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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二十九章 驸马府上,追忆前尘 ...

  •   大刀划过乌米尔的胸膛时,赤红的金鱼花纹刺得陶蓁双目生疼。一口鲜血从乌米尔的口中喷出,血溅了陶蓁一脸。
      “乌米尔!”
      陶蓁清甜的声音霎时干涩喑哑,望着乌米尔瞬间煞白的脸,她觉得自己的胸口也被刺了一刀似的,撕心裂肺。乌米尔咧嘴一笑,疼,疼得他冷汗四流。
      耳边刀声忽忽。
      “叫我怒忽热(丈夫)。”乌米尔吃力地扶着陶蓁站起来,两人手持刀剑,威武彪悍的金鱼湖部落人正步步逼近。
      乌米尔的妻子可可璐站在最前方,身材魁梧,玄色的皮肤,铜铃般的双目圆瞪。
      “草原永远不是你们的!”乌米尔煞白着脸,挥起长刀。陶蓁一口气杀掉十几个来袭者。
      两人背靠背,任刀刃如雪舞,在一帮彪形大汉中如遮云蔽月,如流风回雪,如团团白雾入了泥淖。
      乌米尔用他最后的时光,将他始终学不成的“惊鸿流风”使了出来。
      陶蓁亦是拼了自己的命,她和高大强壮的可可璐不顾一切地打斗着,刀剑一路火花碰撞、焚燃。
      “魔女,你还要杀多少法撤尔草原的人!我们部落之间的恩怨和你无关!”可可璐招招致命。陶蓁勉力招架。
      “你们是来抢草原的,不要找借口!”陶蓁开始占上风,扭头只见乌米尔的腿开始瘫软。陶蓁双目通红,直取可可璐的喉咙。
      圣湖,很快又成了血湖。
      无数尸体在湖面上横陈,人首,胳膊,腿,纷纷铺就圣湖边的草场。
      英俊的少年,漂亮的少女通身血红。
      乌米尔气力越来越弱,陶蓁站在他身前,一次次地被他推到身后。朝阳升起时,金鱼湖来袭的人噼里啪啦地倒了一地。
      高大的乌米尔如山般轰然倒塌,陶蓁忙扶住他越来越冷的躯体,强忍着泪水。倒是乌米尔,眼泪从眼角溢出:“我终于保护了你一次。”说着,用颤巍巍的大手抚摸着陶蓁姣好的面颊,“老婆。”
      陶蓁的泪终于止不住地滴落在他的脸上。
      “你哭了,是爱上我了吗?”乌米尔开始笑,抬起的胳膊开始慢慢下沉。
      陶蓁抓住他满是老茧的手,捂在怀中温暖着。她的大脑开始混沌,他胸前的金鱼刺痛了她的眼珠。
      “别说没用的了,有什么需要我做吗?”眼看乌米尔呼吸越来越弱,陶蓁急得紧紧地搂住他在怀中。
      “把我的……尸体交给父汗,还有无论你以后嫁给谁,死后……不准忘记我。”乌米尔苦笑着,绿瞳开始涣散。
      “我……答应你。”陶蓁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将乌米尔血污的脸冲刷得干净,浓黑的眉,深邃的绿瞳,英武的鼻梁。
      乌米尔自嘲地笑笑:“还有,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我,骗我也好……”
      乌米尔粗声喘息着,视线中美丽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想去抓住那抹温香,彻骨的倦意却侵袭了他浑身每一处,他的眼皮越来越沉。
      “乌米尔!”他听到他最爱的人在大声呼喊。他想睁开眼睛,却再也没有力气。
      “乌米尔,我喜欢你!”那清甜的声音,似乎远在天边,他陷入了无边的黑夜。
      “她是我乌米尔的世子妃,你们谁敢动她!”
      “我不要江山,我要你!咱们做普通的牧人好不好?我们一起放马,看星星和萤火虫,我给你摘鲜花,放羊养家。你给小乌米尔们缝衣裳,做饭!”
      怀中的人为了她差点要放弃世子的位置。
      乌米尔双目失去光华的那一刻,陶蓁的泪就干了。她抱着他的尸体,望着白云团团成簇的蓝天,大脑一片空白。

      昭曜的京城,热闹非凡。大婚在新驸马府盛大举行。驸马府亭台畅阔,各种珍稀植物琳琅满园,园林出自凌慕辰的手笔。帝、后,公主的生母慎妃,各个王子携自己的前来祝贺,连身体初愈的汤王亦不例外。
      凌慕辰更是携了王妃锦瑟前来,绝世佳人娥眉淡扫,略施薄粉,然那曼妙的身姿绰约至极,白皙娇嫩的肌肤如羊脂玉一般,清水明眸不染纤尘。
      凌宛天的双目穿过众人,凝滞在那人身上。
      不似别的王妃,满头珠翠,锦瑟仅一只蔓草蝴蝶纹珊瑚珠金钗,簪几朵五瓣梅珠花,却已艳冠群芳。
      好熟悉的金钗,红色的珊瑚珠,是他心头带血的朱砂。忽然,凌宛天觉得心头一紧,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似的。这钗,是他亲手为凌慕辰的母亲杨德妃打制的。
      那年,老六正好十四岁,他记得清清楚楚。他记得,自己刚为德妃亲制了金钗,没几天就将她赐死了。
      这是凌宛天永远的痛。他一度远离后妃,只因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有那般清丽、冷冽。大臣王公们见凌宛天郁郁寡欢,也无数次进献美人。那时候,锦瑟还是一个小丫头,想不到,她长大之后,竟能与杨德妃平分秋色了。
      不住瞥着凌宛天的汤王和王妃不动声色地相视一笑。
      “小梅(德妃的小名)。”凌宛天痴痴地叫道,连端木玉舯携云晞公主前来跪拜天地都没发觉,直到皇后拿团扇捅他的胳膊。
      凌宛天这才从记忆中醒来,一眼瞥见锦瑟身旁的男子,他的六儿。同样的不染纤尘,六儿的呼吸都是优雅的,丹凤眼清冽如神山上的冰泉。凌宛天自恃年轻时亦气度不凡,头一次感到自己和六儿的区别。
      这是他最爱的女子给他留下的唯一骨血,他千般呵护万般宠爱下长大,到头来,却要和他抢自己的心爱人儿。凌宛天愤怒着,也歉疚着。
      同样心怀歉疚的,还有新郎端木玉舯。他只见过公主一次,她清秀美丽,而他的心却不在她的身上。
      端木玉舯刻板地向帝后、慎妃叩首,拜天地。回到洞房之后,他的心中依旧木然。掀开云晞公主的盖头,看着面色含春,唇角微带笑意的公主,她纵有千般风情,终究不是他的梦中人。
      云晞公主却十分满意自己的驸马:“你比我想象中要英俊得多,比他们口中所描述的还要强壮!”
      端木玉舯吃吃一笑,从此,自己也拥有了一个跟皇室密不可分的家。望着沉睡的公主,他心灰意冷地在心中默念:“就算咱们都是棋子,也要好好过。”
      公主似乎早已醒来,偎依在他的怀中,说道:“谁人不是棋子?就算父皇,难道他不也被哥哥们摆布着吗?”
      端木玉舯失声一笑。

      晌午时分,府上有太监刘公公前来宣读圣旨:
      “驸马端木玉舯,骁义善战,足智多谋,屡立战功,今南疆占我城池,侵我土地,特命你为南征大将军,钦赐。”
      “谢主隆恩。”
      端木玉舯接旨之后,便骑马赶至殷王府。凌慕辰的手臂初愈,在书房倚着躺椅绘一架屏风。躺椅是特制的,折叠状,可放高,也可降低。他瘦长的手指正执笔画美人的双眸,点上去,屏风上的美人似是活了一般。
      “你还有心思画画?”端木玉舯一把夺下他的笔,将他半拖半扛到轮椅上,端正摆好腿脚,“你父皇真是高明。你只知道他要是抢走锦瑟的话,会影响军心,现在他封我为大将军,到时候我立了功,打了胜仗,他只管奖赏我就行。那时候,你的军功早被大家忘了,用军功保护你和锦瑟的想法就轮空了,你也就慢慢地被架空了!”
      凌慕辰抬起丹凤眼,叫道:“铜雀。”
      铜雀忙进屋,凌慕辰淡然地吩咐道:“上新贡的梅花参茶。”
      铜雀退下,端木玉舯忙说道:“太补了,当心你妹妹被我折腾死。倒是你,赶紧补补,让锦瑟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凌慕辰淡然地摇着轮椅到屏风前,拾起一只朱红色的笔,本想给那画中美人点绛唇,却只能够到下巴,只得放下笔,说道:“你只管去打仗。你建功立业,也是我凌慕辰的荣耀。”
      “那你怎么办?”端木玉舯气得双目通红,“你敢把锦瑟献给你爹,我就打断你的手!”
      凌慕辰的丹凤眼凛凛一寒:“我的人谁敢动。”
      两人正说着,铜雀端了两杯极品参茶进来。凌慕辰优雅地端起来,轻轻移开青花瓷杯檐,小啜一口,说道:“除了军功,我还是他儿子。”
      端木玉舯一愣,这才发现,屏风上被红梅花拥簇的佳人不是别人,正是凌慕辰的母妃杨德妃。
      端木玉舯心领神会,饮了茶便离开王府。
      凌慕辰命人将自己扶到长椅上,点了母妃的朱唇,开始绘她的罗衫。
      锦瑟劝他休息,几次也劝不动,只得隔着薄毯为他按摩双腿。刚按摩了一阵,却听到一阵稳重的脚步声,嗖地站起身来。只见凌宛天已迈着大步走进书房,一眼扎在那屏风上,缓缓走近,黑瞳无限放大。
      “小梅。”凌宛天失声喊道。
      他伸出微抖的双手,抚摸着画中人白里透红的面颊,凝望着画中人清澈的大眼睛,许久不语。
      凌慕辰自是细细地画着母妃衣袂的线条,长椅太高,命人放低。衣袂之后,便是她腰间的一块鸾佩,亦是父皇送给她的。凌宛天端详着那块玉佩的纹路,心潮起伏。
      “辰儿。”凌宛天说道,“父皇寿辰将至,你想好送父皇的礼物了吗?”
      凌慕辰说道:“父皇尊拥四海,贵享天下,什么都不缺。儿臣没有想好。”
      凌宛天说道:“朕知道你身子弱,画画不容易。朕想要这块屏风,辰儿给吗?”
      凌慕辰停顿了片刻:“好。”
      “改天把你母妃的身边画上朕年轻时候的身影。”凌宛天说完,转身而去。
      果真,第二天下午,凌宛天便身着年轻时的衣袍出现在殷王府。
      凌慕辰倚坐在长椅上,腿上覆盖着厚厚的羊绒毯,看得凌宛天心下一酸。
      他瘦长的手指执起染了黑墨的羊毫,父亲英武的眉,高直的鼻梁,曾漆黑如夜的眸子再现。
      凌宛天打量着画中的自己,再盯着那只白手,忽然想起,自己曾牵着这双手教他握笔,教他写字;甚至牵着他的手,教他走路。可惜,他软绵绵的双腿无法站立,连架着双拐都困难。就是这个孩子,可自己对他的妻子做了什么。
      凌宛天脸上开始发烫。
      正在这时候,凌慕辰手中的细羊毫从手中滑脱。他捂着心脏处,疼得俊眉扭曲。
      凌宛天忙从他怀中取出药,喂入他苍白的唇中,待扶他回寝殿躺下,候着他微微转醒时,说道:“屏风就让宫里的画师们去画吧,你好好休息。”
      凌慕辰疲惫地说道:“画师不是儿臣,哪里还记得父皇当年的英武神韵。”
      凌宛天眼圈一热。
      “那就等你身体好了再画。”凌宛天一边仔细地掖好凌慕辰的被角,一边说道,“罢你兵部尚书一职其实是为了保护你,你别怪父皇。父皇会慢慢地补偿你的。”说罢,亲手喂凌慕辰喝了药,方才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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