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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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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前最神秘的优昙钵尊者,近日下凡尘了劫数。
这尊者乃是人心感应所化,最能体会旁人心绪,故受旁人影响也最大。简而言之,即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云浮上仙曾对尊者说:“子虚,人心最是复杂,勿忘守本。”尊者淡然一笑,回道:“何为本,何又为心?既无情,岂会碍于俗人?”
云浮上仙只是叹了口气,不再多言语。子虚依旧日日坐在佛莲前,望着那一池幽碧。
临劫,佛赠他四字箴言:花开花落。
子虚只是淡笑,回了几句谢语便陡然转身,未曾回眸。
眯着细长的小眼,身材已微微发福的花家大老爷正酒足饭饱的躺在白玉摇椅上,惬意的听着台上的小曲。半晌,那双早已浑浊不堪的眼睛微微睁开,“那个妖孽去哪儿了?”
一旁正恭敬伺候着主人的小周忙弯下腰:“老爷,花开少爷在池塘边。”
“哼,怎么就没有淹死这个杂种,也省了老爷我这一笔饭钱。”花老爷恶毒的说道,“去,让他给老爷我买蜜饯去,省的见着心烦。”
小周利索的应了声,轻车熟路的走向池塘。显然这情形已经不止一次发生了。
被花老爷称为“妖孽”的少年,正一动不动的站在池塘边,盯着水中的自己发怔。
才是十六七岁的孩子,正应该是补身体的时候,却瘦的像个七八岁的孩子。精致的小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最奇的是额上那一朵血红的似莲非莲的花,是甫一出生便携着的,无法抹灭的印记。因着这胎记,爹娘把才刚满月的稚儿扔进柴房任其自生自灭,却不料一月有余,早就该断气的孩子却仍有一丝微弱的呼吸。夫妻俩商量了一宿,才决定捡回这个弃婴继续养着,却从不施舍好脸色。即使是当着少年的面,妖孽的称呼也依旧未改,吃得是连下人也不如的剩余饭菜,穿的是早已布满补丁的破衣,甚至下人都敢肆意侮辱他。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级,却早熟的像个成年人般。
听见脚步声,花开漠然回头:“又是蜜饯?我去。”
接过小周递来的吊钱和他嘲讽的眼神,花开迈开步子,以一个少年不会拥有的优雅之姿跨出了那一扇高耸的朱漆大门。
那个时候,任谁也不会料到,仅是因为花老爷的一时兴起,一小袋蜜饯就改变了他嘴里“妖孽”的命运,就连花开,也不过是当成一次平常的跑腿。
待到那瘦小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花家时,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花开并不在意,依旧拎着一方蜜饯走向花老爷为了寻欢作乐特地围起的玲珑阁,却突然发现原本四散的下人都瞪着自己的身后,一副如在梦中的样子。
回头打量了一下,花开的眼睛扫过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白发老者,心下顿时了然。
上邪道人,所谓的修仙之人。
花开不以为意,一路顺畅的走到玲珑阁,也不进去。只在门外敲了三长两短的五下,转身便想要离开。
“小友且慢,家父可是在阁中?”道长打扮的老者做了一揖,竟对花开十分恭敬。
向来只有晚辈对长辈行礼之说,如今竟出了这等怪人,花开却只觉得心安理得。
“花唯?他在里面。”花开尚未脱离稚嫩的嗓音轻轻响起,像是有人拨动了古弦,声音清澈,干净。
“小友,可愿陪贫道一同入内,贫道有话对小友说。”老者诚心相邀,神态甚是恳切。
“若想带我走,有钱即可。”花开也不管老者是何反应,回头便走。
当花开再次见到老者的时候,毫不意外的看见了老者身后笑得肥肉乱颤的花老爷。
“花开啊,你以后就跟着道长出去历练吧,老……爹虽然舍不得,可也是为了你。”花老爷原本开怀的脸突然一脸悲戚,第一次用如此柔和的语调对着花开和颜悦色。
“花唯,你会惊惧而亡。” 花开忽然抬起淡漠的小脸,用他那尚且稚嫩的声音缓缓说道,那神态,已不是一个凡人能具有的,倒像是操纵生死的神。
若不是了解花开从来都沉默寡言,逆来顺受,花唯还会以为自己这个儿子终于想要反抗一回。
然而正因为花开不会如此,这话听起来更为可怕。
花唯脸色大变,却在看见花开那难得一笑时眼底浮现出了贪婪。摸了摸怀中的银子,花唯突然后悔起来。
这等绝色,再等个三五年,即使他花唯不要,送去小倌馆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字啊!自己怎么就贱卖给道长了呢?!
花开勾起嘲讽的笑,拉了拉身后的道长,“走吧。”
隐在额间的那朵花,似莲非莲,不经意间,竟似有金光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