门口。他为她打开了希望之门，他才是她真正的救命恩人。
　　她抹了抹眼泪，恢复了冰冷的面孔，但心里却炙热燃烧，她觉得，人生充满希望真是一件让人高兴而痛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