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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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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觉得流川这个姓很熟悉吗?”彩子递给仙道一杯水,两人坐在安静的办公室里。
仙道想了想,流川这个姓很少见,如果要说熟悉,那只能是那个人了。这更让人吃惊,没有想到那个让人头疼的小孩竟然是这样的出身。但若是这样,也就不难解释流川档案上的一切了。
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可聪慧如彩子,见状就抱着热水杯温温地笑起来:“是啊,他们都知道。可是从来没有提过。除了他们,湘北其他人也都不知道。”
她想着往事,指尖有节奏地动着,“好像是来了一个新兵,流川那个军校来的。你知道,我们基地要求十分严苛,很少有同校生一起来——那时候流川已经在我们身边两年了。有一天晚上那三个白痴在樱木屋里一起说流川坏话,这也是常有的事。这时樱木同宿舍的那个人就当着他们俩的面说了这件事。”她一笑,转头看仙道,“你猜后来怎么着?”
仙道猜不出,但他回忆起那时候樱木在河岸边红着眼揍岸本的时候,也陪着彩子笑了笑。彩子说:“良田和樱木就把那个小兵拖到半夜的澡堂里威逼恐吓不许对其他人讲,三井负责恐吓的部分——对了你知道三井以前是个不良少年吗?你问我怎么知道这些情节?那个小兵第二天就去赤木那里告状了!哈哈,然后!他又被赤木威逼恐吓不许对其他人讲。当然三个白痴还是被处分了,可赤木问他们为什么,他们打死也没开口。”
“真的没想到,每天都在吵架打架的他们。”彩子喝了口水,似乎回到了那个酷热干渴的夏天,湘北的夏天。
仙道表示理解,而彩子就转过头盯着他说:“要不是你救过流川,我肯定不会跟你说这些的。”“我看起来是会八婆的的人吗?”仙道冤枉。彩子认真地想了想,说:“不会八婆,但总感觉你图谋不轨。”
女人的感觉真是太可怕了。仙道喝着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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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又打了个哈欠,放下了拍仙道肩膀的手,理所当然地接下那句“对不起”。
意识到这个家伙是半带玩笑地接着话,仙道却生不出一点气来。仅有的一点懊恼是为自己没有收住的情绪,在彩子面前一往如常,见了这个家伙反而从胸口涌上一股冲动,如洪水猛兽把他思绪如麻的脑袋倾向了流川的。
流川把他推开,伸手贴了贴长官的额头又放下,玩着军刀说:“我还以为你发烧了。”仙道记得方才轻触流川发梢时的微痒,以及细碎的凹凸下微凉的温度,他回口道:“如果贴一贴就能测试有没有生病,那流川你现在就是在发低烧啊。”流川抬头看他:“你真的发烧了?”
仙道就拖着流川说今天不玩军刀了我们去打球。流川说没有球。然后他们就在体育馆上锁前偷偷溜进了储物室,这对两个身手不凡的特种精英来说轻而易举。可三好刺头的流川一开始显然有些抵触这鸡贼的行为,但他又想到自己也是偷过篮球的人,一秒就放下了奖状。
“篮框也是坏的,那个衣架生锈了。”流川提醒前面偷鸡摸狗的长官,长官回头朝他打了个行军手势,流川无语地跟上,两人在错综复杂的高低堆里低伏前进。真是像那么一回事。
最后他们带着一颗篮球和破损丢弃在仓库的篮框翻出窗外,到了一个流川没来过的小道上——这条道必定只有偷偷摸摸翻窗出来的人才知道,流川就斜眼看了看仙道。
事实上基地里多的是篮球场,但是这两个人二话不说就一齐朝水岸边空地的方向走了。
到的时候当然是先把篮框给装上,仙道伸手够了够,摸是能摸到,但是要再往上装篮框可能有点呛。流川也试了试,回头就示意仙道蹲下,自己抬脚就跨了上去。
仙道给无数个战友搭过人梯,但唯独这次不同。且不说这费劲巴拉地就为了装个破烂篮框,更别说此刻跨坐在他肩膀上的是他二十五年人生中的第一个暗恋对象。
没有比任何时候更感觉到对方是个爷们了。仙道站着,一点都不敢动,在他光裸的颈部上顶着一个鼓鼓囊囊又软绵绵的事物,其存在感强过了其他、任何、一切。
次奥,他在心里骂自己,没见过芯哔——】吗?作为一个在军营里待了快十年的男人,见得最多的就是芯哔——】了,奇形怪状、长短不一。美貌如自己的小兄弟还承蒙抬爱被在七年前的【哔——】选美会上拿了第一。
啊,好羞耻。
流川已经叫了这人三遍,但□□的身子一点反应也没有,把他停在两米多的空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恶作剧。
流川本身就贫穷得让人流泪的耐心终于在第四遍的时候崩溃,眼一横,双手往身前的朝天发上压定,重心迅速前倾,头带着身躯往下一倒,同时腰肌猛然使力,凌空飞翻越过仙道的脑袋,倒伏的双唇擦着对方的鼻尖,飞快地骂了句“白痴”就滑落了。
仙道没有听清,却看清了那双薄唇一张一合间的动作。面前的人以满分之姿完成了这个教程里的高难度动作,作为长官他告诉自己应该表扬一下流川。而当站稳的小子一脸不爽地转过身子,朝他走近了两步,因十分的不满而微微抿起唇的时候,仙道先动了。
不知在几个夜里梦见过这样的滋味,果然是咸涩的,带着流川独有的味道。也许是自己太多急切,撞上来的时候压痛了嘴唇,但无所谓,有比疼痛更早到达他神经中枢的信息占据大脑向全身发动指令。左手攀住肩,右手摸上了后颈,来不及反应的高大身躯于是本能地贴近、再贴近,直到严丝合缝。
流川的双唇,像柔软的樱花瓣。
而他的吻没有能在这片花瓣上辗转再久,钻心的疼痛随着迅速晕散开的血腥味把他逼开。流川的牙没有留情,如果仙道逃得再晚片刻,这块唇上的肉就要硬生生给他咬下来。
血流得很快。伤口在口腔内侧,也是最柔软的部位,所以疼痛是钻心的。仙道下意识去碰的手指抬到一半又落下,刺痛传来的源头告诉自己,原来刚才的交叠竟有那么深。可是不够,他觉得不够。
流川猛地往他脸上补了一拳,将漫在仙道口腔的血打了出来。他盯着仙道,冷冷开口说:“醒了么?”面前人稳稳站着,和他对视,但眼里的斑驳像蒙着一层沙。流川低眉,落下的拳又抡去,下一瞬砸在了半空中。
仙道抓着流川的手腕,他想说话,可一时间竟有千般万般情绪在喉头叫嚣,血水淌下一些,他艰难地动了动唇,结果只有一个名字:“流川……”
“仙道,”流川盯着他,眼里无喜无悲,“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女人了?”
“不是!”他几乎是本能反应地作了回答,但他唇上的伤口使得他每说一个字,钻骨的疼痛都在一瞬间捣进神经,那一刻他心跳的猛然悬空更让他心力交瘁。流川,我只是喜欢你。
流川阖眸片刻,又冷冷开口道:“六年前,也有一个男人这样对我。”
这一刻的仙道动弹不得,他已经开始后悔,后悔得头疼欲裂。但是他随即摇头,一字一顿,盯着流川说:“流川,我和他们不一样。”
流川并不惊讶,他淡漠地看着仙道的眉眼变化着,像他小时候在家门口捡到重伤小猫时的忧伤,淌在仙道原本墨色浓浓的瞳孔里。
“你不用这样看我,不用可怜我。”流川漠然地说着,“那时候我输了,可我后来也赢回来了。”
十倍、百倍地赢了回来。所以,我一点也不可怜。
流川静默地看着仙道片刻,忽然伸手擦去他唇角的血痕,低声道:“可是仙道,我不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