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狐妖×弗罗多》琚光

5、甘道夫驾到

　　春神的巨足碾压而过，新绿以惊人的速度漫延着，霍比特人们只觉一夜的功夫，自家昨日还一毛不发的花园就起了生机，带着花草气味的南风吹入门窗，蛰伏了一冬的人们终于该出门遛遛腿脚，去田里耕种，下下去年养出的一身膘。
　　秋笙已经在袋底洞住了四月有余，在弗罗多老师的亲切教诲下，她的语言水平大幅度提高，只要不是学术讨论，日常会话不成问题。天气变暖后，弗罗多喜欢带她出门，以活生生的自然万物为教材，这比照本宣科有意思多了。秋笙对霍比特这个种族也已略有了解，他们看起来就像是缩小的人类，但比人类单纯良善，性格开朗乐天，热爱一切从土壤里生出的东西，比如花朵与作物，所以园丁这门行业在夏尔很受尊敬。他们热情好客擅长吃喝，脸通常生得和善而非美丽——圆润，眼睛明亮，双颊红润，所以秋笙怀疑弗罗多是个变异种，她从没在霍比特人（包括女人）中见过比他更漂亮的，她见过他父母的画像，父亲是个典型的霍比特人模样，母亲生得温婉亲切，一双透蓝的如水双眸确实让她看起来非常美丽，这对夫妇在孩子未来得及对他们有记忆时坐船落水淹死了——怪不得弗罗多的眼睛总含着他母亲没有的忧郁。
　　弗罗多生得很漂亮，毋庸置疑，所以附近的少女们喜欢跑到袋下路，就为看他一眼，秋笙觉得这种行为真是傻透了。
　　春天，也是恋爱的季节，夏尔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少年少女互生情愫很正常，秋笙走到哪儿都能看到霍比特少年捧着一束野花向心上人求爱，少女若答应了就可以亲亲了，双方家长也可以把婚事备起来了。不过这种场景在老家也很常见，妖精就不说了，先秦时代的人族两性关系还是比较热情大胆的，少年少女通常会在河边约会，以歌传情，那些诗歌在后世被编撰入《诗经》，传唱千年。
　　秋笙在袋底洞屋顶找到种细长柔韧的草，很适合编草鞋，妖不喜欢和人一样穿戴身体以外的东西，若不是毛皮可以化作衣裙，她连衣服也不想穿，但为了在夏尔不显得太突兀，她不得不打扮得和当地少女一样——穿上颜色鲜艳的连衣裙，头发上绑些可笑的发带，自己做鞋子穿，因为夏尔没有制鞋的手艺人。
　　秋笙坐在树下，一只精致的鞋子在灵活的手指间逐渐成型，附近有一对狗男女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下流无耻的事。
　　“秋，秋！”弗罗多特有的声线从坡下飘过来，一身轻便春装的霍比特少年爬上屋侧的阶梯来到山顶。
　　“嘘！”秋笙示意他噤声，指了指那对狗男女。
　　弗罗多看清它们在做什么，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红了脸：“那，好像是山姆家的狗……”
　　“你害羞什么，又不是人。”秋笙变本加厉地添了把火，然后抱怨道，“最近晚上猫叫@春叫得厉害，扰人睡眠。”
　　弗罗多脑袋一短路接道：“那狐狸呢？”一出口他知道坏事了，他见那女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弗罗多拼了命地撒开双腿，转身朝相反的方向逃去了，秋笙在下山的阶梯口逮到了他，把他摁倒在地，举起的拳头刚要揍下去，下头传来一记咳嗽。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老人，即使放在人类里也是，灰袍灰发，容貌清朗，一双眼睛璨若明星，用老家话形容就是——“仙风道骨”，秋笙的感觉就是如此，他身上的气息和那些修道者很像。他手执长杖，再明显不过——巫师，确切地说，一个迈雅，这个世界的次级神。没错，这个世界，当她能从弗罗多口里理解“伊露维塔”“创世”“神”等词汇时，她心里摇摇欲坠的天平终于倾斜了。她听过其他大陆的高等神有耶和华，有安拉，宙斯，梵天，但从未听过伊露维塔，以及创世的传说，她从未知道自己的世界由谁创造，也许真有那么个至高无上的天神，也许是在宇宙漫长的变迁中自然演化的，接着天地间苏醒了第一批高等神袛，无数岁月后，诸神的传说远去，而他们苏醒的那块大陆上的人族自作主张地把他们写入本族的创世神话。
　　“甘道夫，救我……”弗罗多忍着笑发出微弱的声音。
　　秋笙麻利地从弗罗多肚子上下来，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巫师，他是个迈雅，但看起来比老家臭道士手下的看炉童子更亲切。
　　“仙长……”小女子这厢有礼啦～
　　“我是灰袍甘道夫。”巫师的眼睛从灰色的浓眉下打量着她，饶有兴致。
　　”你们两个下来。”比尔博从前门绕到屋侧，冲他们摆手。
　　“甘道夫这趟来夏尔做什么？”弗罗多绕到比尔博身后咬耳朵。
　　“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顺便挖挖那小丫头的身世。”比尔博扔给他一个答案。
　　判定自己在异世后，秋笙就断了回老家的念想，袋底洞的日子实在太舒服，即使她接收不了这里的灵气，也还是觉得舒服，这个世界有一个好，一个生命不会仅仅因为种族出身而遭受歧视与排斥。奥克是个例外，这个种族身上似乎天生不存在任何正面的东西。
　　但，修为的停滞始终是她的一个心结。
　　迈雅的感官极为敏锐，迅速地嗅出了她身上的异界味道，他对她的到来方式极为好奇。
　　秋笙感到为难：“我目前的语言水平不高，这么说吧，我有次在人类城镇闲逛，遇到个把自己打扮成乞丐的‘道士’……我不知道这个词汇用通用语怎么讲，相当于巫师，不过这样的巫师我们那里遍地都是，本领素质参差不齐，有人族，也有神族，有的是像我一样——动物修成人形的妖，拜了神为师傅，一下子提高了地位……”
　　弗罗多插嘴：“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打扮成乞丐？”
　　”道士喜欢故弄玄虚，我想他们一定觉得自己最后一刻现出真身的场面很震撼。“用后世的话，叫装逼，但凡中国的神棍，即使没别的本事，这门技能是一定要get的。
　　“我看那家伙可怜给了他一点食物，他说我和他有缘……”
　　弗罗多再插嘴：“为什么，什么是缘？”
　　“这个字眼是道士故弄玄虚时最爱用的，我们那里没有傻瓜会问这种问题，“秋笙继续，”他说我将来会被同族连累，给了我颗珠子，说能逢凶化吉，然后他就化作一束光飞走了。“讲到这里她停顿，看着眼前的两老一少。
　　“他这么做不会吓到周围的人吗？”
　　弗罗多，为什么每次你的关注点都那么奇怪？
　　“吓到倒不至于，那个世界的人族和神仙——相当于这里的精灵，交往很密切，人们见惯了法术，顶多骚动一下。”秋笙回忆起那时的场景，记得周围的人都张着嘴巴朝老道遁去的方向呆望了片刻，就没事儿一样各做各的了，“当时觉得紫色的珠子很漂亮，就一直收在身边，对他的话我也不是全然不放在心上，毕竟，妖精很会闹腾，而人族和神仙对妖精也没什么好感，我们那里杀妖精是不犯法的，反之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弗罗多对她充满了同情：“你在那里活得一定很辛苦。”
　　“还行吧，只要老实安分点。”秋笙随口道，她不喜欢被怜悯。
　　她曾一度痛恨这种法则，但在三番五次报仇无果后，她变得麻木而绝望，杀她父母“替天行道”的神仙对她的复仇嗤之以鼻，甚至劝解她，多次放她生路，她本早该死在他剑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有些不公从天地初开时就存在，蜉蝣撼树自寻死路，生与死间，她选择生。
　　“很多年间都没什么大事，直到我们洞穴的主人——那只九尾狐进王宫成了妃子，她在宫里兴风作浪，害死了不少人。”
　　一直倾听的甘道夫终于开了口：“那里的神明放任她一直造孽吗？”
　　秋笙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甘道夫大人，其实有些事情本不该是我这种小角色知道的，但我就是知道了。”她脸上同时带着得意与轻蔑的神情，“神分为了两派，人族也分为两派。神要夺得’气运‘，那是种能让他们变强大的东西；人要做那块大陆的霸主，两者都需要打败摧毁另一方才能得到，于是人神各找了利益相通的一方结盟。双方的神都很强大，但不幸的是，其中一方更会玩阴谋，甘道夫大人，那个九尾狐就是神派去误国的呐，神一定是许了她什么好处吧。”
　　两个单纯的霍比特人听得目瞪口短，巫师则轻轻皱起了眉。
　　”那九尾狐要讨君王欢心，居然让我们一批妖精化作神仙的模样赴宴，简直……君王被她是迷得七荤八素了，但他的很多大臣还清醒着，看我们的眼神可不对劲儿了，就在那夜回去的路上——“秋笙摊了摊手，”我万万没想到，所谓’逢凶化吉‘居然是这个样子，穿梭时空可是了不得的本事，可惜那颗珠子不见了。“
　　“真是神奇无边。”比尔博轻轻叹了口气，“我年轻时也曾游历名山大川，见过诸多奇迹，但从未想过，我们的世界以外还有世界。”
　　“时空就同绵延不尽的蜂巢，而你，大概就是一条意外捅破蜂壁的蠕虫吧。”甘道夫幽幽道。
　　秋笙怒：“这个比喻太恶心了！”
　　半分钟后——”甘道夫，你们这个世界的人都长这样吗？我不是说肤色——“她扳过弗罗多的脸，“像这样，卷头发，鼻子高，眼窝深，五官特别立体的，我们那个世界的西方人就长这样，连带神也这样。”
　　“啊，没错，不过也不全是卷头发。”甘道夫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他觉得既然弄清这小姑娘的来历了，就该和比尔博谈谈正事了，巫师冲老霍比特人使了个眼色。
　　“弗罗多，我和甘道夫有别的事谈，你把秋牵出去，有的话题不适合小孩子听。”
　　”等等……“我还有话说，但弗罗多听话地把她硬拽出了会客厅，”我不是小孩子，我都七百岁了，比你们撂起来都大。“
　　”这可有待商榷，“弗罗多道，”谁也不知道甘道夫究竟多少岁，还有啊，你的高龄和精灵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你的样子看起来比我都小。“
　　“你不觉得这个样子适合扮猪吃老虎么？曾经不知有多少愚蠢的人类妖精被我的外表骗到。”
　　弗罗多回过头，眼神倏地古怪起来。
　　秋笙知道他在想什么，赶紧补充了句：“为了活着啊。”说完她恨不得剪了自己的舌头，为什么要显得很可怜的样子？太贱了！
　　“……你的父母呢？”弗罗多偏过脸去，有些尴尬，想起她未曾提过亲人，便遮掩着问了句。
　　“他们喜食人心，下场凄惨。”
　　弗罗多慢慢走到院子外坐下：“听你描述的时候，我觉得那个世界很有意思，就像个精彩的传奇故事，现在，我几乎没法原谅自己，这个世上，我想没什么比父母双亡更糟糕的事了，不管他们是好是坏，当时你一定很难过。”
　　他错了，秋笙记得自己当时没有难过，因为仇恨先一步吞没了她，接着又被一大泼水浇灭，最后，她变空了。
　　“秋？”弗罗多颇为不安地看着她，她现在的表情太古怪了，阴晴变幻，似在隐忍什么，“秋，你在生气吗？”
　　“……没有。”秋笙生硬地扯开一丝微笑，负面情绪不该展现给他，对他不公平，笑出来后，她感觉好多了，弗罗多伸出手来，把她拉到身边，然后他发现身后有一朵早开的玫瑰。
　　袋底洞的老园丁——汉姆法斯特师傅渐渐从后花园移到了前院，他坐在走廊下想歇歇这把老骨头，瞧见巴金斯家的少爷和那来历不明的小姑娘坐在一起……
　　老头大喝一声：“少爷，不能摘，袋底洞就那么一丛玫瑰树，让它好好开，好好败吧！”
　　秋笙没听清汉姆法斯特师傅的连珠炮语，倒是想到另一件事，她霍地站起来：“我忘了件事！”她把草鞋忘在山坡上了。
　　等她回来时，弗罗多蔫头耷脑地换了个地方坐，老园丁在照顾玫瑰树，她突发奇想，从左手的镯子里取出枚桃核，递上去：“汉姆法斯特师傅，您能帮帮把这枚桃核种下去吗？”
　　“这是什么种子？”甘姆吉老爹是资深园丁，植物知识渊博，但饶是如此面对异界之物也两眼一抹黑了。
　　“这是桃树的果核。”秋笙暗暗得意，看他的样子，没见过吧，这个世界也许根本没有桃树。
　　“我没见过，你从哪儿弄来的？”
　　“是我家乡的特产。”秋笙吹嘘道，“春天它能开出粉色花朵，花落了结出果实，它能长成一棵大树……”
　　“等等，它叫啥名？”甘姆吉老爹捻着疙疙瘩瘩的种子瞅。
　　“桃——”秋笙捏着商语道，“我不知道用西部语怎么讲，家乡那里便是这么称呼的。”
　　园丁把桃核收起，”我回去养养，看能不能发芽。“他又顺口问了句：“你的家乡是哪个地方？”
　　秋笙脱口而出：“东方，很远呐！”
　　幼时听闻过那个名字不能提及之地黑暗传说的甘姆吉老爹脸色顿时爬上了阴影：“那种地方……”
　　秋笙连忙救场：“以前还可以，现在差不多被奥克斯踩平了！”
　　弗罗多神经一松，失笑：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