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顾云安

1、楔子

　　他离我愈来愈远，任凭我如何呼唤，如何追赶。也许这就是梦魇，五年来我经常做着同样的梦，明知一切净是虚幻，却如何也不能自制。我看不清他的面目，只是一次次在梦里追逐那个身影。醒来的时候，只觉浑身肌肉酸痛，甚至虚脱。
　　案头的闹钟摆针嘀嗒，在静谧的空气里听起来有些许吵闹，窗外的天色犹自看不到曙光。我拧亮枕边的台灯，晕黄的光线自彩贝灯罩透射而出，有一霎那的刺眼，我本能的闭上眼睛，可眼泪还是流了下来。此刻，窗外牛奶瓶的撞击声听起来格外清脆，我起身拿过一件开司米披肩罩在睡衣外面，去厨房煮咖啡。
　　从密封罐里盛出些咖啡豆倒进研磨器，细细的磨，香气随之幽幽散开。念书的时候曾在一间coffee shop打工，我总是很认真的看店长磨咖啡。店长说，咖啡要现磨才好喝，磨好的咖啡粉放久了就没那么香纯了。其实，难以维持的事物从来就令人神往，放诸四海皆如是，可惜当时我不明白。
　　新买的蒸馏咖啡机坏了几天还没时间修理，好在原先的旧机器不及扔掉，垫上滤纸注满水，把磨好的咖啡粉仔细的倒进去，按下开关。橘色的按钮亮着，光彩已经不如从前，只能暗暗的，咖啡的香气却仍旧弥漫开来。
　　我把煮好的咖啡缓缓注入骨瓷杯，看着莹白被深褐一寸寸占据，最终只余下杯沿妖娆的花枝，轻轻的抿一口，唇边泛起挥不去的苦涩，有人说，那就是人生的味道。
　　随手摆弄着披肩的流苏，丝线穿结的细小珠子发出轻微的声响，和着空气里缭绕的味道。我知道自己对咖啡的依赖不过是饮鸩止渴还一味纵溺，因为它助我熬过无数加班夜晚还有痛苦时光，然而时时胃痛另加神经衰弱却也在所难免。也许这就是代价，回报自然亦很可观，除却供房供车，资助弟弟留洋念书，江岩的名字在业内已经无人不晓。这个世界付出能够得到回报，应该感到庆幸了。
　　我望向窗外，黑暗已经是强弩之末，无法抵挡被黎明穿透的命运。我期望能够拥有承受一切的勇气跟胆魄，却一次次在痛苦面前怯懦，我痛恨这样的自己，所以我喜欢黑夜，夜色让我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